“你不能进去！”程进撑着拐杖，吃力的跟在他身后。

高观猛地掀开女人身上的棉被，一股恶臭迎面袭来。

程进顿时站在几步外，不再走近。

女人自脖子以下，都开始萎缩，身体不可避免的长了褥疮，得了这种病，不管每天擦几次身，都会散发出恶臭，而且关节处因为失去营养，也开始溃烂。

高观看着他，“你让她住在这里，真的是为她好？”

程进咬咬牙，“她给我戴了绿帽，为别的男人自杀，她休想得逞。”

看来程进是承认了。

他貌似是在花钱给他女友续命，实际上是在花钱折磨她。

他无法接受她为另一个男人自杀的真相，所以他让他女友一直活着，不让她自杀的行为得以实现，而且，这样还能让她的肉身经年累月的受苦，一点点的在腐烂中死去，这简直比酷刑还要残忍。

“程进，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狠心的男人。”高观把被子盖回女人身上，“你要是还有一点点的善意，你要是还怜悯她，就放了她吧。”

程进眼眶通红，“被背叛不是你，受侮辱的也不是你，你怎能理解我的愤怒？”

“再愤怒也不能这么折磨一个人吧，她已经脑死亡了，再高明的医术都挽回不了的，让她肉身早些解脱吧。”

“不，她还能活好几年，只要我继续给医院付钱，医院就会一直让她活着。”

“她家人呢？你不替她家人想想吗？”

“她没有家人，她只有我。”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折磨她！”

“高警官，你是在劝我杀人吗？”

高观听到这话，很是生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背负着这件事，你过的快乐吗？你经常郁郁寡欢，就是因为想到医院里还躺着你的女朋友，所以你心里难受，内疚。”

“我不内疚！我巴不得她受尽折磨！谁让她背叛我！”程进失控了，“这事你别管！”

高观咬咬牙，今天他还非得管管了。

他扭头走到仪器旁，一下拔掉呼吸机的电源，仪器瞬间停止运作，由于整个电源被切断，连警报都没有响起。

程进一看，丢开拐杖，扑了过去，“住手！把呼吸机插回去！”

“不，就这样吧，你解脱，她也解脱！”

“不！我要她活着！把呼吸机接回去！”

程进去抢他手里的插头。

高观一把将他推到墙上。

女人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是缺氧的迹象，没有呼吸机的帮助，她没法自主呼吸。

只要超过30秒，她就不用再受苦了。

程进双手掐在高观脖子上，“你别逼我！”

高观瞪着他，“你掐死我吧。”

程进一愣，最终，双手还是从他身上撤了下来，他做不到。

高观不一样，高观是他的软肋。

女人不再有动静了。

高观放开了程进，摸了摸女人的脉搏，没有任何迹象了。

高观这才把呼吸机接回去，呼吸机重新运转，但由于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机器开始发出警报。

“医生要来了，我们走吧。”

高观捡起拐杖，塞回程进手里。

程进再次看了一眼女友的脸，眼神里的痛苦和纠结，忽然间就减淡了。

也许高观做得对，程进至少不必继续充当一个恶魔了。

……

两人坐在车里，彼此都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程进的手机响了起来。

正是医院打来的，医院通知他，说他女朋友不知什么原因，停止了呼吸，已经去世了。

程进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直接把她遗体送去殡仪馆吧，我会去那边领取骨灰。”

随后，程进挂断电话，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高观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男人的眼泪，格外罕见。

但程进很快恢复镇定，他擦去泪水，说：“继续查案吧。”

“你没事吧。”高观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程进挤出一个笑容，“至少以后我可以节省出一大笔开销，能开始攒钱买房子了。”

只有高观知道他这个笑容有多么的苦涩。

高观不想继续刺痛他，转移了话题，“下一步，就是把韩静声列为我们的嫌疑人，对他直接进行调查取证，是吧。”

程进声音里仍旧带着几分沙哑，“论杀人动机，韩静声的动机的确是最大的，就应该从他身上开始查起。”

“那我们出发吧。我查到他的住所了，在某个公寓。”高观启动车子。

程进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再也没有提及监护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高观的所作所为，到他死的那一天，都只有程进一个人知道。

高观的正义是一种邪门歪道的正义，但程进还是很感谢他。

正因为有高观的阻止，程进才没有彻底进化成一个恶魔。

抵达了某个公寓小区，两人在路口停好车辆，然后坐电梯上楼。

他们都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配枪，一旦韩静声拒绝配合，那么他们就得强行逮捕他。

门铃响了几声后，公寓门缓缓敞开。

高观和程进都愣了一下，来开门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他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方心怡？”

是陆裴的前任秘书。

方心怡拍着方紫华的后背，孩子已经三岁了，但还是爱哭，方心怡要经常哄着才行。

方心怡也认得他们两个，没有亲自跟他们说过话，但有过几次一面之缘。

方心怡说：“两位警官有什么事？”

“请问韩先生在家吗？”

“你们找静声？他还在超市帮我买东西。”

“可否让我们进去等他？”

方心怡点点头，让开路，这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房子收拾的很整洁，到处都充满了温馨和舒适的感觉。

两人坐进客厅，发现走廊那边站在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真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方心怡发现了她，说：“依依，回房写你的功课去。”

韩依依扭头回去了房间。

方心怡端来两杯茶，抱着孩子坐在这两位客人面前。

“请问两位警官找静声有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高观故意不动声色，“就是想问他几句话而已。”

“静声该不会犯事了吧？”

“没这么严重。”程进在旁唱双簧，竭力想让方心怡放松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