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刘府大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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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叶家的那个院子、或者叶家的一千亩水浇地,怎么处置都是无所谓的;只是现在事情的走向叶英儿拿不准,刘旦缙是什么样的人且不说,单他把苕子岭那一片地主土豪官府里水地旱地山地一个不剩的都拢到手,必定是有因果的。

这个因果叶英儿不需要知道。

刘旦缙也很满意这个女人懂事儿,很快去官府把剩下的事情办利索,又紧着安排了三五日的时间专门去了一趟岭子山山里的窑厂,草创初建,窑厂的师傅拿出这一个月来烧的顶好的几件甜白瓷,虽说比起官窑烧制的胎釉稍厚了一些,颜色却莹白剔透,十分的惹人喜欢。

回到府上,除去在元氏的屋里之外,就是去叶氏那里多,一来二去的刘旦缙态度摆在那里,叶英儿原本就是不耐烦的人,见他对自己好,也从开始的小心的意儿渐渐放了开。

晌午才过了不多久,叶英儿为着消食站在东暖阁里书架前零零散散翻书,都是刘旦缙之前在这里午歇时候翻来看看的,诸子文禄志怪骈散都有一些。

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才看了个目录行,外头一阵动静,那男人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只好把书扔到炕上理了理衣裳出去迎接。

叶英儿才掀了帘子,就听见厅堂外头珠帘拂动的声响,很快那男人进来,叶英儿行着礼,而后扶着腰偏头看他,“爷怎么这时候过来?”

进了内室,刘旦缙让丫鬟侍候退去外衣,洗了手,用热毛巾贴着脸,暖和的常常出了一口气,“让厨房煮一些汤面上来,别弄费事儿了。”

叶英儿笑道,“我那里正让人温了些菌汤,从前日就开始炖了的,拿来直接下了面筋就能成,再让切一盘火腿在油锅里过一遍,蘸上酱料,伴着泡辣椒丁就拿上来罢。——要热酒么?”帮他解开腰间勒紧的玉带。

“不用。”

叶英儿摆摆手,绿枝领命而去。

“苏州的帐才算完,”刘旦缙换了一身轻装,宽袍大袖的,“没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大厨房弄个东西烦的很,你这里清闲。”

叶英儿在一旁协着他脱了衣裳又穿了衣裳,用水青色的汗巾系上,笑道,“挺清闲。……爷待会儿还出去?”作势弹了弹他衣襟下摆,y整齐了。

刘旦缙抬着手任她侍候,笑道,“锁门罢。”也就是留在这里过夜。

照顾着他吃了一大碗汤面,加上一大盘火腿拌着,很快就吃见了底。叶英儿觉着香,不禁也跟着进了一小盅热汤之类。

饭毕,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可能是饭饱食香屋子里也暖和,身子渐渐生了些疲懒懈怠,此时也不好就躺着积食,让人去东暖阁那边取了方才扔在炕头的书过来。

刘旦缙站在窗下,条案旁边的s花纹高脚套几上摆满了各式的瓶瓶罐罐,其中有个装药的白色小瓷壶,似乎颇有意思,正拿起来端详,听她要读书,稀奇得很,“要书做什么。——这是拿你们那里的白泥烧的?”

叶英儿瞧了一眼,正是前些日子糊弄安嬷嬷说的那些个药丸子,因要做出“隐于野”的高深样子来,正好手头上有从家里带来的几支泥塑小壶,才用的了。

从里头倒出来九十粒丸子送与安嬷嬷,后头瓶子就撇在那里没动,见他问,很无所谓的点点头,“白泥,乡下多得是。”

刘旦缙失笑,什么叫乡下多得是?!只有苕子岭才有这种能烧制甜白瓷的白泥!要不是有乡下村鄙人自己用这泥烧了罐子拿到州城集市来卖,让自己碰巧见了,……

小丫鬟小莲很快跑过去取了书过来,正要递给六姨娘,横过来一只大手拿了去,——刘旦缙瞧了眼封皮,是本官印的《群书》,不由得看了眼叶氏,“你看的懂?”

索性自己翻开书本,靠坐在一边的大摇椅上自己看了几页。

叶英儿无所谓的坐回美人榻上,“自然是看不懂,——念给你儿子听的。好读书不求甚解,听得习惯了以后也不会厌倦。”说着就搭手抚上自己的半球一样的腹部。

刘旦缙回头扫了她一眼,“你想让他以后做官?”扬了扬手中的书。

叶英儿不解。

刘旦缙笑笑,“念字容易,读书难,”随意翻看一页,“明日从外头挑一个懂句读的,省的教坏儿子改不过来。”

坐到她身侧,从塌内侧拉来小被子覆在她身上,盖住肚子,从翻开的那一页挑了两段默读了一遍,才开始慢悠悠念起:“太公曰,忠臣良士,天地之所生,何为无有?……”

念完这一页感觉还不错,翻了翻,挑出另一段开始念,左手端着书,右手搂着那女人枕躺在自己膝上。声音平缓有力。

叶英儿的呼吸渐渐绵长平稳,双手攥着男人腰间的汗巾蜷在胸前,眉心一片澄然,偶尔刘旦缙低头扫她一眼,指尖抽玩着垂鬓的细发青丝。

……

次日早晨,叶英儿在床上翻了个身,轻轻呵了个哈欠,等意识清楚了睁开眼,盯着床顶罗帏手往那男人昨晚睡着的地方摸了摸,凉的。

睫毛微微闪动,好一阵儿才翻身换了个方向,朝着床帘外唤人。

“起身罢。——爷什么时辰走的?”

绿枝帮六姨娘脚穿上棉拖,放好裙摆,“卯时一刻的样子,——爷不让咱们吵醒您,又问了姨娘您平时的饮食休息,让刘福家的端了热汤喝了才走的。两位姐姐去送爷出了门,就落了锁。”

叶英儿点头,“这就好。”既然已经醒了,就再睡不着。

蒲芮将六姨娘身上换下的衣裳拿去洗了,迎柳跟前的木华此时在这里侍候,少言多行,学着蒲芮以前的样子,安分的很。

叶英儿也挺满意这个丫头,正说着话,迎絮迎柳从外头进来,请了安让人抬热水过来张罗六姨娘洗澡,润肤抹露的,一时忙碌起来,也就把早上起来床的另一半已经冷了的矫情收了起来。

再两天,刘旦缙都歇在延蕴院,——整个府里就叶氏和元氏能留得下五爷过夜。

元氏从嫁入刘府以后就好似活在天上一般,不用从前如履薄冰的侍奉母亲,不用晨醒昏定请安长辈时勾心斗角,更不曾想到,美妾如云的丈夫竟然在自己房里连歇两个月之久,现在也就是除了有孕的叶氏能分一点儿宠!

那一点的宠幸放在元氏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卸了了裙钗眉黛的元氏站在红烛之下身姿绰约,少了白日间的雍容富贵,添了几分少女的香气,刘旦缙自然不会有美不享,让人侍候更衣后就躺上床去。

延蕴院西侧的跨院里大姨娘万氏房内只有一个丫鬟侍候上夜,将正院里的事情小心翼翼的提了提,万氏狠狠的抓了被面,上好的缎面当即就被划了丝,很是难看。

后面一进住着的四姨娘听了后狠狠地冷笑一番,很快又想起自己被人挟走的可怜的小儿子,独自坐于窗下对月惆怅,想抚筝又忌惮元氏之前的手段,只好让人磨墨,写几句悲词伤调聊以安慰。

刘旦缙自是尽兴,待午夜醒来寻茶喝,正要下床去,吵醒了睡觉极浅的元氏,连忙安抚了丈夫自己,伸胳膊在床头捞了件衣裳罩身下床去拿茶壶倒水。

男人只喝了一口,便又倒头而睡。

元氏放回茶碗,走到床边踟蹰了再三,还是红着脸褪了罩袍轻轻的掀开被子睡在丈夫的身侧。这一回五爷却没有动静,呼呼便睡到次日。……

过了腊八,刘府上下开始正式准备过年的物什。

各大庄子的管事陆续拉着牛马车辆回府上交差,几座州城大市的铺子帐银也都回笼纳入刘家钱庄,刘旦缙就又忙得脚不沾地。

先头两场大雪压下,好几个大庄子的行程拖后,京城老二家和西南老四也都随后遣了人送年货,元氏接过二姨娘手里的账本钥匙后,将内库整整齐齐的理了一番,又新添京城元家的一竿子姻亲故里,且以往管内院事的两位姨娘很是撂开手,这些子事儿比往年更繁忙许多。

叶英儿虽两耳不闻窗外事,紧紧箍着锦绣院不让外头生事儿,可这一小院的年前洒扫装扮储备送迎事务就让人忙的够呛,实在不能想元氏那样一个初中生大小的人怎样挑起刘府上下。

越近年节,凛冽寒意就好像发了疯似的要反扑,冷的人连门槛都不愿出了。

也正是在五爷派人去蔡山庄子接闲养的老爷子回府的前几天,下了一场新雪,老头儿瞧着满山的银装素裹十分得意,早早晨起闹着要去打拳,结果被雪滑了一跤,跌得至今没能清醒。

刘旦缙夫妻二人当即撇下所有事儿,务必请了三四位医生连夜赶去蔡山庄子,灌下无数奇珍异药下去,终究年老难捱,正月初二辰时一刻,老爷子归天。

叶英儿听到这件事,已经是正月初三刘五爷夫妇搬灵回府之时。换了一身惨白的素装,内芯里绵绵软软的都是新棉花,顺着其他几位神色不一的姨娘身后,老实的叩首哭起了灵来。

丧事重大,刘旦缙跪在老父灵前,身心都悲伤至极,潜意识里不免人事脱力,本身心弦紧绷压抑,忙碌奔波抑了一冬的疲惫压力被这事一再催化,踏至压了下来,堪堪把刘五爷哭昏了去。

叶英儿跪在最后看着元氏一身槁白,摇摇欲坠,却能挺起大梁,指挥着下人搀扶五爷去一旁休息治疗,心中暗暗称赞这女人的能耐,思量间,不免也动了些其他的心思出来。

几路报丧的草备干粮飞马而去,刘府东西两院统统换下喜庆年装,和着雪色惨白,肃穆低沉;下面做事的仆从却因年节披白,忙死也没有赏银懈怠了一些。

可刘家家大业大,州城的官员老爷们、族里的老少乡亲,各大商号高台都有人来拜祭,元氏既要应酬这些人物,又得夜夜与刘旦缙守灵,暂时动不得的管事娘子都咬着牙不去当场发作,只等头七、百天一过,一一算账。

当然做这些偷奸耍滑的,各位姨娘是少不了费心思。

只她们谁也没叶英儿手脚利索,才刘旦缙支撑不住玄玄欲坠的,叶英儿就狠狠用姜汁手帕往自己眼睛里塞,而后身子一软,撞到一旁同跪着的五姨娘身上,惊得她一声低叫。

这可把支持仪礼的元氏急死了!

前头连忙叫了人搀扶照顾五爷,后头还得顾着有身子的叶氏,这样大的场面也不能乱起来,——尤其见着叶氏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但双眼红的肿了一般眼泪还在受不住的滚滚往下掉,纸做的娇嫩人儿,元氏简直恨不能晕过去的是自己。

死撑着也要维持下来。

其他姨娘见这病况,每每暗自忖思自己晕不到这个程度,又瞧见元氏铁腕手段镇压,让她抓住作假岂不是自取其辱一番云云,倒也不敢贸贸然跟着做晕倒之势。

这些人的心思元氏怎么也看了出来,转念一思量:就当叶氏是个不中用的,更千万不能在这当口给人把柄!对叶氏的安排就更上心妥帖,对其他人的打压更加凌厉。

得了这一位留了心意的保障,叶英儿往往掩着帕子跪在软垫之上,去想自己孤苦无依流落这里,做了不名一文的小老婆,再凄凄艾艾的啼哭一阵子;

想不起这些,稳稳当当的脚大拇指叠压坐于脚跟之上,随着腹式呼吸调整身体机能,撑个场面样子也不让自己受伤;

再或者觉得累了,便暗暗掐住脉门做虚弱装,被元氏硬搬弄到暖房里休息睡觉等等。

再加上她修饰工作做得好,那一绢素白裹身,稍微上一些熏妆,……几日守灵守着下来,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不忍娇弱羸怯的念头来,兮兮可怜。

受叶氏的启发,四姨娘苏氏几次教四岁的益哥儿做生病状偷懒,被益哥儿的嫡母元氏冷冷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自是有话后头说了。

正月初八,京城的刘二爷和西南的四爷快马奔回,终于在头七之前赶回。

叶英儿和众位少爷姨娘们跪在设灵的淳熙堂西侧下角,直从上午说“马上就到”马上了两三个小时才等到。

叶英儿咬嚼着帕子一角,恨恨的透过巾帕遮掩的去瞪从门里涌进来的一批人,还没怎样,整个灵堂轰然哭声大作,和着雕廊大栋的回环立体绕音洪亮的可怕,吓得叶英儿哆嗦咒骂了一声,低了头用那帕子掩面瑟瑟发抖。

只听得灵堂最前头那端那一两声哭嚎锤地:“父亲,儿子回来的迟了!!”

叶英儿身子一软,伏趴在蒲团上抖了抖,再不肯动了。

很快的就有专门守着她的两个丫鬟噌噌跑过来,熟练地将人抬扶着挪到暖房里。暖房在淳熙堂东跨院的厢房,叶英儿睡得还算惬意,中间醒来了一次,垫了些迎絮拿来的点心,又接着狠狠睡到第二天,把跪地的虚气补睡回来。

二爷四爷带着家眷们齐齐奔丧回来,淳熙堂里跪着的麻孝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头七、起灵之事越发的冗繁驳杂,送往迎来乱哄哄蓬遭遭的善后事宜之后,叶英儿和其他姨娘不参与上层正经主子们得事务,从淳熙堂各自搬回原处。

也错过了淳熙堂里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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