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眼睛还未适应里面的昏暗，只能听见沙沙的什么东西在动，还有叮当的铁链的声音。

在黑暗中呆了一会儿，才渐渐的辨认出一个人形轮廓。那个人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还要小些，身上的衣衫破旧，像是被鞭子，甚至是刀片撕成一片破烂，每一个破烂处都浸着血痕，只是堪堪遮住了身体，没有任何体面可言。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也尽是脏污和血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是与他此刻落魄的处境截然不同的刚毅坚强。

那人发觉到了付芜荑的到来，悠悠的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嘶哑的不成样子：“小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不是他们将我丢在这里，要试一下我的命硬不硬，你现在早就被他们发现了，要小命不保的。”

“我……我，”付芜荑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只觉得小屋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之气，登时吓得腿都不自觉的软了，只想着赶快离开。

可是付芜荑还发现，那人虽然是在跟自己说话，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她手中的食盒。

付芜荑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只觉得他现在比街上看到的那些乞丐还要可怜些，仔细看了看，确定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拴着，深吸了一口气，大胆的走上前去把手里的食盒打开，点心端出来递给那人，怯生生的开口：“要吃吗？”

害怕的声音都在抖，却不想这跑，还要来给自己东西吃？！未果楞了好一会，才低下头来，凑近付芜荑的食盒。

未果因为妄想逃脱魏尚书惨无人道的训练，已经滴米未进，滴水未喝，每日挨着他们的鞭子过了许多日了。看到这样精致的点心，饥饿的狼吞虎咽，只恨不得将整个碗碟都吞入腹中。

很快的风卷残云，未果连味道都没有尝出，就大口嚼了嚼，咽到肚子里去。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了？多亏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自己又能多撑几日了。

付芜荑被他的吃相吓到了：“你慢点吃，小心噎到。”

未果终于不再吓唬她，轻声回了一句：“谢谢。”

太久没有喝过水的声音暗哑，付芜荑不由得忧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未果没有回答，暂且不说，告诉她自己的困境到底有没有用，单单是未果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小姑娘，便在心里跟自己说，她和自己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这样干净的人，一生都未曾知晓和见过这个世界的阴暗一面，才是应当的。

付芜荑也不再追问，又把盒子里层的点心都倒出来，用一方锦帕包好，塞到那未果手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到这里来看你，你要保重，我该走了。”

又沿着来时的路径离开，付芜荑没有看到，黑暗中，未果尽力伸长被铁链拴住的手臂，将那几颗点心吃了进去，然后扑了扑那方锦帕上面的点心渣子，仔细的翻看着。

锦帕是上好的布料，一角绣着一株香草和几个小字，未果没有学书习字倒也还认得，是芜荑。

绣工虽然不算差，但针脚有些歪歪扭扭的。未果想来，应当是方才那个小丫头自己绣的。紧紧的攥在手心之中，这是他如今最宝贵的东西了。他在心里暗暗的发誓，如果还能再见到她，一定誓死报答她的恩惠。

付芜荑急急地从缝隙钻出来，长裙被尖刺的木刺划开一条口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天色渐晚再不赶快去尚书苑，准会换骂。

付芜荑提起裙角正准备着小跑着去，冷不防迎面撞到一人身上。

付芜荑“做贼心虚”，心里慌乱的不得了，抬头看了一眼，连忙整整衣裙裙角，恭恭敬敬的福身行了一个礼：“给魏大人请安。”

魏大人面色不善：“你是谁家的丫头？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付芜荑连忙回答：“家父本是朝中刑部尚书，小女给大后请安要回去尚书苑，可是迷了路，这才误入此地，冲撞了魏大人，实在是无意为之。"

“原来是付家的大小姐，魏大人立马漏出了笑容：“虽是同僚，在朝为官也有所耳闻，都道是付家的嫡长女，明眸皓齿，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今日才终于见到，真真是端的兰心蕙质，百闻不如一见啊。”

付芜荑连忙福身推拒：“魏大人谬赞了，家父悉心教导，小女才不至落人笑柄。”

客套话说完了，魏大人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开口问她：“想来，今日是本官第一次见到你，你之前应当从未见过本官，怎知本官姓氏？”

“小女自幼随家父多次入宫有幸得见诸位大臣长辈。但小女并无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因大人的腰牌其是别致，小女忍不住多看两眼，上面自有大人的姓名。”付芜荑忍住笑，方把话都说出来。

“倒是本官大意了。”魏大人抚掌大笑，又遥望天边，将她往外头带：“时辰不早了，再不走你父亲可就要托人寻你了。从这儿走出去，向右拐，穿过两条通道就能看见尚书苑了。”

付芜荑连连道谢，行礼后便小跑而去。脑海里还在想着那个在暗屋里的男孩子，究竟那是个什么地方呢？魏大人一定是知道的吧。

不是到底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满屋子的血腥气，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那个神秘的地方，不知名的男孩子，渐渐地都沉睡在记忆里了。它们再次出现在付芜荑的眼前时，都是许多年之后的今天了。

“今天他突然到本宫面前，跟本宫说了这些，本宫也是吓了一跳。可是本宫知道了这些，也不过是对孩子们多一些保护，并不会受他的引导，做一些会被人陷害的事情，本宫也确实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眼下事情还没有发生，无益无害，不必将他的话尽信，权当给我们提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