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她整个曾经

时间临近下班，顾晓情要瞒过靳以尧，去和靳以辰见面并不简单。她正想着要不要以出去上厕所为理由时，就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靳以尧不在。

正好。

顾晓情匆匆离开，下楼拦了辆出租去赴约。

算起来，这还是她和靳以辰分手五年以来，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私下见面。

五年，R城在飞速发展，拆迁拓建，很多当时的店铺现在都已经没了或者彻底改头换面。

她和靳以辰谈恋爱的时候，一般在学校，约会的地点不是寝室楼下，就是图书馆。

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才会去外面，到餐厅、饭馆用餐。

靳以辰在电话里约的“周记饭馆”，就是他们以前最会去的饭店。做的是地地道道的本土家常菜，分量不少，样式不华丽不夸张，有家的朴实的味道。

当时老板娘的女儿还在上小学，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念高中了吧……

有那么一段时间，顾晓情拒绝回忆任何和靳以辰有关的事和人，哪怕在白卉张扬跋扈的将两人床照发到她手机上的时候，她心如死灰。

可哪怕心如死灰，还是会忍不住触景生情。

靳以辰一开始的接近和追求可以用“死缠烂打”来形容，可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人很可爱，他帅气阳光，偶尔耍耍无赖。

他让她知道什么是爱情，让她灰白的世界里有了色彩。

可是，他同时也在她想要付出相应感情的时候，迅速抽身。

他在她对这份感情努力认真的时候，又让她明白这对于他来说，到底还只是个征服的游戏。

顾晓情是知道的，在两人交往了几个月的时候，知道靳以辰和他的那几个所谓的好兄弟打赌，赌他一个月能不能追到她。

靳以辰的口风不严，特别是谈恋爱以后就更加百无禁忌了，稍不留神老底儿都能翻出来。

不过他认错也快，手段多变，无所不用其极。

耍赖、卖萌、送礼物，甚至大晚上的集结他那几个好兄弟，在女生宿舍楼下集体给她道歉，惹得寝室阿姨发大威。

大学里，靳以辰给过她太多美好的回忆，可就是因为太多了，以至于后来寂寞的日子里，一想到，就是伤筋动骨的痛。

出租车缓缓停下，顾晓情扫码付了钱，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的“周记饭馆”。

店面没怎么变，只是看上去重新装修了下，总共一百平的小餐馆，就靳以辰一个人坐在窗边他们以前最喜欢坐的位置上等着。

此时有个小姑娘正站在一旁和他聊天，仔细看，她手里还拿着个菜单，俨然原本是给他点单的。

顾晓情路上还以为自己会体会一把物是人非的伤感，但是老板娘竟然还是原先那一个，以往系红领巾的小丫头也长开了，成了个五官清秀的小姑娘。

“姐姐你好，欢迎光临~”小姑娘小跑过来，“小哥哥在那边已经等好一会儿啦。”

“嗯，谢谢你。”

等人落座，靳以辰才开始点菜。

饭馆提供的菜式和五年前没怎么变化，靳以辰点好菜和汤，合上本子，抬头看着顾晓情笑，“都是你喜欢的。”

看着坐对面的靳以辰，听着熟悉的话语，看着那脸上熟悉的笑。

顾晓情眼里一酸，她立刻低头调整情绪，等压下了那股子汹涌的感情，才看向窗外，“这地方，五年了，一直没敢来。”

“我倒是经常来。”靳以辰丝毫没有电话里暴躁或者苦闷样，跟着她看向窗外。

外面路灯早早亮起来了。

他说：“总觉得来这里坐坐，心情会好起来。”

“是么。”

“可惜只是错觉。”靳以辰自嘲一笑。事实上，过去五年，他从来没有特意要来这边，只是不自觉中车会绕过这里，在别人问去哪里吃饭的时候，会错口说出这个饭馆的名字。

新妻白卉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性子骄横自我，瞧不上这样的小餐馆。

所以，在生活步入周而复始又麻木的正轨时，他是疯狂的找过什么的。

只是，每每去那些记忆角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让他内心空荡荡的。

在顾晓情之前，他谈过不少女朋友，因为他给钱爽快，所以大多都是好聚好散。

情人分手还能是朋友，他一直都这么以为。

可是这次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顾晓情，没听到顾晓情这个名字。

就像是那段绚烂到他做梦都会笑出来的回忆，并不真实存在一样。所以他会在酒后对白卉泄愤，认定是她毁了原本的一切。

而现在，时隔五年，她再一次坐到他对面。

外面霓虹灯已经亮起来，她笑容晦涩，像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更加懂得怎么用无数的刺包裹住自己，不让任何人轻易伤害。

直到小姑娘上菜，两人间近乎尴尬的沉默被才被打破。

老板娘惊喜道：“哎哟，这不是晓情么？”

“阿姨好。”顾晓情站起身和她打招呼。

“快坐下快坐下，我让老徐再加两个菜，今晚这顿我请了。”老板娘特别热情，看了眼靳以辰，又拉郎配似得和顾晓情说：“这么多年来，小辰问我都不知道多少遍了，说不知道能不能再把你等到。我说只要我这老店不挪走，你总有回来看看的一天。”

“阿姨说的是。”顾晓情也还她一个笑，“R城变得多，回到这里就感觉回到家一样。”

“可不是么！晚上别客气，多吃点，我让你叔叔再加几个菜。”

“不用，以辰点的都够多了。”

“那让他加点分量。”阿姨朝她挤眉弄眼。

顾晓情眼眶一热，没有再推却，笑着说好。

有时候回首，会发现自己早已经被流年所抛弃，却没想过，流年里的某些音容笑貌，却经年不会褪色。

不明原委的老板娘俨然只是想要撮合两人，上齐了菜，没有落座说说话，给他们留下足够多的私人空间。

不过，饭点一到，这家老店的客人也陆续多起来。

顾晓情没什么胃口，前不久靳以尧打电话来，她挂掉回了个短信，几分钟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复。

“叔叔阿姨的心意，多吃点。”靳以辰给她一一夹菜。

顾晓情看着饭碗里渐渐堆起熟悉的菜肴，胸口突然有些堵塞，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了。”

靳以辰夹菜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僵了一会儿才放回菜碗里，“是吗。”

“嗯。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变了。”餐桌底下的手已经紧紧握起，顾晓情看着靳以辰苦涩的表情，觉得有些心痛的自己实在轻贱，可同时又觉得偶尔的情绪放纵也无可厚非。

毕竟，无人知晓，靳以辰曾经是她整个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