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温灼言坐在大厅，莫染正立在他身侧。

温灼言一手执卷一手提笔，很久才道，“临安是本王皇兄的嫡子，本该是要继承皇位的，却被那不长眼的温灼书抢了先，愣是封了个襄阳王。”

莫染静静地听着，她明白这话的意思，她还是蛮喜欢那奶娃娃的，虽说皮是皮了点，但可爱就是了。

“襄阳王也好，只是俸禄少了些，小娃娃又吃不得多少。”她分明知晓他要复仇的意思却还是苦口婆心地装模作样地劝说着，摆明了要惹温灼言生气。

结果温灼言还没来得及生气就有侍卫背了个血红色的包袱进来，直接扑跪在地上，“王爷，微臣今日护送小王爷回府，不了路上遭人埋伏全员覆没，就连小王爷也挨了刀子，微臣无能！”

莫染看着他背上背着的白色包袱，说是白色却已然是被血水侵蚀了个透，温灼言冷着眸子放下卷轴和笔，皱眉道，“医师！”

来了个已然睡下却被温灼言的压迫感生生从木榻上吓下来连外衣都不曾穿好的大夫，解下包裹着温临安的白布子将一个浑身是血的汤圆抱了出来。

莫染瞪大着眼睛远远地看着，这还是那个几天前蛮不要脸的一声一个“抱抱，抱抱”追得她满地跑的小汤圆吗？这根本就是个血团子！

莫染正要上前去看却被温灼言拉住，“看了也是伤心，”他顿了顿又厉声嘱咐那慌慌张张的医师道，“从此时算起，你的命就与临安的命融到一起了。他活，你活，他死，你生不如死。”

这下过后吓得那医师连声诺诺，小心翼翼地抱着那血包子去了后宅，前厅只留了红肿着眼睛的莫染和一脸黑线声声捏碎了桌上玉杯的温灼言。

“温灼言，我忽而觉着温灼书不该君临天下。”

莫染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皇宫某一繁华处，当朝皇帝正享受着刺杀小襄阳王温临安成功的喜报。

这种喜报根本就不应该出现，温临安尚且四岁！不该的……不该的。

温灼言点了点头，“伤害临安的，本王定不放过，皇位是临安的，权力也是临安的。”

很多年后莫染才想，当时温灼言说这话时应是虚伪极了。

浑浑噩噩几日后，温灼言被一道御旨唤去皇都，随着一块去的，是莫染。

她身侧的男人依旧是一身月牙比肩长袍，谦谦而立，甚是应得淮南王君子的称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皇宫，迎面而来的不出所料的不是迎接他们的仪仗队。

护国公主一身蓝烟云水装，外罩乳白色刺珍珠对襟衣，三千青丝高高挽起双刀髻，一支金步摇泠泠作响，凤眸一直盯着莫染，须臾间已然照了个碰面。

“淮南王温灼言本宫是知晓的，你是何人？”她眯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四处打量莫染，莫染微微一笑弯腰行了一个礼，回答道，“小生名叫苏稚，是王爷府上研磨的下人。”

时光流逝，莫染弯着腰，眼睛看着皇宫的汉白玉地板，吐糟这样是故意想叫外人失足滑倒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莫染只觉太阳比进宫是晒了许多，面前那容颜倾国的女子从未曾说过免礼，直接转身挽过温灼言的胳膊道，“言哥哥，清儿带你去见皇上。”

说完后便拉着温灼言一蹦一跳地走了，未曾再搭理过她，祝清欢是这样，温灼言也是这样。

莫染没有直起腰板跟上去，只是在大殿外保持这样的姿势。

一个上午，她都这样立着，直到温灼言从金碧辉煌中出来要带她走。

“走了。”温灼言一把拉起她这么说着。

莫染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反正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反抗了温灼言。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谁的气。

是那护国公主让她站了一个上午她站乏了？不是，怎么说那公主是个姑娘家家的多少有些小性子……

可她……就不是姑娘家吗？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木雕，可就算是木雕，莫染也只承认自己是清秀又好看还莫名生气的木雕。

温灼言广袖一甩打开了扇子道，“染染莫不是见不得本王与那公主一起吧？”

莫染摇了摇头，“王爷说笑了，小生乃男儿身，莫非王爷有龙阳之好？”

语气甚是平静，平静到温灼言听着瞬间黑了一张白净儒雅的脸。

然而只是温灼言摆手合上扇子施然走后，一滴清泪掉落到汉白玉石上。

好难受……

……

莫染觉着，自己过不得安生日子，因为安生与她从未谋面也相见不如怀念。

莫染觉着，温临安当真可怜，被自己的大伯杀了爹爹，又打成重伤。

莫染觉着，护国公主与淮南王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她却甚伤情。

到这莫染生生用指甲刺到手心里，美眸一瞪。

她倒是伤得哪门子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