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思瑶想到那一次次的缠绵，想起自己一次次吃下的那些药，心里忽然酸涩得难受，她甚至不敢去看宋如许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语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宋如许闻言思索片刻，便自嘲地一笑，道："以前不喜欢，记得在关外的时候，正巧张大帅的小女儿满月，我去吃满月酒的时候看过孩子一眼，只觉得那孩子身上一股奶味儿，还爱哭，当时只巴不得跑得远远的。"

"那现在呢？"成文思瑶又问。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为我生一个孩子。"宋如许望着怀中的女子，缓缓说道。

成文思瑶心里乱得慌，只垂首不语。

宋如许见她不说话，于是将她揽得更紧，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弯，轻声道："瑶儿，我知道你恨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孩子来了，你别伤害他。"

成文思瑶身子一震，心尖处顿时涌来一股密密麻麻的锐痛，她真想开口告诉他，她不会有孩子，他们永远都不会有孩子。

可当她看着宋如许的眼睛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男人的眸子漆黑如夜，也许是这一片朦胧的美景让她沉迷，也许是男人的温存令她溃不成军，她鬼使神差地竟对着宋如许点了点头。

宋如许眼睛一亮，唇角的笑意更是深邃。

一阵凉风袭来，男人将她的身子护在怀里，沈疏影则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第一次，伸出自己的胳膊，回抱住他的腰。

当晚他们住在香山，第二日将成文思瑶送回府，宋如许便去了军营。看着男人走后，成文思瑶回到卧室，将那一瓶药从柜子的夹层中取了出来。

打开药瓶，白色的药片透着淡淡的苦味。想起昨晚的事，她将药倒了两粒出来，拿起一旁的水杯，她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开始轻颤。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温婉清纯的一张小脸，瓷白的肌肤细腻如玉，眸子里却氤氲着水光，脑子里，全是男人的那句话："瑶儿，帮我生个孩子吧。"

她闭上眼睛，一行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她想起那一晚，她亲眼看着蓝幕尘死在了自己面前，她不是不恨，她恨到了极点，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为他生孩子！

她睁开眼睛，将那药丸送进嘴巴里，握着水杯的手却抖得厉害，无论怎样都无法将水喝下去。

她面色苍白，终是一个转身将药片吐了出来。她看着那瓶药，唇角划过一抹凄楚的笑意，唇中呓语般道出一句话："宋如许，就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说着，刚要转身将药瓶扔到洗漱间，就听到叩门声响起。

陈妈站在门外唤她："夫人，您上次在雅阁挑的料子，现在已经做成了衣裳给您送了过来。"

成文思瑶慌忙答应着，生怕她会进来，便将那药瓶随手搁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匆匆走了出去。

晚间，宋如许吃了酒，回来的时候眼底微有醉意。成文思瑶瞧着便要去为他熬醒酒汤，孰料却被他一手揽在了怀里，他的呼吸里带着酒香，是醉人的味道。那样炙热而浓烈的吻，让她害怕起来，将身子向后仰，要去躲开他的亲吻，而他顺势亲了下去，吻上了她的颈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被他压在了床上，只觉得自己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天旋地转一般。

夜渐渐地深了，成文思瑶精疲力竭地睡着了。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的时候，蓦然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就见宋如许站在自己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只手攥着那瓶只剩下几颗的西洋药丸，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恨不得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一般。

"这是什么？"他声音低沉，额上青筋毕露，眼睛幽暗得让人心惊。

成文思瑶看到那药瓶，脸色倏然一白，她想起自己今天本是要将那药给扔了的，只不过陈妈唤自己下楼的工夫，竟将这事给忘了。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瓶药会落到宋如许的手里。

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看到他的眼睛里除了怒不可抑外，更有一抹惊痛与绝望。她知道自己什么事都瞒不住他，他定是早已猜出来这是什么药，与其让他去请医生，不如自己承认了吧。

她面色如纸，只轻声道："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再来问我？"

就这样一句话，便让宋如许勃然大怒，他一把将成文思瑶从床上拖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迸出来："成文思瑶，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成文思瑶就那样任由他攥着肩膀，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一个字也不说，整个人了无生气地站在那里，犹如一具木偶。

她的沉默更是惹恼了他，他的手指颤抖着，狠下心将她一把扔在了地上。

成文思瑶的身子如断了线的纸风筝，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毯上，面如死灰。

他一手指着她，挖心蚀骨的绝望令他心碎，从来都是一败涂地，在她面前，早已注定他会败得没有半分余地。

他那样爱她，甚至还可笑地向她讨要一个孩子！谁知道她竟然早已防了这一手，背着他吃了那一整瓶的药，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怀上他的孩子！

宋如许的眼里是濒死一般的绝望，他看着地上的女子，想到那一夜夜的****，想到自己那样期盼着她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想到她一次次吃下这些药，如同躲避一个令她恶心的脓疮，硬生生地将他的孩子扼杀。

他渐渐地笑了，那般痛楚而自嘲的笑容，狠狠地刺痛了成文思瑶的眼睛。

"宋如许，我已经打算停药了，我今天就要将药扔了的..."成文思瑶看着他的笑，心里比针扎还疼，那种疼，让她从地上支起身子，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身上，滚烫的泪水直到此刻，才溃然决堤。

宋如许依然淡淡笑着，就那样看着成文思瑶的眼睛，道了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让他先吃点儿甜头，然后再给他狠狠一击，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准。她知道他的痛处在哪儿，她便死死地往那里戳，一戳一个血痕。

她看着他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漠然，道："我真***贱！"

我真***贱。

字字低沉，透着蚀骨的无奈与深切的自嘲。

说完这一句，他便将成文思瑶的身子挥到一旁，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成文思瑶看着他的背影，男人健壮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是那一次家变时，在那场大火中，为了救她而布满的伤痕。她从未这样清晰地看过，每次与他****时，她总是闭着眼睛，她从没想到他竟伤得这样重。记得当初宋如许不过是轻描淡写地道一句皮肉轻伤，可此时当她看见他的后背时，才知道那所谓的皮肉轻伤究竟有多重。

那一道道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疤痕，狰狞地盘旋在男人的肌肤上，让人触目惊心，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通过残留的部分细细琢磨。

成文思瑶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慌，她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泪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就在贺季山打开房门时，她跑了过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布满烧痕的后背上。

"如许..."她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喊他。

"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我真的已经不打算吃药了，我要把药扔了的，你相信我..."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嗓音哽咽，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拼命地用小手环住他的腰身，流着泪哀求，心里的恐惧却是那样厉害，只怕自己一松手，他便再也不会要她。

宋如许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腰上掰开，他冷漠一笑，回过头看着那泪流满面的一张小脸，声音酸涩而低沉，字字刺心："这世上能为我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成文思瑶听了这话，小脸顿时惨白，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从他的眼底再也看不到一丝暖意。

男人的大手挑起她的下巴，乌黑的眸子漆黑如夜，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我宠着你，爱着你，你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我焐热了，我倒真想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看看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的声音字字冷冽，语意森然蚀骨。

成文思瑶的泪水越流越凶，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而男人依然死死地捏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绝美的一张小脸，她的心却是那样狠毒。她每次都会给他最致命的一击，他的胸口像是有把尖锐的刀子在缓缓地剐着，汩汩而出的鲜血，硬生生地把他逼到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你怎么舍得？"想起那一个个有可能会来的孩子，就那样被她无情地扼杀，宋如许的眼里是深渊一样的绝望，痛苦而蚀骨的绝望，他恨得咬牙切齿，整个人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唯有肩头轻微地抽动。

"如许..."成文思瑶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宋如许不待她说完，便将她的身子一把甩在了墙上，他举起手，眼见着便要向她的脸上掌掴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想要打她，第一次是他从安乡将她抓回来时，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句句地告诉他，蓝慕尘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他也是如今天这般狠狠地扬起了手，最终却还是缓慢而无望地垂了下来。

就算是到了这一步，他还是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打在她身上，最终还是疼在他心里。

他终是一语不发，转身走出了卧室。

自那晚后，宋如许都不曾回来。

宋家。

宋如烟将药片留给了二姨太，嘱咐必须亲自交到成文思瑶手中，二姨太应下，宋如烟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她的人，也就没再等下去，出去赴约去了。

今日，是郑音儿回来的日子。

"如烟，这里。"郑音儿伸手，宋如烟连忙来到她身边，笑盈盈的，说："你早就来了么？对不起哦，我来迟了。"

郑音儿摇头，回："没事儿，我也是刚到。"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说道："送给你的。"

宋如烟含笑打开，是一条带着些香气的丝巾，她衬在自己的洋装上，侧着系上，笑着问："好看吗？"

月白色的小洋装衬着粉色的丝巾显得宋如烟格外的温婉。她很适合这样素净的颜色，因为肤色偏白，穿这样的色系，衬得人更加无暇，宛若美玉一样。

郑音儿越发的觉得自己有眼光，感慨道："我选的真好。"

宋如烟笑了出来，她为自己叫了一杯牛奶，随即轻声说："你这次去了好久。"

郑音儿眼神闪了闪，笑了起来，随即又问："你假期有什么计划？"倒是改变了话题，宋如烟见她没有说的意思，说道："补课吧，我明年打算考大学的。"

郑音儿大吃了一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如烟，问道："你明年要考大学？"

仿佛是一只鹦鹉，学着宋如烟说话。

宋如烟睨她，调笑道："你是觉得我考不上哦。"

平心而论，确实很艰难。

郑音儿嗤笑，说道："行行行，你一定能！读书好烦的。我打算往后不读书了。"

宋如烟这才反应过来，郑音儿是比她大一岁的，按理说今年就是她考大学的日子啊！她给避开了，那么就是不想继续读书了。

"那音儿你打算做什么？"

郑音儿想了想，说："还没想好呢，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再看吧。"她搅了搅手中的咖啡，笑："也许会过一段时间嫁人吧。"

宋如烟细细打量郑音儿，她今日穿了一身旗袍，倒是很有韵味的，明显已经开始走了成熟的路线，想到**恩，似乎她们是有婚约的。

完了，那位风小姐又是青梅竹马。

这关系有点乱啊！

宋如烟本能地不想让郑音儿卷入这场风暴中，笑着说："音儿，我发觉你有一点不一样呢？呃..."她想了想，说道："多了一些温柔。"

郑音儿咯咯的笑了出来。

她扬了扬下巴，说道："我是大姑娘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嫁人，自然和你不一样。"

有些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