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扬眉道："要不要一起？"

宋如烟脆生生的回了个好，爽快的坐了下来："我明日要去南阳了。"

**恩的动作顿了一下，微笑道："你要对付何家了？"

宋如烟戏谑的看向了**恩，说："你很了解我啊。"她小手儿在桌上点点点，凑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您...为什么知道呢？关心我啊？"

小手儿点上了他的手背。

**恩低头看向她的手儿。

宋如烟笑盈盈的，一脸"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了。

他沉吟一下，笑开了去，问："你吃不吃？"

宋如烟倒是不依不饶的，她带着笑问："你何时娶我啊？"

"初雪的时候。"

"我有个问题，为何郑家对你退婚一事，保持沉默？甚至于，音儿似乎不知情的样子。"

**恩挑菜吃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过了一会，才说："好吃。"

宋如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杵着下巴说："你给四爷什么承诺了？"

"督办一职。"

宋如烟翻了个白眼，"那以后南城郑家最大了？"

"如今南城局势，你觉得是帮派厉害还是官厉害？"**恩漫不经心地嚼着菜，温润吐出这么一个问句，宋如烟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这些内幕，她委实不愿参与太多，尽管这个内幕是因自己而起。

少帅府。

"少帅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军医与宋副官在雨廊下抽着烟，不知怎么两人谈起了以前的事情，说起宋如许的那一枪，只让军医忍不住感叹道。

"那娘们儿压根儿就是祸水，谁沾上谁倒霉，少帅那一枪是让他自己死了心，不然迟早有一天还是要被她折磨死。"谈起成文思瑶，宋副官一咬牙，狠狠抽了几口烟。

军医笑了："话虽如此，不过少帅那一枪倒是不偏不倚地擦着肺叶穿了过去，若是真打到了心脏，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宋副官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时间倒是快，一眨眼都一年过去了。"

军医也感慨道："是啊，后院里的楼，也被封一年了。"说着，两人都向副楼的方向望去。在那一片的静谧幽深中，只能看见单楼隐约的轮廓。

奶妈抱着孩子走过来时，两人看见了孩子，都笑了起来，宋副官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少帅回来了，带小葡萄来见见，都快三个月没见过了，孩子委实可怜。"奶妈微笑着，四处张望，巴不得下一秒就见到人。

小葡萄已经一岁了。

还没说上几句，就听办公室里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显然是将什么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男人的怒斥声，正是宋如许的声音。一屋子的人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出。

听到宋如许发火，宋副官眼皮一跳，赶忙将小葡萄送到了奶妈的怀里，叮嘱道："快抱着小姐去找少帅，少帅一见到小姐，保准什么火都没了。"

奶妈抱着孩子，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就见宋如许坐在主位上，一脸的阴冷。地面上落了一台电话，已经摔碎了。一屋子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其中一人低着脑袋，站在宋如许面前，待看见她将小葡萄抱了进来，明显地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宋如许对这个女儿爱如性命，无论如何震怒，只要奶妈将孩子抱了过来，再大的祸事都可以消匿于无形。

小葡萄看见他，便就笑了，双手往前伸，索要怀抱。

宋如许看见女儿，眉头顿时舒展，站起身，上前几步将女儿一把抱到了怀里。

而每当他抱起孩子，脸上必是笑容满面。

小葡萄一点儿也不怕他，只伏在父亲的怀里咯咯地笑着，清脆的童音琅琅，将办公室里沉重的气氛尽数驱散。所有人的脸色都松懈下来，方才站在宋如许面前的男子，更是举起衣袖，拭去了额上的汗水。

小葡萄的确生得玉雪可爱，粉雕玉琢，眉眼间更是漂亮到了极致。

宋如许就连处理公文时，也会经常抱着她，将她置于膝上，仿佛逗弄稚女，远比那些军政大事还重要。

就连坊间都流传着一句话，只道这世上想为宋如许生儿子的女人都能站满官邸外的几条街，可他偏偏这样稀罕一个丫头片子。

**柔站在门口，看着男人将女儿抱在怀里，眉宇间满是宠溺与温柔，只有对着稚女，他才会有如此的神情，平日里大多是不苟言笑的，从成文思瑶离开后，她就从没见他笑过。

这孩子，像极了母亲，简直和成文思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一年前，宋如许在南城报刊上刊登了声明，只道与成文氏女子解除夫妻关系，甚至就连**柔都记得那些绝情的字眼。

北平成文氏，与之本无婚约，更无婚礼，现已与宋如许正式脱离关系，除诞有一女，并无子嗣，唯传闻失实，易滋淆惑，特此奉复。

至于成文思瑶究竟去了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晓得一年前的那一晚，成文思瑶被宋副官亲自送走，至于送去了哪里，便只能是个谜了。

小葡萄倒在父亲的怀里，一屋子的叔叔伯伯皆赔着笑脸，这孩子便等于**中的公主，从小便得万千宠爱，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对她，不用说那些奶娘保姆，就连这些**中的高级将领，也无不是将她捧上了天。

但凡她在的地方，哪怕有天大的事，每个人也都要轻声细语地说话。还记得这孩子六个月时，****了名的猛将程蒙趁着宋如许不在，便想逗逗这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便从奶娘怀里将这孩子一把举了起来，瓮声瓮气的嗓子，配上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将孩子吓得"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当夜便因受惊过度发了高烧，甚至抽搐不止。

宋如许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将程蒙撤了官衔，收回了军权不说，还将他连夜遣返。

**柔为了接近宋如许，考取了护士证，小葡萄谁都不认，倒是在自己怀里还算乖巧，故此，宋如许留下了她。

她来到府里后，宋如许就离开了南城，三个月后，传来宋如许叛逃的消息，满府都不愿信，随着宋如许彻底没了消息，这个消息慢慢验证。

直到年关，传来长隆山一事，**柔在百般追问下，才知道宋如许叛逃是**的一个缓兵之计，只为了套出孟军孟云的军火供应地。

**柔本以为他只是为了**，却不知，那长隆山上，传来消失一年的成文思瑶的消息。

她不愿意他涉险，凉了小葡萄一夜，孩子发高烧，军医见孩子烧成了肺炎，再无法子，只得将电报报到了长隆军情处，让宋如许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男人相貌英俊，脸庞的轮廓犹如斧削，坚毅而淡然，那一双黑眸深邃内敛，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令人不敢接近。

她与其他人一道守在婴儿房里，看着他将孩子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轻哄。孩子因发烧，全身都烧得滚烫，一整夜地哭闹不休。

他抱着女儿，在走廊里走了整整一夜。是的，整整一夜。他一趟趟地走来走去，高大的身影落在地毯上，是一片深深的阴影。他那样笨拙而小心地抱着孩子，仿佛那孩子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撒手就会失去似的。他的大手在孩子的后背上轻拍着，直到将孩子哄睡着。

到了后来，就连奶妈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想要换一换他，让他去休息片刻，可他只是摇了摇头，仍旧抱着孩子，不眠不休地照看着，直到孩子退了烧。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硝烟味与烟草味，也许是孩子熟悉了父亲的味道，到了他要走的时候，刚松开手，孩子便哇哇大哭起来。

那是**柔第一次看到他眼底的苦涩。他将孩子送到摇篮里，任由孩子撕心裂肺地哭着，他却仍是狠心地头也不回地离去。

有一次，**柔深夜醒来，觉得肚子饿得厉害，忍不住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没想到路过书房时，却见里面还亮着灯。她走过去，就见宋如许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他一只手夹着烟，却也不吸，任由那烟烧出了老长的一截，他就那样站着，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而他对着的方向，是那座被篱笆封住的花园。

**柔时常在想，这一年，她用尽了所有法子，嚣张跋扈的，温柔的，不管做了什么，宋如许只有一句，"照顾孩子您辛苦了。"再无其他，这样的他，仿若回到了初到张家的时候，眼里没有情绪。

而这一次，年关已过去半年。

他再次回来，以叛逃的身份，**已经换了新主。

**柔忽而觉得可笑，摇了摇头，离开，他若是回来的话，定然不到小葡萄睡觉的时间，是不需要她的。

大概能彻底打败**柔的，便是小葡萄吧，是这个孩子让**柔看清了何为爱，勉强而来，又能如何？

思及此，**柔倒是想起了宋如烟，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对这些事倒是看的很透彻。

"呜——"

傍晚，邮轮发出悠长的长鸣，岸上满是前来接船的人。旅客争先恐后地下船，其中有一个女子，穿着一件湘绣丝绒旗袍，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白净的一张小脸，不施任何粉黛，只有唇瓣上涂了一点点的蜜思陀佛，就连头发都没有烫成眼下最流行的卷发，而是全部束在脑后。她这一身朴素到了极点，却依然美得令人不舍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