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奎三兄弟犯下如此天理难容之事，如果能让他们受尽世人辱骂、唾弃，再斩首示众，让他们的灵魂都得不到安宁，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这样让他们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也太便宜他们了，真的不太甘心。

然而，为了小清的名声，又不得不如此。

一家人沉默了良久，冯小美叹了口气，道，“就这样吧。过几日我想将小清带到省城去……”

忽然，一道柔弱却不失坚定的声音传来，“大姐，我不同意这样处理。”

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身形瘦弱的冯小清，在冯小梅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不过才两日，她就瘦得脸颊凹陷，苍白的双唇开裂，手上、脸上、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不过，此时这个纤弱的少女，面色平静，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那款款而来的身影，隐约有股傲然的气势蕴含其中。

冯德志皱眉，上前拦住她，“小清，你出来做什么！”他真不希望，别人看到如此狼狈、可怜的妹妹！

家里眼里廉价的同情只会妹妹想起那痛苦不堪的回忆，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以后少出现在熟人面前。

然而，冯小清却轻轻地推开他，缓缓走到冯小美跟前，清晰而坚定地说道，“我要报官，将冯大奎三兄弟绳之以法。”

“不行！”冯德志第一个反对，“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报了案，就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口舌之下，你会越活越痛苦！”

冯小清嘴角浮起一抹讥嘲，“难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别人就不会说我什么了吗？”

冯德志一下子被噎住了。

平时家里有任何事情，都有大伯、伯母去扛，可这次事关妹妹，尽管这件事他也是六神无主，可他想为了妹妹好，无论如何都想发表下自己意见的。只是，妹妹似乎不认同他的做法，昨晚上还把他说了一顿，他心里很是难受。

冯小美沉吟下，说道，“现在只有村里部分人知道，他们甚至还吃不准你是否受到侵犯，便不敢言之灼灼地说你如何如何，等过一段时日，人们自会慢慢淡忘，而你们也搬出了白马村，口舌之罪，你也不用再受了。”

冯小清缓缓摇头，“世人没有不透风之墙，说别人不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再说了，我们不能扣着冯大奎三人不放，只要他们在村里活跃一日，我的事……”她苦涩一笑，“便会被传到人尽皆知。”

众人都沉默了。

的确，纸包不住火，特别是小清遭受到三个人渣的侵犯，这更令他们多了许多谈资。

以冯大奎三人的狂妄与恶毒，一旦放了他们，他们会以为冯家拿他们没办法，一定会将此事添油加醋说出去，更会变本加厉地对付冯家人。

可是，让一个原本已伤痕累累的女孩子去面对这些，何其残忍。

冯小清将家人的痛苦看在眼里，心里感受到温暖。只要家人不嫌弃她，对她好，她便无所畏惧。

深吸口气，神色是全所未有的坚定，“我决定了，你们无须再劝，帮我准备状纸，带我去县里击鼓鸣冤吧。”

冯小美瞧着眼前面色发白、身形孱弱的少女，仍试图在劝一劝。

“那些人会说你肮脏，会说‘我要是她，我就是去死’之类恶毒的话，你可以忍受吗？”

“可以。”她大而漆黑的眼眸透着决绝，纤瘦的小身躯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整个人就如同即将出鞘的宝剑，又如浴火中的凤凰，一旦涅槃重生将凤啸九霄！

冯小美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冯小清缓缓看向她，明亮的大眼睛无半点杂质，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大姐，我遭受此劫，对你心中一点怨恨都没有，真的。如果没有你，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对外边懵懂无知，早晚也会死在这份无望的压抑之下。后来，在你帮助下，哥哥们有了活计，我们也能挣钱，我们憧憬着美好的生活，我们每一日都很快活。大姐，我要谢谢你，你在我最艰难、绝望的时候，给我，或者给我们全家，带来了一束光。”她顿了顿，嘴角轻扯，露出一个极淡极浅的笑容来，如昙花一现，却足以惊艳所有人，“相信你已经带回了大批胭脂水粉的订单了吧？我们的生活，将越来越好过。所以，我想快些结束这件事情，然后投入到胭脂水粉的工作当中去，可以吗？大姐？”

她心中是痛苦的，难过的。可有过那样惨烈不堪的经历，她反而通透了。她的青春，她对情爱的憧憬，全都不复存在。不过，那些过去，也将如同那被埋在地底下的尸体，化作养料，滋润树木，新的枝干，会重新发芽。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经历什么，可总归是一个轮回。

那么，她就无须在意太多，活着就好吧。

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结果是如此说服自己的，即便早上猝不及防见到大姐，她有些狼狈，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的心境是这样了。

冯小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竟然真的要去告冯大奎三兄弟？

要换作是自己，即便是个现代人，也绝对不会有这个勇气。

原本担心她会有轻生的念头，意志会消沉，准备了一箩筐安慰、劝说的话，结果全没用上。这是出事后的第二日，她就能站到自己跟前，说要去工作了……这太令人意外了。

只能说，这丫头够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思及此，冯小美站了起来。

“很好，坚隐顽强、能屈能伸，这才是我们冯家人该有的风骨！你有如此心性，他日必成大器。你想扶摇上青天，我送上清风又如何？丫头，听好了，我现在认命你为我的助理，嗯，就是我的大掌柜，不知你可愿意？”

冯小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双手揪住胸前的衣襟，不自觉地后退一大步。

“大姐，你是说真的？”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兴奋。

冯小美傲娇地一扬下巴，“我几时说话不算数了？”

“……好。”冯小清红了眼眶，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泪来。

“丫头，你想清楚了就最好。你已遭受如此不幸，不应该以死亡来解除痛苦。要死，也是那该死之人死！其实，他人的想法不重要，一具臭皮囊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思想。女子当自强，只要你不想死，还有什么熬不过去？当你独立坚强，成为别人不可企及的存在，又有谁敢说你半句？日后如若有男子真正爱你，他定当不在乎你的这些事，毕竟，人与人相爱的是灵魂，并非躯壳。”

“大姐，你……”不说冯小清震惊万分，就连其他人也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