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在短暂的惊诧后，恢复了神态，“呵……小娘子真会说话。那我且问你，如若是你家男人到我这儿地方来，你当如何？”

“没如何，不过是休了他罢了。”冯小美再一次语出惊人，“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如何有资格与我过下半生？”

冯妈妈惊得端着茶杯的手都抖了抖，要不是看冯小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真怀疑自己听错了。

男子是女子的天与地，男人寻花问柳、三妻四妾很正常，女子要是离了男人便走投无路。所以，这妇人，她哪里来的底气，敢这样大放厥词？

冯妈妈似笑非笑地睨了冯小美一眼，“小娘子，要按你这么说，男人一辈子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那我这春风楼该关门大吉了。”

冯小美笑道，“冯妈妈，世人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男人们喜新厌旧，知己红颜情人一大堆，女子还要含泪装大度笑脸相迎……我是做不来的。所以，冯妈妈，”连连摆手，“冯妈妈这只是我个人意愿而已，可代表不了这天下的女子。”

竟有这样新奇的想法，真是个妙人呢！

冯妈妈一脸兴味盎然，“这么说，小娘子对你家男人很有自信咯？”

冯小美偏头想了想，“我与他成亲的时日并不长，对彼此的秉性还不够了解呢。”目前看来，苏简是个自律的人，应该不会在外边乱来。

冯妈妈却不依不饶，“那依你之言，倘若你夫君真的在外鬼混，你真会……休了他？”

“嗯。”冯小美毫不迟疑地大力点头，“这说明他的心不在我这儿，或者没有尽心尽力共同经营这个家，与这样的男人搭伙过日子很累，我不想要。”

“搭伙过日子？”

不是一对男女两情相悦，喜结连理，而后延绵子孙、白头偕老吗？这是人间美事，怎么就成了搭伙过日子了？

没有受到婚姻之苦的冯妈妈，显然无法理解这句话，只瞪目结舌地看着冯小美闪闪发亮的脸，“小娘子，你这番言论在我这儿说说也罢了，要是传了出去，不说那些伪君子口诛笔伐，就是普通百姓，都能用口水淹死你。”

冯小美也知自己的话在古代人眼里，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便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头，“不好意思啊，冯妈妈，我今日话是有点多了。不过，我的本意还是希望，姑娘们不要妄自菲薄、顾影自怜，男人靠不住，唯有自己自强才最实在。”

冯妈妈又把她死死盯着看了一阵，良久才叹息道，“我虽孑然一身，却很是明白，男人是靠不住的。可惜，天下的女子，也包括我，大多愚昧，不及你通透。”

她不是通透，而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思想，与这里的不一样罢了。冯小美干笑两声，便转移了话题，“不知冯妈妈找我来，是所为何事？”

“宁儿这死孩子，我原本是让她直接给你下单子来着，她倒好，直接把人领上来了！”冯妈妈娇嗔地戳了戳旁边站着的丫鬟，见冯小美一脸错愕，她便补充道，“是这么回事。我听见你在楼下吆喝的词儿挺新鲜，一时心动，让宁儿去买了两盒点心回来。方才试着吃了两块，觉得味道还不错，想着给楼里也进一批，让姑娘们和恩客们都尝尝鲜，要都说好，日后就多定些。”

哇，大单子啊！

冯小美按耐住内心的激动，淡然一笑，“冯妈妈，能与您合作，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冯妈妈，这第一批预计定多少呢？”

冯妈妈沉吟了下，问，“你担子里还有多少？”

“每样约摸二十来份吧。”

“太少，还不够我楼里的姑娘分。”冯妈妈拧了拧眉头，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明天晚上有几个贵客到，你白天能不能赶制一批送来？约五十来份。”

“没问题。”冯小美恨不得拍胸脯大力保证。

“年二十九我这儿有个姑娘开苞，那恩客把全楼都包了，估计一共得准备二百五十份，你能做得出来吗？”

冯小美拧眉。

眼下已是年二十四，没有几日了。而且，家里囤的都是山楂干多，山药则囤得很少。冯小美心算了一番，咬咬牙答应下来，“行！”

“好！爽快！我冯清儿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冯妈妈抚掌大乐。她虽然手中有点儿钱，可在这个镇上却没几个人看得起她。就连去糕点铺下单子，也时常被那些老板揩油或奚落，心里憋屈的很。今后要是与冯小美合作成功了，那她就扬眉吐气一回了。

“只是，丫头，我这一下子与你定了如此多的货，这价格……”

冯小美早料到她会杀价，也早想好了对策。

她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冯妈妈，不瞒你说，山药的根又细又长，扎得很深，挖一根要费很多时间，我手中也才只有几根而已，接了您单子后，我只能花钱让乡亲们去挖，所以除去成本，我也没有多大的利润了，只能少两文钱一份给您；而山楂糕只能用新鲜山楂做，眼下早过了山楂成熟的季节，大部分的山楂都风干了，我手里剩下的不多，所以，这么一点儿，您就别压我价了吧？”

冯妈妈没吃过山楂糕，因而不知冯小美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方才她把山楂糕给了楼里的姑娘试吃，竟深得喜爱，就冲着这一点，就值得趁她手上还有时，立刻定下来。

冯妈妈二话不说就让丫鬟去找账房的开了订购字据过来，正要念一遍给冯小美听，没曾想，她已自己仔细看了起来。

不由得惊讶问道，“你还识字？”

“嗯，小时候在别人家做丫鬟时，跟着小姐学了一点。”冯小美随口编谎言。

“呀，你还做过丫鬟？”怪不得行事大方得体，总归是个见过世面之人。而且，做人家的丫鬟，主人动辄打骂，低贱如草，跟她们这些卖皮肉的，一样的可怜。

冯妈妈顿时对冯小美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来，越看她越顺眼，“你呀，真是个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