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知道，就是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钰直接就皱了眉头。

只是一瞬，几乎不可见。

此时郁瞳脑中心里都是对于自己杀了人这个事实的绝望和不可置信，因恐惧和极大的不安带来的窒息感层层包裹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钰犹豫了一下，轻轻抬起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拍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下，却让郁瞳奇迹般地不再颤抖。

在场的几人眼睛一亮，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真是神了。

顾钰也稍微一愣，目光微微落在自己的手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抬起另一只，动作轻柔地扶起郁瞳的脑袋，语气难得柔和而轻缓，看得几人一阵失神。

“郁瞳，郁瞳......”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唤了几遍少女的名字。

而就只是这么几句简单的名字呼唤，便让那原本战栗不安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郁瞳停止了话语的重复，缓缓放下自己挡在耳朵上的手，然后抬头，便看到了那张令她念念不忘的面容。

这是她想要朝夕相处的人。

这是她宁愿倾其所有得来的人。

这是唯一让她希冀人间情爱的人。

这个人，叫做顾钰。

“顾钰......”郁瞳看着他，失神一笑，突然喃喃道。

这是她头一次，放着他的面，喊出这两个字。

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这是郁瞳心中所愿。

“嗯，是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对于她这种无意识的呼唤，顾钰竟然答应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直接愣了一下。

然而，没有人知道，顾钰会应，不过是因为这个场景，与他记忆中的某个桥段，似曾相识，仔细一想，似乎正在渐渐重叠。

当年，望都连环少女奸杀案风靡，闹得全城人心惶惶，白歆舍身扮作盂兰盆会上的圣女，差点被歹人凌辱失身的时候，也是方才郁瞳的那副表情。

那时，是顾钰救下的他。

没有人知道，当白歆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失控地抱住他，在他的肩头落下第一滴泪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一刻像那时一样庆幸过。

他庆幸，庆幸当年父亲将自己送到仙山拜师学艺，才让自己练成一身绝世武功。

他庆幸，庆幸自己早就知晓了白歆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位女子。

他庆幸，庆幸自己赶上了。

那天，白歆的眼泪沾湿了他肩膀的那一片衣裳。

没有人知道，其实那天，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那片水渍，笑了半夜。

很奇怪，他从小到大最烦的就是女孩子，只会哭哭啼啼，毫无用处，还永远都是拖后腿的那个。

他极其不想与她们为伍。

虽然对待姑娘风度翩翩礼貌又加，但那不过是从小熟读四书五经规矩礼仪从而养成的修养罢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远离这全天下的女子。

可是，唯独白歆。

只有白歆，让他想去靠近，想保护，想执起她的手，与她共度一生，一世白头。

只有白歆。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个总是让人出其不意的女子，这个时而古灵精怪，时而迷糊古怪，时而又大气稳重的女子，让他捉摸不透，却爱的深沉的......特殊之人。

顾钰心中讶然，微微低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心中不由得失笑。

白歆于他来说，的确是特殊。

细想，能让他和萧秦宋都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人，如何能够不特殊。

顾钰发了一会儿愣，直到让他发愣这么久的主人低声出声提醒着他。

白歆心里奇怪得紧，今天不知道顾钰是怎么了，居然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发愣，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不是不像，是顾钰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还有一个问题宝宝等着他安抚，这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白歆心中想了又想，斟酌了又思量，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猜的更是猜不到，只好硬着头皮，提醒他了。

“顾少爷？”

顾钰微微晃了一下，肩膀一颤，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触及到白歆目光里的疑惑和不安，才发觉眼前的状况和他方才难以自持的发呆，生平头一次感觉到尴尬的处境。

不自在地微微低下头去，自我调节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看着一旁仍待安抚的郁瞳，顿了顿，继续柔声道:“郁瞳，看着我。”

被他呼唤的人对这声音丝毫没有抵抗力，很快抬起头来，听话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一脸陶醉，脸色恍惚不定。

顾钰很满意她的这种反应，见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自己这里，便抬头看了周灵均一眼，不愧是多年合作共事出来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示意，后者稍微思量后，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冲他安定地点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

顾钰心中暗暗道，随即看了郁瞳一眼，将她的脑袋扳过来一些，正正对着那两个死者，曾经的杀手，现在的尸体。

郁瞳视线一触及到这两人，或者说，这两个死人，身体便止不住地颤抖，一开始还是轻微的，随着看的时间越久，她颤抖得越发厉害。

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大声喊叫的时候，顾钰适时地凑近她的耳朵旁轻轻说了一句:“别怕。”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包裹，重重叠叠，那么真实，又强烈，惹得郁瞳身体又是一阵轻颤，值得欣慰的是，这一阵过后，便没再失控，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见她已经渐渐恢复稳定，顾钰心中松了口气，用自己独有的方式，缓缓诱导着她。

“你见过这两个人，对吗？”顾钰的声音柔柔的，从来没有这样安慰过人的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中实则别扭极了。

郁瞳眼睫毛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顾钰继续道:“你是不是为了救白歆，曾经伤过他们？”

郁瞳点头。

“怎么伤的？”

郁瞳犹豫了一下，看了顾钰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但是开口的时候，整个人牙齿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