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压住心中不安问道，“上百年可真是久远啊。”

“不然呢，你以为我成仙很容易啊，光是自身修为，就能练上无数年，这样还没完，历完天劫，还得等天时地利人和，方才有飞升的机会，个中麻烦，光讲，我都能说到你老为止。”红衣姑娘头痛道，“反正我是不想再折腾，还有天劫，过一次，就要掉我半条命，今时今日我回想起来都觉得骨头要散架。”

李织语有些失神，一时慢了半拍接话，“那好歹是平安过了，没事就好。”

红衣姑娘笑她，“刚刚比分明在想什么对吧，该不会在想你飞升的话，要用多少年，我以前就同你说过了，你没有这个资质，注定无法成仙的，快醒醒。”

废话，她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呢，李织语难免有些怨气，“就是我可以成仙，我也不要，当了仙子，肯定就变得跟你一样。”

红衣姑娘气得去揉她脸，“我样样比你好百倍，你居然来嫌弃我，当心我卸了你胳膊，还有，你这娃娃，过去多久了，你竟不曾到州府看我，过分也要有个头。”

“那我找不到由头过去有什么办法。”李织语被揉脸揉得说话含糊不清，“再说，我莫名其妙过去，见到你了，要说甚。”

红衣姑娘手一叉腰，“你就说你想我了，一句话的事。”

李织语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俩下胳膊，红衣姑娘看着便不大高兴，点她额头，“给你借口还不要，赶明儿我非得把你嘴巴撕掉，重新安一张才好，否则迟早惹出大麻烦啊你。”

“安心，真有麻烦再说。”李织语大笑，将此事掩去。

只是回家后，仍旧不安得很，当年她在地府打杂到脱胎时不过离今时三十几年而已，真要算起来，那时李矅赵氏还没出世，老太太云游四海之时。

至于在红衣姑娘口中当年那场出名的地府**，于李织语印象里，是离今的十五年前，她所住的寅院，因子院与丑院互相翻脸，闹起内讧，双双重伤修养，变成鬼差人手最足的院子，**时便随鬼王和黑白无常前往镇压，此处必须要提一句，这时的黑白无常并非阿九小八。

原以为有两大阴帅护航，会更容易些，谁知最后仍落个几近全部消亡的下场，活下来的不过寥寥十多位，又各奔东西，等到李织语投完胎，就如上回阿九所说，鬼丁凋零，从最初的热闹，走到寂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不过，李织语摸摸下巴回想，自己是没上阵的，她如此没用，上阵是必死无疑，故此被身为鬼王的阿姊拎到后边当后援，俢个刀子递弓箭，总之是没多大用处，能平安活着，也是拜此缘故。

俗话说得好，刀子有两面，这个当初得意活下去的缘故，在阎王追赏功名时，渐渐演变成李织语被寅院幸存鬼差所排斥的最好由头，一个无为者，如何担得起阎王追善，又怎么能对得起死去的鬼差。

前者李织语尚能反驳，她并没有去接赏，也上书了自己的没用，终归是事实，她还算坦然面对，而后回赏善司那里继续打杂。

后者，她想想，是觉得自己对得住死者。

她在进寅院头一日，鬼王阿姊就同大家声明过，她也证明了，自己作为鬼，并无能力，是条咸鱼，废得很，就来做个打杂的，没几年便走，你看，话说得明明白白，你还要指望什么，指望她来个咸鱼翻身，上阵杀地吗。

不可能。

所以李织语原谅自己，虽然用处不大，还是叫排斥了，但良心过得去，也罢，也罢啊。

眼下最要紧的，是红衣姑娘说的时辰古怪，她言少说有上百年，然李织语印象里分明是十五年前，自己记得相当清楚，是夏至，末时四刻，寅院出发，阿九在身边嘀咕一句，“前辈你看，是传闻中的黑无常，没想到黑无常竟喜欢鸟儿，出阵还带着。”李织语不喜黑无常，便不咸不淡应道，“可真看不出来啊。”

李织语记得这般清楚。

那到底是谁错了？

李织语也无心去想，总归过去了，地府寅院，暴动，内讧，还有种种，已是前尘往事，多说无益，多思，亦是无益，该担心的，是那所谓的小鬼主子报复，李织语挺怕的，不仅仅是多年胆怂儿怕鬼，还怕来个深夜来袭，她不幸暴毙身亡，明日绿江县里，说起她的倒霉事迹估摸着能笑死。

怪丢人的。

提心吊胆三日，听闻李念病好得差不多，李织语又随孙嬷嬷看去探望，一相见，果真是有些精神，吃喝也是痛快，趁打发人下去时，李织语问道，“是李念要醒了吗。”

红衣姑娘伸个懒腰，“对啊，拜其所赐，我总算能用些法术掩人耳目，不过希望听闻这孩子离家出走之前与你见过面，你同他说过什么。”

李织语如实复述给红衣姑娘听，又不解问，“我做错了？”

“算是。”红衣姑娘若有所思，“希望这孩子真是一时想不开，否则，我倒是麻烦了。”

“什么意思。”

“我遇见他的时候，本来就有些蹊跷，我要寻的小鬼也未曾寻到，听起来，很怪对吗，因此我才觉得麻烦，若常困在人身之中，我的魂太过厉害，迟早会孩子的七魂六魄吃尽。”红衣姑娘啃着香椿酱肉烙饼道，“我用的法术不多，今夜你来帮我个忙，去请下地府鬼差，打听李念的寿命。”

李织语推辞，“活多活少，该是天机，我怎么问，人家未必会答。”

红衣姑娘随手抄起一片杏脯往李织语嘴里塞，“既然我如此说，肯定是准备好了后边之事，你只需听我的，夜里在院子里点四柱香，插在土里，记得上供品，每样备四块，再烧纸钱，无需太多，就七张，合手一拜，点盏灯笼起来，等着，一更时鬼差便会出现，你且放心，见你的鬼差是我认识多年的，或是她弟子，反正绝不会对你不利。”又拿一打符给李织语，“全贴在你屋里的大门，带个两三张傍身。”

李织语拿着厚厚的符，有些慌，“该不会有意外罢。”

“不算是，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你这样招人讨厌想必鬼也是不喜，我怕它一见你，就气得动手打你。”红衣姑娘感慨，“你若再乖点，再温顺点，没准人家会放手把你打个半死。”

李织语听得脑袋疼，“你肯定是跟纪少顾学坏了，上次我听到相仿的话，就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红衣姑娘摊手，“我这是有感而发。”

“你一说，我便不想帮你了。”李织语叹道。

有求于人是没顶嘴的道理，红衣姑娘眨眼间换张脸哄她道，“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若是生气，可不是应我说得对吗，好了，你乖乖的，做完这事，我给你送个宝贝，上年寻到的，原想给你做生辰礼，没想到纪少顾那孩子半夜溜出家门，我的礼没让他捎上。”

李织语倒杯温水喝，下火气，“行啦，不用什么礼，你把跟纪少顾那样嫌弃我的话改掉，我就谢天谢地了，整日听你们念叨我不好，迟早有一日我气出毛病。”

红衣姑娘笑，“我试试，就是不一定能改掉。”

李织语想揍人的拳头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