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蕤还不知道李织语做噩梦的事情，一觉醒来，微雨什么都没说，就讲婉然半途跑去李织语那儿，等见到长姐时，她面色从容吃着翻了书看，还能不抬头捉住婉然要拍掉茶盏的爪子，一切如常，她还小，如何会察觉，跟长姐吃过温水，用了一屉枣泥馒头，就三指并拢的大小，朱蕤两口吃尽，给李织语背诗听，见她笑了，就伸手要抱。

连带赵氏和李曜都不曾察觉到李织语的不适，一家子吃过饭，李曜还要出门，李织语留在家里照顾赵氏跟俩孩子，陪着做过针线，带着俩孩子到外头散心，弄得微雨还糊涂，以为自己大早上稀里糊涂的梦见李织语做噩梦吓醒的情况。

婉然也跟着他们，免得孩子家闹得厉害，不见踪影，长生看见摊子上买的吃食，就指着要吃，李织语刮刮他鼻尖，“刚刚才吃过朝食，这时候还吃，也不怕撑到。”

长生摸摸肚子，“姐，我今天就吃了半饱，给我买吧好不好，绝对会吃完的，我能吃很多的。”

李织语把钱袋子给微雨，“拣着两样不上火气的，娇姐儿想吃那样咸，买了便是。”朱蕤不好意思低头，刚刚自己也在看摊子呢，还以为李织语不晓得，长生说她，“别扭，你要吃什么，阿姐肯定给买的，非要我说。”

朱蕤就打他，“我就看一眼，我又不是你，成日里想着吃和睡。”

李织语把俩小家伙拉开带到旁边的茶摊子上坐，要了三碗豆浆，早上时摊子自然是买的朝食，哪怕茶摊子，也是备着豆浆的，李织语先喝过，觉得没问题你才让孩子家喝，微雨也捧得吃食来，“都是才出炉子的，姑娘也尝尝。”她没吃，转眼就看见前边有个眼熟的人，等那人走近了，唤她：“凝娘？”

来者可不是唐凝娘，李织语不吃惊，反而是她给吓到，好半天方回过神，长生偷偷问朱蕤，“那阿姐好呆啊。”

朱蕤也觉得，但这是自个长姐认识的人，说人家坏话总不大好，自己就敲长生脑袋：“瞎说，吃你的豆浆。”

长生捂着额头，兀自委屈，李织语揉揉他头发，示意他们安静些后同唐凝娘道，“若是还没用过朝食，快些吃罢，饿着肚子久了对往后不好。”

唐凝娘绞的袖角笑，“我还不晓得吃什么好呢。”

“那我带你在到处看看，这条街上的朝食都做的不错，我想是合你胃口的。”李织语递了个烙饼给唐凝娘，又叮嘱微雨把长生和逐日看好，长生不乐意叫李织语离开，先朱蕤半步一把抱住她手臂道：“阿姐，你叫微雨带那大姐姐看，你陪我们。”

唐凝娘包子也不敢吃了，怕打扰他们姐弟三人，赶紧道，“织语妹妹，我自己可以逛的。”

长生虎着脸凶她，“我姐姐怎么就成你妹妹了。”唐凝娘瞧上去是孩子家的模样，委实怪不得长生分错辈分。

“因为凝娘本来就是长辈。”李织语点着长生额头解释，“所以我是凝娘妹妹，晓得吗，你们见到凝娘也要喊姐姐，不可冲人家发脾气，她也没做错事，莫名其妙对别人撒火气是非常讨厌的事，如果我哪日醒来就凶你们，你们不会高兴，对吧，所以长生，跟凝娘姐姐是对不起。”

有理有据，长生也知道自己错了，垂了脑袋道歉，唐凝娘慌张摆手，“没事的。”

闹了这一出他们倒乖，没有闹着要跟去，由微雨守着在茶摊子上吃东西，反正这店家是李织语认识的，又有捕快巡着街，她便安心带唐凝娘去挑吃的，唐凝娘很是不安，几次都没勇气开口说话，路上便成了李织语独自说话，还往唐凝娘怀里塞吃的，叫她吃得饱，递得帕子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先前都是跟易初煦在一起，话又说回来，他们二人不是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么。

唐凝娘傻傻的笑，“阿煦在别处忙事情，我要来绿江县送尸，便各自分开了，今日是肚子饿才出门的。”

易初煦不在绿江县也没甚奇怪的，李织语看着唐凝娘，原来想问的话全咽进肚子里，折过别的话头，“无论如何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绿江县虽然太平，可坏人还是有的，你一个姑娘家，容易被盯上，我去接我妹妹他们，告辞了，路上小心。”

唐凝娘叫住她：“织语妹妹，我能再跟你说几句吗。”她有些不安的绞起手指头，“就说一两句，好不好。”

过了多少年，唐凝娘的性子还是没怎么改，李织语点下头，“那我们坐下讲，再吃屉葱肉包子。”

唐凝娘虽是红脸，到底颔首，自己还真没吃饱，同她坐一处才低了脑袋，暗地里吸好几口凉气，迟疑不决之下，往嘴里塞包子，虽是街边小摊子出的，却是皮薄肉厚，一咬全是肉汁，烫着舌头尖，险些没把包子吐出来，李织语倒杯水，“慢慢吃，刚刚出锅子的，容易被烫到嘴。”见唐凝娘抽下鼻子，笑道，“凝娘，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待你挺好的。”

此问叫唐凝娘倒毫不犹豫点了头，李织语推杯子过去，“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上年的冬日里，你被人袭击一事吗。”

唐凝娘怔住，“记得。”

李织语单手撑着腮帮子笑，“你看到我了吧，彼时，我的确在旁边。”唐凝娘抖了唇，半句话都没法讲，李织语还悠哉说下去，“你可能记得不大清楚，毕竟那节骨眼下乱糟糟的，还特别冷，不过没关系，我如今同你说一句大白话，你摔倒，被重伤时，我都不曾去帮过你，你又何须惊讶，我没帮就是没帮，事实而已，瞒着你也没必要。你看，我这样到现下还没有悔意的家伙算哪门子好人。”

唐凝娘讷讷道：“可是不对的……”

“怎么不对，此乃天大的事实。”李织语笑盈盈的，“你骗了我，我袖手旁观，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所以你想说什么，只管说，无需顾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