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上下俱少了出门，惹得邻家的杏娘子不解，来嗑闲叨时，自然问赵氏几句：“你这样不走动的，往后语姐儿的婚事可怎么说。”

赵氏到底掌家，有些事姑且还算知道，李家今次是真踢铁板子上，她就算再着急李织语嫁出去，也不可能眼下出手，弄巧成拙就糟糕了，此时拿话搪塞过去：“语姐儿身子不好，大夫都说须得往后慢慢调养起来，我便是急匆匆的去操办桩亲事，到时候可不是害了语姐儿，还是慢慢来罢，家里就三个孩子，往后一辈子，我这当娘的自然要往细的挑。”

李织语没法生养，杏娘子算是早听到消息的，听赵氏说的于情于理，又可怜李织语这孩子，便没细想下去，“那及笄也得安置好，你可是头一回，要有甚帮忙的，只管寻我，我给你搭把手。”

赵氏笑谢过杏娘子，心里也惦记着及笄宴，办的好，李织语这名声才能传的好，若不然只能勉强算个平平的姑娘家，真要谈婚事可不是难，再有李曜与李武商论纪将军一门之事，李织语便陪着老太太做女红绣芍药，半途便停手，换了别副花样子绣，老太太知她为了纪少顾家的事心烦许久，可帝皇家事，实在无法由得她们自己说的算，此时拉住李织语手道，“织语，先歇息罢。”

李织语一针就把缎子给戳出大洞来，也是真的没法再绣，只能搁下手，微雨早就等着此时，赶紧接过花棚子和针线收好，李织语拍拍脸，攒出笑道，“我就是有些走神，不打紧的。”

“这些日子也没睡好罢。”老太太揉着她盖了粉的眼底，“你可莫要也祖母胡诌的，你睡不睡好，我还是能瞧得出，可是哪里不适。”

李织语道，“我就是光想着些事，跟身子无关。”实则是跟知更撕破了脸皮，上回给他占便宜，风水轮流转，等到自己梦里，那可不是直接抽回去报仇雪恨，诚然，抽之前还和颜悦色问纪少顾一家的事，希望能为他们说情，至少要声明了纪家的确是忠心的，哪知知更冷下脸，根本不肯听，李织语费尽口舌只得到两位将军跟靖王无关的消息，外带已下令斩纪将军二人的圣旨，盛怒之中，不独把他脖子拧断了，顺带来个五马分尸，翌日气醒，脑袋疼便算了，还心口痛。

全是给知更气的。

不过而今算来，知更醒过来，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李织语原来摆在屋里的毒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红衣姑娘还把它们全部拿走，十有八九是混在一起下毒，如此，知更原来的命数生生给截去大半，且伴有中毒药状，比着李织语绝对更难受，绝没有轻松一说。

李织语想到这儿才勉强舒心了，我因你不好过，你也休想过甚逍遥日子。

此等想法自然有些毒，但李织语痛快啊，对着知更此人，别说装白莲花，她不一刀子扎他心口，就已是仁义已尽，只是不下手，也非自己心慈，纯粹是因知更如今成了大洐的帝皇，坐龙椅上，她无法，估摸着刚动心思就被带刀侍卫逮住押天牢里。

倒可惜了，不能把知更送地府去，李织语一面叹息，一面翻了簿子道，“祖母的生辰要先到，我原来同爹爹母亲商议好的，要给您大办，若六月时朝廷能平静，咱们家说什么都得办这回。”

老太太笑着摆手，“哪里要大办，你们这些孩子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生辰了，别个，办得再隆重，还是花架子，没用的。”

李织语也不知自己何时出阁，出阁的姑娘，便鲜少归家，老太太反而是李织语最不放心的，以往倒摆过几回大寿宴，但今回是整岁，意义重大，她私下里还是想再摆一场的，便问老太太，“要不这样吧，祖母，我们就看朝廷的局势，再定寿宴，如此也好拿定主意。”

老太太摇头，“你的及笄宴更打紧些，生辰年年过，少办次委实算不得什么，及笄却只有一回。”

李织语笑，“那祖母你当年的及笄宴是如何的。”

“好你个坏丫头，早设了圈套，只等着我跳下来，方好来诳我话了。”老太太捏下李织语脸，“我那会子的及笄宴却是极好的，我那一家子，在外头跑商的兄长，嫁出去的阿姊，还有我祖父祖母他们，悉数到了，就聚在屋里，给我捧了长寿面吃，再有那簪子，可是刻得雨落满百花景，一片一瓣，皆能见枝末，是我爹爹所刻，他一生除开念书极致，再有便是木刻。”

老太太岁数渐大了，倒喜几分追思以往：“我出生那会儿，就是在雨夜里，那会子我娘亲说要吃梨子，深更半夜的，却难寻有人家卖，我爹着急之下便跑到村外摘，回来时顶着满头花叶，险些跌一跤摔断腿，叫家里人吓着，故此原本要定名为梨夜的打算，也于此打消。”

李织语私以为梨夜这名字的确不大好，梨花虽美，可在这年头中，却多为分离的意思，芍药也占个将离的意头，却因它是花中丞相反追捧，再言老太太生辰，是在谷雨，春末，再来梨花，名好听，意头始终不对，李织语想着，不曾说出这番话，到底只于心中思量一回，便筹备起老太太的生辰。

自个铺子开得好，也叫陆英和连召离了绿江县，去更远的地方安居做生意，先与李家断了往来，手头上却还有余，想着置办份厚礼，夜里要睡时，只听得杏娘子嚎哭的声儿，惊得翻身而起，披了衣裳，抱得婉然急急起身，朱蕤也叫吓得大哭，李织语忙把婉然给她抱着，方才止住啜泣。

外头灯火通明，老太太拉住李织语，让孙嬷嬷打听消息，再有李曜携赵氏长生而来，一家子在大堂，倒能安心，李曜安置好妻儿后与老太太道，“我且去看看，可是武兄出事了，娘莫担心，我很快便回来的。”

却未归，独孙嬷嬷赶至家中，原是县令追查受贿，查到李武头上，立他贪赃受贿的名头，顺带抓走了李曜，言之从犯，走卖官物，二人皆抓进牢中，只待他日开堂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