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书包走了，出了家门，脑袋似乎一下子清爽了不少，浑身轻松，就连出气也觉得顺畅了许多。边走边默背着单词，突然身后的一群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钻入到我的耳朵：

“哎！我给说，咱学校有个神童呢！nia一天下课就耍，而且比咱还耍的疯，平时放学就没见人作业没完，也没见过看课外书，有时候还能看到上课睡觉，可人一考试就是第一，不光是第一，还是全校第一！咱要考个七八十分，还觉得挣人很，人一考就九十、一百的！真的是神童！……”

“上课睡觉，那肯定是晚上自学呢！”

“不可能！他家堡子娃说，她家屋就一个房子，姊妹好几个呢，垯垯有地方学嘛！听说，雾家屋还经常打锤呢，好像说，她兄弟一天穿得连个公子哥一样，光是爱打捶。他爸连他妈也经常打他兄弟呢，沃就能念个书！……”

“那可就真怪咧，真是人的脑子比咱聪明？我不信，谁能比谁聪明多少！”

“你还不信！不信，你问她！”

“就是的！小鸽说对着呢，人就是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她家屋一个房子，听说她妈崴很，连街道上所有人都骂过仗，一天叫沃担水洗衣裳，做饭的！沃可垯来的时间自学嘛。她妈爱娃子娃，给她儿一天穿得牛里皮张，啥啥都不做！那个还一天经常打锤呢！”

“真的？

“真的，这骗你弄啥嘛！她家堡子娃多，又不是一个人说的！”

“那你认的得？”

“我认得！”

同学们的话，我越来越感兴趣，，心里更想认识一下这个“神童”，和她成为好朋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不由得转过头向后看看。

“哎，哎哎！神童就在咱前面呢！”后面几个同学突然间神神密密，把头凑到一块，放低了声音。

“那你给咱指嘎！”

“你包出声奥！”

顺着那个不认识女孩手指的方向，我转过身，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心里觉得奇怪极了，正在琢磨神童是谁时，突然有在再喊：““神童！神童！”

远远看见四班小青，挥动着手大声在喊。而我依然没有发现“神童！”的身影。转过身继续向学校快速走着，心里默记着课堂上新学的单词。

“哎！”人叫你，你听见了也不等人！太牛气了吧！“突然我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一回头，是气喘吁吁的小青。

“你啥时候叫我了？我咋没听见呢”我惊讶的问。

“不可能，我看见你回头了,你要没听见，咋可能回头嘛！”小青一脸的不悦。

“我回头是听见你在叫‘神童’，又没有叫我！我等你，岂不是孔雀开屏，自做多情了！再说了，咱俩离的太远了。哎！谁是神童，我刚才也听见有人在说咱学校有个神童呢，谁是神童，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还是好朋友！……”小青一脸的得意。

“那也介绍给我认识，有机会一垯垯讨论个难题，相互学习学习！”

“哈哈！看来你一天光学习了，连大名鼎鼎的神童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了！”小青一脸的嘲笑。

“赶紧说，包卖关子了！你一说，我不就知道了嘛！”我督促着小青。

“真想知道？”

“赶紧的！不说就算了！”我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给你说还不行嘛！这个神童就是‘小露头角显人雄心’的谜底’打一个字！你猜去！”

“要是猜不出来呢？”

“等到学校分道扬镳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一路上我苦思泯想，觉得应该是个‘你’字！可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们嘴里‘神童’竟然是自己！

“还没想出来，真是笨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神童和谜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再想不出来，就有负神童的美誉！”说完小青一拐脚便进入到了自己的教室。留下了我一个人激动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突然间鼻血汹涌而出，我赶紧昂起头跑向水龙头，鲜血滴答，滴答怎么也止不住。上课铃声响了，常用的办法用尽了，无耐的我把整个头伸进了凉水中，血终于慢慢止住了。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正阴阳顿挫的讲着二次函数，狼狈的我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走进教室。不知道是热，还是血流过多，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突然“啪”的一声，我被惊醒了，抬头一看，老师手中的一盒粉笔从讲台上飞出，散落了一地！

“二次方程都讲了半个学期了，就问一个什么是二次方程根的问题，满教室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这一天都是对牛弹琴咧！我再问一次，谁知道二次方程的根是什么，知道的请回答！”数学站在讲台上怒视着下面的每一个同学。

教室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声音，几乎一小半的同学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坐在位上的同学个个低眉顺眼，面无表情。

我举手站了起来，清楚肯定的说：“二次方程的根就是二次方程的解，解的公式为当△＞0时，方程有两个不相等的实数根，如果△=0时，方程有两相等的实数根；如果△﹤0时，方程没有实数根。”

老师表情松驰了，示意我坐下，大声说：“教咧半学期咧，总算教出了一个明白的，这也不亏！人说读书千家万家，成名一家半家，一个班里能出一个，我也算荣幸！其它的，看地里的玉米咋种呢，关心这个才是实用的！下课！”下课铃声没响，数学老师头也不回的走了。

教室里一阵悉悉簌簌的嘈杂声，站着同学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压抑的气氛结束了。同桌推了我一下，嗔怪着说：“看你，都是你睡觉惹得祸，要是你不睡觉，代数老师也不用生那么大的气，你看满教室人都站着呢！”

“那你咋不叫我？我不是给你说过，只要看见我睡着了，一定把我叫醒！”看见同桌，我的心里略过一丝生气。

“谁叫你一晚上总学习呢！反正，你都学会咧，听不听老师讲不都一样嘛！”同桌一脸的嬉戏。

“你……”

“不服气你晚上也学啊！”正想张口，不料好友东侠走过来，拍拍我，向我的同桌笑笑说。

“东侠，老师提问你咋也不回答啊？”看到东侠我不解的问。

“我本来也想回答呢，老师叫起来几个人都不会，后来有几个举手站起来回答的，也都回答错了，老师都没有让坐下，我也害怕自己回答错了，所以就不敢站起来了。”东侠不好意思的笑笑。

“就是的，数学老师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真吓人！”不觉中，我的课桌前围满了同学们。

“嗨！给人哇围啥呢，看你连人能坐到一张桌子上嘛！人是大学生的苗子，咱是种地的料子，不一样的人！”不知道谁在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听得我不舒服极了。

东侠回头白了一眼对我说：“包管他，没意思！种地的料，你坐到凉房底下弄啥来咧，这儿你能种出个茄子还是萝卜？！”

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一哄而散，都出了教室。东侠像往常一样拿出自己的几何作业本，递给我，又顺手接过我的作业本，对坐着相互看了起来。

“慧娟！”东侠惊呼一声，吓了我一跳，我抬头却看见她一脸的惊喜：“哎，慧娟，你的算法比老师讲得简单多了，真是厉害！”她竖起大拇指“啧啧”的称赞着。

“你再翻翻！”我笑笑说，我的那道题做出了三种解法，步骤都很简单。

“还有？”东侠吃惊的看看我，快速的翻完我的所有解法，“哎”了一声说：“还是你厉害！”

“一样的，你不也用了两种解法嘛！而且逻辑也很严密！”我拿着东侠作业，真诚的说。

“慧娟，还是你的思路敏捷，光是咱俩家离的远，要是离的近，我真想连你一块晚上学习！我妈还叫我问问你愿意不愿意，如果你愿意来，我家屋啥都有！一晚上我家姊妹四个坐到大房底呵，我爸专门给我家换上大灯泡，一个张桌子，你来了也给你弄一张。冬天，都挤到一个房子，我妈给我家生上火炉，夏天就可以分开，大房底呵两个房子，加上过道，谁坐垯垯都可以。不会的题，我家姊妹几个大的给蕞的讲。晚上学上一个小时，中间会休息二十分钟，我妈就给我家端水，削苹果，我家几个人偶尔还唱唱歌，说个笑话啥的！你去了，真的热闹很！”

东侠的话说的我怦然心动，只是不知道她的话水分有多大！母亲一个玉立就已经焦头滥额，几乎夜夜教育大戏不断，她们家四个孩子，她母亲竟能如此的气定神闲？

“呵呵，挺好的！就是咱俩家离的太远了。再说了，我家屋忙很，我爸晚上回来的晚，一回来，卸车，加油，放水，做饭，……，事多很，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有啥嘛！这些活，你妈连你爸就干咧！我家屋，我妈不但不要我家姊妹几个做活，吃完饭就学习，而且周六、周日这俩天，她啥啥都不做！专门给我家姊妹们改善生活。平时到地里去也是后晌才去，上午这一顿饭老老早早就熟了！晚上吃完饭，我姊妹几个看书，学习了，她就一个人到灶火洗锅涮碗，喂猪弄啥的，这些活一完，她就拿个鞋底子，坐到芒上，或者坐到大房的二门外，陪着我家几个学习。等到休息的时候，就把提前准备好的水或者水果给我家端出来一吃！……”

听到东侠口中的家庭氛围，渐渐的我越来越不信！农村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吗？然而，看着她脚上的鞋子，我却不得不重新思考：东侠的脚上的新鞋层出不穷，她家四个孩子，二个大人，而我们家比她家还少一人！父亲的脚上的布鞋张着大口，磨透了鞋底，而我长期穿着挤脚鞋子，玉娟的小鞋底经常是我帮忙拉成。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时也分不清这其中的原由。

“你妈真的挺好的！这么支持你家念书。不过你爸是吃公家粮的，平时回来也能帮你妈忙。我家屋连你家不一样，我爸开个车，虽然挣的多，可是出的力大，每天回来就累很，根本帮不了我妈，还要我妈帮忙呢！我妈本身做活慢，所以就得我帮忙。我晚上根本没有时间学习。再一个我爸回来了，累的光想躺呵休息，不准人发出响动。”

“真是的！后晌放学，我把你引到我家屋，叫你听听我家过年录的联欢晚会！……”东侠一脸的得意

“哎联欢晚会还录啥嘛！过年都看了好几遍。”

“不是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是我们家自己录制的自己屋人演的节目！”

东侠的话让我惊讶极了，脱口而出：“你妈，你爸也有节目吗？”

“屋每一个人都有节目，我蕞妹子是主持人！”东侠一脸幸福的笑容。她的话挑起了我的好奇，决定放学后路过她家一定停下来，听听她们家的联欢晚会。

录音机里东侠的小妹妹奶声奶气说：“大家好，我，小蔚青是一九八八年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新的一年，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了，在这迎亲除旧时刻，我们全家欢聚一堂表演节目，庆祝新的一年，下面由我的父亲，张卫团先生开始第一个节目……”虽然录音机里不时有人提醒小家伙的贺岁词，但是那种其乐融融的感觉震撼我的心灵。特别是听到东侠父亲那认真、高亢的歌声，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虽然他唱的比广播、电视里差远了，可是他那份认真，那份参与，那份我说不出的感觉，让我无法不流泪。

回家的路上，回忆着东侠母亲的秦腔戏，孩子们的流行歌，朗诵，还有那不时暴发出的欢快笑声，都让我久久的无法平静。想想自己的家，整日里提心吊胆，见不着父亲的笑容，仅有的笑容也是对着外人；家里除了争吵，便是打架，隔三差五便是神婆，道姑；日日都有父亲的吼叫声，天天都有母亲的斜眼瞪。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一进门，却看见家里一屋子的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柜盖上，炕上，桌子，到处摆满了烧的黄表纸和糊的纸衣裳、纸鞋子！房子炕上坐着一位我不认识的老妇女，大概五十左右。她品着茶，抽着烟，指挥其它人裁剪各种神像面前挂的旗子与招魂藩！问候完所有人，看着朱家嫂子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心里不觉奇怪，她那么年青，怎么也会加入到这样的事情中？母亲什么时候又做了这么多的纸衣裳，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父亲看到这个场面会怎么样？……。

“慧娟！你回来咧？来！妈说来！”母亲提着瓜子，花生，一脸的笑容。

“妈，你今晚准备弄啥家，咋来咧这么多的人？”

“妈准备给沃二野把魂叫嘎，看沃浑头混脑的，一天光连人打捶就是个事嘛！惹人笑欢不说，看将来都咋办家！妈叫人把屋配置嘎，再给沃短死鬼把魂叫嘎，看nia一天也就知道念书咧，不连人打捶咧！”

“妈，你可弄迷信的事呢！操心我爸回来骂呵！”听到母亲的话，我心里好一阵的不舒服。

“你包管，他你爸不可能骂人，屋这么多人呢，都是给咱帮忙的，他你爸就是吃糠的？不嫌人笑欢！tiang弄你沃事，再包管大人的事咧，你操心给咱担水，烧锅、摘菜。妈给人炒几个菜，叫人都一吃一喝，人帮忙也就有劲咧！”

厨房里到处都摆的是水果，肉、菜。我真不知道，母亲干活的效率竟有如此之高？正想伸手给自己拿块点心吃，母亲使劲拍了一把，大声吼：“吃啥呢！包吃！一时饭就熟咧，人一垯都吃家，看把你可急的，有么饥嘛！饿死鬼脱生的，去！赶紧再给咱担一担水去，看晚上，人都把门关咧，咱半夜还得给人做一顿加班饭，人都给咱帮忙呢！”

不悦的我，挑着水担出去了，心里盼望着饭赶紧熟。当我摇摇晃晃的挑着水跨过公路时，老远就听到自家车回来的声音。心里一沉，父亲要回来了，他看到家里的样子，会怎么样？会不会大发雷霆，把所有人给赶出去？着急的我加快速度向家走。

“妈，妈！”一进院子，我就大声喊，顾不得自己肩疼，也顾不得水向外飞溅着。

“咋咧些！一屋的人呢，看你雾一片声！么大的女子咧，没一点稳当劲！”母亲从厨房出来，站在房檐下呵斥。

“妈，我爸回来咧！我爸回来咧！”

“你爸回来咋！你爸回来咧，还当是老虎回来咧！看你沃样子些！不嫌人笑欢！”母亲边骂，边看着我把水从头门口挑到厨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