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表妹的学习越来越有进步，与妗子相处越来越融洽，她的知心话越来越多。不经意间，二妗不断的送我不穿的旧衣物，发卡，女式背包，甚至送了一条真正的珍珠项链。让我没有想到是，她竟然带着我去市场真心替我添置一件过年的衣服。

二舅、二妗放假了，却似乎比正常工作还要忙，天天晚上有学生家长宴请，外带送红包；回家依然有学生家长来访，半点得轻松。

走出浴室，只见客厅坐着两个客人，地上放着一堆高档的礼品，茶几上放着两个厚厚的大红包。二舅正笑呵呵的招待着，二妗去厨房端水果，不好意思的我赶紧向自己的房间走。

“这是……”客人看到满头湿发的我，惊奇的问。

“这是我外甥女！是个大学生，今年来我这儿过年！”二舅笑呵呵的介绍完，便冲我说：“慧娟，问叔叔好！”

没等我开口，客人已冲到跟前，手里拿着二张百元大钞，使劲的向我手里塞：“过年了，拿着自己买个小吃的！拿上，拿上，不客气，不客气！”

突如其来的热情和钱财，吓的我不敢伸手接，一个劲的推着：“不用了，叔，真不用了，……”二妗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客人一如既往的使劲塞着：“没什么啦，要过年了，这是长辈的一点心意，接住啦，接住啦！”

“慧娟，你叔叔给，你就拿上！”二舅开口了。

“慧娟，接着吧，长辈的心意不能违，你谢谢叔叔！”二妗客气的笑笑，转头向客人说：“你真是太客气！给了小的，还给大的，真是太客气了！”

“大小都是孩子！没事，过年就是孩子们的兴儿。拿着，拿着，别客气！”一转头，我看见二妗暗暗的使的眼色：接住客人钱。感谢完客人，我退回书房，心里明白等客人一走，钱应该还给二妗。

“你咋收人钱呢？一时你把钱给我妈，这是我家的钱！”手刚拿上梳子，只见表妹推开房门，阴着脸，瞪着眼，那神情简直就是外婆的翻版。

“是你爸和你妈叫我收的，客人在，你爸和你妈都在客厅陪人说话，等客人走了，我就把钱给你妈送去！你放心。”虽然我知道眼前只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孩子，但是看见她就像看见咸阳的外婆。

“妈，妈，赶紧的，赶紧的，我姐找你有事呢，我姐找你有事呢！”二舅正送客人，小表妹急切的拉着二妗走进书房。

“有啥事呢，有啥事呢，嗯，这孩子，急啥呢，急啥呢！”二妗笑呵呵的，不解的问。

“妗妗，这是才个那个人给的钱，你收着吧”放下梳子，我上前一步，把二百元递给妗子。

“这是人给你的压岁钱，就是你的，你拿上就行，给我干什么？”二妗笑笑，推开的手说。表妹一旁边又拉，又扯，不断向二妗使眼色，嘴里着急的喊：“妈，妈，妈……”

“妗妗，这不是我的钱！我要不是来这儿，垯垯会有这样的好事！人还不是看在你和我舅的面上，给的钱。其实这钱是给你们的，并不是我的！你拿着吧。我不要！”递出两百元，我真诚的说。二妗说什么都不肯接那烫手的钱。

表妹伸出手去抓钱，二妗笑嘻嘻的打了一把，转身拉着阴脸的表妹走出房间，爬在耳朵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看着那母女间的亲呢，一阵阵的心酸涌上了心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初衷是否正确。

“你把钱收好，那钱就是你的！如果你不在儿，别人也不会多拿出来给蒙蒙，你就当是妗妗给你的压岁钱！不管蒙蒙她说啥，收好，收好！”没多久二妗笑呵呵的站在门口说，

“妗妗，我不要，我都大人了，还要啥压岁钱嘛！给你，给你……”我追着二妗给。

“慧娟！”二舅一声大吼：“拿上！”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过分追着还钱。

“萌萌，过年了，这是姐发给你的压岁钱，二百块，你收好，开学了，你想给你买个啥，买个啥，包给你妈，你爸说，姐给你钱了！这是咱们俩个人之间的秘密！”辅导完功课，我拿出两张新钱对表妹说。

表妹笑了，一脸的童真：“你这么款？得是才个那个人给你的钱，你想给我？”

“不是的，这是姐的钱，你看，那个人的钱在这儿呢，你妈说那是给姐的压岁钱，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你包给你妈连你爸别说就行咧！拿上，拿上”

“骗人！你就是想把那个人的钱还给我。还不想叫我妈知道！……”表妹推开我的手，不断躲着钱，我惊叹自己连个孩子都哄不过。

“我妈说了，你上大学很艰苦，叫我别要那个钱！她还说，你给我补课补的那么好，比叔叔强多了，那么一点钱都请不来老师一天！你自己拿上吧，我不要！”表妹认真的说。

“傻丫头，我是你表姐，你爸妈不给钱，我该给你补课也得补，别傻了。钱拿上吧，开学了当零花钱，……”拿着钱的我不断试图塞给表妹。

“你再塞，我就叫我妈了！”表妹着急了，直接泰山压顶。二百元拿在手里，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姐，你不给你的同学打电话吗？咱们俩找你同学玩玩，对了，你有男朋友吗？”表妹抱来电话，像个机灵鬼一样，嬉笑着问。

“不用，有时间多看看书，或者学学电脑，你爸现在跟着姐已经电脑入门了，你没事了也学学！”坐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不断练习着五笔打字。

“哎，电话怎么全锁了？长途，市话都锁了。”萌萌突然不悦的说：“什么时候锁的电话？姐你知道吗？”

听到萌萌的话，我的心一酸，装着平静的样子说：“姐不知道，姐从来都不打电话。你家电话以前也锁着吗？”

“没有！我爸，我妈肯定是防你打电话！”直率的表妹笑笑，报着电话出了房门。

“慧娟，慧娟，出来看会电视，电视剧开始了，大型历史剧，出来看看！”二舅坐在客厅大声吆喝：“让脑子休息会儿，现在是春节放松放松。”看着兴致勃勃的二舅，想去深圳人才交流市场愿望，随着那日益远离的心情不足以给我张口的勇气。

春节的惠州到处都可以看到盆栽的金桔，一簇簇的金桔挂满了枝头。它们个个艳丽饱满，光彩照人，广州人更赋予了吉祥的美意：金桔满枝，财富满屋。走在惠州街道，一次次寻找不到人才交流市场，却满眼看着广州人眼里招财进宝的金桔，焦急的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舞台搭建在何处。

“郑老师，郑老师，这有你一个包裹单，年前的，好多天了，你赶紧去邮局取一下！”突然门卫拿着一张纸，冲着二舅喊。

表妹跑过去，拿来单子，二舅笑笑说：“慧娟，走，这是你妈给咱寄的辣子，咱打车到邮局取走！”

“舅，邮局很远吗？”

“不远，最多二十分钟的路。”二妗笑笑说。

“那咱走过去取一下，本来也是出门转呢！”我向二妗提议。二妗笑笑，向前一看，二舅已经招停了出租车。

邮局柜台前，服务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裹，却没有递出，冲着二舅说：“交一下罚款”

“为什么要交罚款？”二舅一本正经的问。

“包裹超期了！……”

“包裹超期是我们的责任吗？我是刚一收到包裹单就打的过来的！你们放假前放到门卫，门口没人，这责任算谁的？东西如果变质，我还得找你们理论！”二舅气势汹汹，大喊大叫。

“同志，我只是按照单位的规定做事，请您别冲着我吼！那钱也装不进我的口袋！”服务员一字一句的大声说完，小声一句：“不就是两张邮票钱嘛！”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是你们这儿工作制度不合理的事儿！……”二舅站在大厅，高声争辩。

看着母亲寄来的那一点辣椒，听着二舅的争吵声，想想来时的打的费，我只觉得尴尬极了，不由得走到跟前，问：“罚款交多少？”

“你包管，走走走！”二舅冲着我怒冲冲的吼。

“二块钱，去那边买两张邮票贴上就可以！”服务员冲着我说。

“慧娟，你别买，你买了，小心我生气！”二舅冲着我吼完，又冲着服务员吼：“那东西，我不要了，你爱给谁给谁去！”说完便向外走。二妗和表妹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交了罚款，我拿出辣椒袋，二舅突然回过身怒吼：“慧娟，谁叫你拿包裹了？我说不要，不要，谁叫你拿了！扔了去！”说完便在众人注目礼中气哄哄的走了。手捧着那小袋辣椒，看着二舅怒气冲冲的背景，我只觉得脸上火啦啦的烧。

下午二舅提着一个大大的包，兴冲冲的喊：“哎，慧娟，你妈寄来了辣子，你姨也寄来了！”只见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装着颗粒粗大的红辣椒，少说也有五六斤。我脸上一阵阵火啦啦的烧痛，只觉得母亲寄还不如不寄！

“慧娟，你来这么久，成天到屋干活，教舅电脑，给萌萌补习，这也快开学了，你想去哪里，舅带你出去转转。”

听到二舅的话，我心里一热，原本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烧，激动的说：“舅，我想去深圳看看，感受一下那里的人文环境和工作环境，最主要是想去人才交流市场转转，看看招聘的场面。”

“行，深圳离惠州很近，我来安排。”二舅很痛快的答应了。

“慧娟，你舅带你去深圳的事，你回家别说。你婆的侄儿，你叫舅呢，来惠州二年了，刚来是二舅给找的工作，每个周末给萌萌补课，你舅也没带他到深圳转过。”

“奥，我知道了。”听到二妗的话，我心里沉甸甸的。

周六早上，刚刚收拾完厨房，我拿着抹布擦洗着冰箱。二舅着急的说：“赶紧的慧娟，手里的活放下，你妗妗正收拾自己呢，你也把你收拾一下，咱去深圳。车一时就到，我先下去，一会儿你连萌萌和你妗下来。”说着，便急匆匆的向外走。

“妗，咱们今天去深圳吗？”

“是的，你舅找他班学生的家长，人是团长，周末去深圳正好有公干，他用军车捎咱们过去。你赶紧的，洗洗手，收拾一下，你舅电话一会就过来了。我连萌萌都收拾好了！”二妗边化妆边说。

洗完手，换好衣服，背上包，拿上钱，边防证和李满库的自荐书，跟着二妗出门，来到一辆军车前。司机满面笑容的礼让着我们，一位身形中等的军官站在旁边问：“人都到齐了吗？齐了就走。”

“齐了，齐了，人都齐了！”二舅坐在车上笑呵呵说：“张团长雷厉风行，时间是以秒计算的，就是你们这一帮妇孺，磨磨蹭蹭。”说话间，军官已经上车，车立马启动。

“呵呵，职业病，职业病！咱们今天出门晚了，我还想在深圳请你们吃个便饭，下午我还有工作，争取再接你们一块回。……”

“我请客，我请客！”二舅笑呵呵的抢着说：“今天谁也别跟我争，我请客！我是带我外甥女去深圳开开眼界，有这么顺的车，还能让你再请客嘛！”

军官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二舅眼睛一亮笑呵呵说：“你这手机不错，不错！一看就是高档货”

“嗨，这手机都过时了，现在刚出一款，比这个还好！可以录音，还可以照像，听说得一万多！这个也就七八千块钱吧！”

“我看看！”二舅接过手机，向我二妗晃晃：“哎，这手机，咱一般人还没见过!以前的大哥大，真是有一个砖那么大，现在这个，装在衣服口袋就可以走了。不错了，很不错了！”二舅还回手机，一脸的羡慕。

那金属壳的高档手机看的我内心震惊。李满库刚买的数字传呼机在学校赚尽风头，与眼前的移动手机相比真是相差了几个世纪。耳朵听着军官的闲聊，越发感觉到内地与广州，深圳的差距不是语言所能描述。

车停在了一个高档的饭店前，门口两个身着旗袍，皮肤白晰，面容娇好年轻女子弯下腰，一个请的姿势，替我们掀开门帘。二舅的嘴里不知啥时候多了一根烟，嬉笑着，热情的朝着姑娘们说些什么，只见另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带着我们直径上了二楼。一路下来，三步一位美女，对面而站，不断高声，热情的吆喝：“欢迎光临！”走在长长的红毯长廊，给人一种至高无上的骄奢。二舅冲着每一位美女嘻嘻，烟圈不断吐到女孩子们的脸上、耳朵，后脖子处。挑逗的语言，不雅的动作，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我心惊胆跳，面红耳赤，霎时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酒席坐定，二舅大方的拿起菜单，推到了团长跟前，一本正经的邀请：“点菜，点菜，今天我做东，想吃啥点啥，别客气！”

“你点，你点，今天我请客！”团长淡淡的笑笑，推给二舅。

二舅拿起菜单，笑笑说：“客气啥，我点就我点，慧娟，想吃啥？那就点……”一堆我听不懂的菜名。

二妗低声对我说：“你舅都给你点的好菜，一时放开吃，多吃点！”听到二妗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答。摸摸口袋里的钱，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请的起大家。

然而，一盘盘精致的大菜快速的上着，若大的桌子被摆的丝毫没有空隙，我一点点担心，一点点害怕，生怕一眨眼，自己真成了吃白食的赖皮。眼看着一桌丰盛的大餐接近尾声，二舅悄无声息的走了。

“慧娟，走，去卫生间！”没有感觉的我正想回绝，却看见二妗暗暗挤眼的动作，答应一声便跟了上去。

二妗拉着我低声笑笑说：“你舅都走咧，咱俩个坐到哇弄啥，等着给人付账？”

“没事，妗，我有钱了呢，我请客，人捎咱一路，我也顺便请请你连我舅。……”

我的话还没说完，二妗‘噗’一声笑了：“你请客？你知道那一顿饭得多少钱吗？”

“多钱？三百块钱还不够吗？”

二妗笑的更欢了：“你那一点钱连个角角都不够，那一顿饭少说也得七八百！你以为你舅傻啊？”

听到二妗的话，我愣了，只觉得脸上火啦啦的烧。站在洗手间，定定看着镜子里补妆的二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时间差不多了，走，咱进走，萌萌那个傻丫头还在那儿坐着吃呢！”二妗透过门缝看到表妹拿着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二舅正好先我们一步走进包间，坐定的他看看桌子，笑笑问：“都吃好没？吃好了就结帐，服务员，结账……”

“不用了，我已经把账结了！”军官淡淡的一笑。

“嗨！说好的，我请客，你怎么能结账！不行，不行……”二舅拿出钱包，不情愿的说。

“谁结都一样！不客气。今天这顿饭钱很吉利，八百八十八！八八八，发发发，好！”军官淡淡的一说，站起身，便向外走，边走边说：“吃好了，咱们就退，下午都有事。”

二舅放下钱包，挥挥手，尴尬的笑笑说：“那就下回，下回我请你！”约好了下午返程的时间、地点，团长坐上车便走了。

看着高大气派的军车，二舅笑呵呵的说：“坐军车还是快，一路没人敢挡。这要坐巴士，一路不知得挡多少回，查多少回的边防证。慧娟，咱不去人才交流市场了，大周末的，人早都闭市了。到深圳来去那里可真就失去意义了。我带你去国际商城看看，开开眼界。”

“那里可以说聚集了咱们中国最先近，最齐全的东西，到那儿看看，才不枉你来深圳一趟。”二妗兴奋的说。

“姐姐姐，咱们就去国际商城，国际商城里好玩的东西太多了，走走走！”表妹拉着我的手，不容分说的向前跑。

进了国际商城，高大的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金碧辉煌的装饰，刹一看，以为自己到了皇宫。一进门，舅舅便送表妹来到玩的地方，交待她几点钟来找。带着我二妗四处转转看看，看着那动辄几百，上千，上万的商品，我只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游荡在不该去的地方。二妗兴致勃勃，总是不断的离群。

“舅，你去跟我妗转去，我去找萌萌，一时你们到那儿找我们。”知趣的我对二舅说。

二妗不虚此行，大包小包的选购了自己中意的东西，带着我们坐上军车返回到惠州。回家的二舅定定的看着我，笑笑说：“慧娟，谁来惠州都没有享受到你这样的待遇，怎么样，深圳不错吧！”

“是不错，楼高的好像都看不到天空。路那么宽，高楼一比，也显不出来。”嘴上回答着二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失望。

“慧娟，舅给你说，你这也快走向社会了，像你这个样子可不行！老实，迂腐，声色外露于形，这将来都很吃亏。来，舅教你玩一种游戏，你用心体会一下。”

游戏很简单，就是儿时常玩的扑克十点半，而我几乎把把输。二舅笑了，说：“这就是你修行不够，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输赢。我为什么牌输了，最后却是赢的，就是我一直在观察你的眼睛。虽然这个方法我也教给了你，你却一时半会做不到！这不是一个速成的事情，需要长久的练习，才能达到我这种境界。你要练成这样的本领，将来对你的工作很帮助。最少你的竞争对手从你身上看不出任何想知道的信息，而你却能从他的言谈举指中得到你想知道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喜欢二妗多一点。她阳光灿烂，真诚直率，敢爱敢恨，敢做敢当，虽然没有血亲，处久了却能成为朋友。惠州之行，虽然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却给了我另一种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