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高兴的吼：“对对对！就怪我家嘴长，怪我家嘴长，爱管人的沃闲事！nia娃爱挣多少挣多少，与我有啥关系嘛！你把该给我的给我就行咧，我管么多的事还嫌困很！你也少说！”

“对咧，对咧，咱言归正转，正问女子订婚的事情呢，你总扯么远的弄啥呢！慧娟，你说，你说，包听你妈的话，你说你的，你说你的！”父亲挥挥手，打断我刚想张的嘴。

“李满库没挣呵钱，一天还总想给学校跑，来看我，回来一趟，嘎七马达算下来，少说也得一百块钱！光车费来回就五十块钱，到学校再吃个饭，请个客！一个月的工资，他得勒紧裤腰带！……”

“谁叫你找咧么个穷屁滥干花的屋！nia你同桌屋么条件么好，nia娃还是个名牌学校的大学生，咱放的好不要，非要跟个穷小子！我一辈子跟咧你家这个穷屁滥干花的屋，一辈子的罪还是没受够嘛！大人话不听么，当你妈一天害你呢！……”我话还没说完，母亲又是一脸的鄙视，撇着嘴骂。

父亲讪讪的笑着对沉默的我说：“你说的你的，你说你的，包管她你妈说啥！”

“嗯！看咋能行的，还给你女撑腰呢，还给你女撑腰呢！将来有她娃哭的时候！nia名牌大学的学生出来就能挣么一点点钱？看雾一点钱养活他都困难，将来还能养活个咱！怕听你女的话甜很，听甜话把你包晾耽了！你女傻着呢，你也缺魂咧？……”母亲呲牙咧嘴的骂。

父亲恼了，瞪着母亲问：“那你说掌咋办家？来你给说一个办法！”

“依我看，现在就连兴平娃断了，咱连北面这个娃把事成了！连这娃把事成了，慧娟的工作也不用愁，以后咱老了也有个靠山！他娃满眼看上咱娃，咱娃就能拿住他，他一辈子到咱女子手上也翻不起身！咱娃说啥不就是啥咧！再一个他家条件好了，给咱呵也就不心疼咧！”母亲一本正经的说。

父亲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了，怒目相睁的表情慢慢柔和了，直到母亲把话说完。他的眼睛眨眨，看看母亲，再看看我，慢慢靠着墙半躺下。

“慧娟，你妈说的话有道理呢!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一个屋，一进一出，这是里外的账，你也知道你家一毕业挣的那一点点旱烟钱，看沃能弄个啥！就算将来工资慢慢给上涨，但是你的基数太低咧，你家这马上面临的就是结婚，结完婚有娃这是正常很事情，依照你的说法，你将来还打算管我连你妈呢，拿爸问你，你拿啥来管我家呢？你这不成空话嘛！就是你妈说的，不剩连兴平娃算咧，早了，早好！……”

“你看别人有钱有势，别人就一定要养你？……”听着父亲“精明”的算计，失望，气愤的我不由得反问一句。

“别人的钱我不稀罕！你是我一手供到大学去的，不说别人的，你先把我这么多年供养你念书的钱给我连你爸，沃就够我家生活咧！我家还靠他谁呢，我谁都不靠！”母亲气势汹汹的吼。

“妈，你到这个世上，我婆我爷没供养你？难道说，你也把别人供养你的钱也还清了？”生气的我不仅反问。

“你婆你爷就没供养过我！……”惊讶的我和父亲都向母亲看去：“咸阳你婆你爷到我跟前，有个啥供养嘛！把我生下来没几天就送到上坡你爷哇，捏个个给咧人不到一年的抚养费，就再也给不了了。直到我长大成人！她你婆为啥连上坡你爷成了仇对子，还不是因为抚养费的问题！咸阳你婆光把算盘打咧个精，不想给上坡你爷掏一分钱，就想把我领回去，再从咸阳寻个婆家给她卖些钱！自从她不掏抚养费咧，上坡你爷给妈在咱村上才落咧户口，要不是上坡你爷，妈到任个还是个黑人黑户！咸阳你婆光想着把我的户口转走，借着上坡你爷给我改咧姓名，不想给掏钱还屎八鸟站咧个上坡，有啥脸连nia上坡你爷吵呢嘛！就这，把我连你爸的订婚钱拿走咧一半，一分钱的嫁妆也没添，还拿大话欺人着说：‘人从咸阳走，啥她都包咧，不从咸阳走，啥啥她都没有！’这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咸阳么远的路，连咋么个能结个婚，上坡你爷这儿一步连近的，谁咋可能舍近求远，跑到咸阳，到从咸阳坐车走回来结婚！沃都是你婆订的计策，根本就是光想拿钱，不想掏礼！来，你给我说，你婆你爷连咋么个供养我咧！要说供养我，也就是那不到一年的抚养费，但是她拿走了我一半的订婚钱，算是我还她的！来，你给我说，你婆你爷连咋么个供养我咧？”母亲说着说着尴尬全无，理直气壮。

“咸阳没供养你，那上坡也没供养你？”我淡淡的问。

母亲尴尬的笑笑说：“上坡你爷供养了，那也不是我这么供养你的法儿。我捏个个念到初中，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这一天回到屋就学着做织布，经布，到地里做活，到队上当小队会计。垯垯是你这把书给老哩念呢！你没算嘎，光你上大学花了屋多少钱！还包说从小学到高中的钱！”

“嗯！啥女子些！你妈把你供咧一整，你成大学生了，有文化咧，会说话咧，光把沃本事全部用到揭你妈短身上咧！嗯！不像啥么！你少说一句人能把你当哑巴？没一点素质，你家老师一天就给你家教到屋连自家先人一句一呵的顶呢？怕是个单位的领导些，你也让两步呢，何况沃是个你妈一个！”父亲开口了，我却无话可说。

父亲看看不悦我的，挥挥手：“对咧，对咧！咱言归正转，言归正转！咱这说你为啥不想订婚的事呢，你妈也真是的，罗罗罗罗的总说么多的题外话弄啥家！你说你的，你说你的！”

压下心里的憋屈，对父亲说：“爸，李满库没有钱，他家屋也穷，现在咱硬叫人订婚，我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那样做显得咱像没份量咧，硬给人腿上拴呢！将来再叫他妈他爸小瞧了，咱就更不值，咱农村人的德性你也知道，所以，我不想主动开这个口，等李满库他自己有能力了，再主动提说这件事情。这就是我的想法！”

“嗯！订婚可关李满库有钱没钱的啥事呢！他家屋再没钱还能给儿不订媳妇咧！这垯垯是你家娃娃们考虑的事情，这是他妈他爸该考虑的事情，看把你咋聪明的！替人nia考虑呢？嗯，真个是书把你给念傻咧！”母亲生气的大吼。

“妈，你是到底想叫我订婚呢，还是想叫我连人断了？你一时一个主意，一时一个说法，你这叫弄啥呢？你要再没想好……”

“咋？你妈可说错咧？我思量你妈没说错么！谁家娃娶媳妇结婚不是老的操心的！这就是他做老的该尽的责任么，这是皇上咒呵的，千百年来谁能把这个打倒！……”父亲瞪完母亲，回过头说。

“就是得么，他家没钱，那他哥的媳妇是咋娶进门的？我听李满库说，他哥结婚还结的早很，才十八岁就结婚咧，你家这都叫二十五的人咧，他妈连他爸还能不着急？”母亲毫无尴尬的问。

“对着呢么，你家娃娃家有娃娃家的事，这大人有大人的考虑，你妈给你操个心，你看你崴的！嗯！你家把婚一定，我家把心也就放呵咧，明个再把婚一结，我家的任务也就清咧！人到这个年龄也就操心这些事情！你不好意思说了，我家两家大人见个面，把这个话说嘎，也省的你做难，咱年龄也不小咧，光连这么个等呵就是个事嘛！”父亲一本正经。

“哎！要不行，那妈来给咱先把他家屋打听嘎去，看他妈，他爸得是那过日子的人！不行了，咱就连他断了，行了，咱再说这事！”

母亲一句话惊的我一身的汗水，脱口而出；“我不要你去打听！”回过神的我放缓语气解释：“妈，么远的路你跑弄啥去！一没熟人，二也没必要！你去了，向谁打听去？再说了，他家雾个屋将来与我有啥关系呢？我家一年最多也就回来一次，上班了，单位有时间限制，另外回老家还得我家有经济实力！你打听别人有啥意思嘛！打到关系好的人，到你跟前替人nia说两句好话，然后就把你打听的事传了回去，打听到关系不好的人跟前，给你胡说两句，你回来心里还犯逮咕，你说咱有啥必要呢？我连李满库认识咧好几年，还不如你打听消息准确？再说他家屋也我去过两次！你觉得有必要吗？”

父亲点点头，说：“娃说对着呢，光凭一次半次的打听，也打听不出个啥东西，再说两个娃将来都到外头呢，连那个屋也确实没有太多的关系，nia他爸有两个儿，一个到屋，一个到外头，咱农村人这种情况，老的都愿意跟着屋这个！啥事偏着屋这个，给屋这个操个心弄个啥，日子也就呔呔的。”

母亲悻悻的说：“那你再说没必要了，我就不去咧，省得将来有啥事，你可埋怨我！”听到母亲的话，我的心里不舒服极了，真想张口说：“你打听别人，你知道自己屋经得起别人的打听？你这不是自取其辱，是干什么？一家人群策群力，有事先把自己洗离，你算哪门子的先人！”

‘滴滴，滴滴……’传呼机在父亲的手里响了，他笑呵呵的递过来说：“家家家，你的洋玩意儿响了，看可是啥事！”

“满库说他回来了，明天直接到咱屋来！我困了，睡觉去了！”

“拿我看，拿我看！这从垯垯看呢，从垯垯看呢！”母亲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把抓过传呼，着急的翻看着。

下炕的我给母亲教好看法，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面的房间。

半年的工作磨砺，满库变了，变得敢与父亲坐下来，面对面的正常沟通了。他言谈自如，谈笑风生，再也不老鼠躲猫。柜子上摆放着山东的名烟名酒，我一看就知道花去了他最少一个月的工资！厨房里，母亲擀面，我摘菜，为风尘仆仆的满库做晚饭。

母亲笑呵呵的看着我，说：“慧娟，你看满库工作了半年，变了不少。过去来了，光是跟到你后面，就像我连你爸把他能吃了。这任个，你看挣钱了，买的礼当也重了，人也会说话了。你看连你爸坐到前头还说了个没停呢！”摘菜的我看了母亲一眼，没有吭声。

“慧娟！”我抬着看看母亲，只见她顿顿，嘿嘿一笑，说：“满库回来了，妈不胜把订婚的事给他说嘎！说嘎……”

“妈！”急眼的我吼了：“你脑子没毛病吧！为啥非要把你女给别人脚底呵塞？”

“好好好！妈不说，妈不说，你看你崴的！嗯，就像谁把你的尾巴踩住咧！”母亲尴尬的笑变成不悦的怒容。

吃完饭，收拾完锅碗，母亲一上炕，便笑呵呵的冲着李满库说：“满库，姨说你也上班咧，慧娟这也快毕业咧，姨说你家屋咋考虑这个事情呢？”

听到母亲的话，我的头‘嗡’的一声响了，用脚在被窝里踢着母亲，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我妈连我爸也催我订婚呢，我说我家不订婚，不讲究农村那一套！……”李满库理直气壮的说。

“哎！这娃些，你妈你爸的话对着呢么，咋能不订婚呢！虽然你家将来都到城里生活，可是咱这亲戚，你家的根都到农村呢，咱按咱农村的乡俗走么，垯垯有个不订婚的事呢！”母亲急眼了，不等李满库的话说完便急急的打断，义正严词的说。李满库愣在了一旁，不吱声。

“看来你妈你爸也是咱农村人的考虑，这农村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女们到咧这个年龄，老的都要操这一场心！你姨的话也对着呢，你家俩人的根都到农村呢，还是按咱农村人的乡俗走，省得惹人笑欢！你也知道，咱农村人，一辈子也没个啥大事，这儿女的婚事就算是屋的大事咧，人么说嘛，盖房娶媳妇嫁女子。人到这事上才显示实力呢，相互攀比！虽然这个习俗不是个啥好事，但是入乡随俗，你也没办法，不了，你就成了别人口里的笑柄。所以说，咱这事，还是听你爸你妈的，订个婚，两家大人也就放心咧!”父亲看看母亲，淡淡的笑笑，接过话茬说。李满库尴尬的笑着，应着。

“满库，你回去连你家屋人商量，就说武功你姨说咧，看咱两家人啥时有时间见个面，大家坐下来把你家的这婚事给订下来，订下来，你家俩个也就安心到外头工作咧，我家两帮大人也就放心咧！迟早总是这么个事么，瞌睡不睡总要从眼边过呢！你说对不对？”不放心的母亲嬉笑着，却郑重其事。

“对，行！等我回去，我就给我妈说，我下一次来，再给你说咱订婚的时间！”李满库满脸笑容的答应着。

我只觉得自己脸烧的厉害！恨不得有个老鼠洞钻进去。无可耐何的坐着，无可耐何的听着，觉得自己像物件一样被别人买卖。

吃过早饭，李满库要回家了，走出家门，他不断的偷眼看着我，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只是忍着，忍着，希望不是关于“订婚”省钱的事情。

“慧娟，你觉得咱俩这样的关系还有必要订婚吗？”李满神色凝重的问。

“你说呢？”听到李满库的话，我只觉得伤心，气愤不已，却装着平静的样子问。

“我觉得没必要！咱以后是城里人，为啥要连农村人一样，非要订个婚！咱直接结婚不行吗？李满库郑重的说。

“直接结婚？连咋么个直接结婚？”

“直接结婚，还连咋么个直接结婚？等你毕业了，上班了，工作稳定下来，咱就去领结婚证，把婚一结不就行了！”李满库轻轻松松的说。

我只觉得怒火中烧，愤怒不已，冷冷的说：“你想了个美，要是么个样子，你想连谁结婚连谁结婚去，包找我！沃事，我办不到！”

“咋？咋生这么大的气？我又什么说错了？呵呵，还叫我找别人结婚去！这会你说这话，岂不太晚咧！你都耽搁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才说，掌不行咧！我还就非你不娶咧！”李满库停下脚步，笑嘻嘻的说。

“你这人咋两面三刀的，在我妈我爸跟前答应的好好的，这捏个离开我家屋，就变卦咧，啥意思嘛！……”

没等我的话说完，李满库神情沮丧的打断说：“贺，我也不想失信于咱姨连咱叔，毕竟这是咱俩人的大事，咱姨能主动问这话，我心里很感激。我原来还害怕咱姨连咱叔阻止这件事，我没想到这事还是咱姨主动问的。我也想老早把婚一定，你就飞不了咧！可是我家屋的情况你知道，我妈为了叫我哥好好做活，想给我哥挣钱的积极性，把我哥一结婚就分开咧，说是分家，其实只是把屋里最好的一块地，那块地有泉水，合适种菜，给了我哥，叫我哥，连我嫂子种菜，贩菜挣的钱给他家自己攒呵，我妈说将来屋盖房她不管，叫我哥自己给自己盖房攒钱。但是屋所有人的吃喝穿戴，都是我妈管着，一家人还在一个锅里吃饭。我上大学虽然一年学费才六百块钱，可我家屋不像你家屋有车，挣钱容易。我爸一天光是到地里忙碌，也不会做个啥买卖，一屋人就指望个地。再说咧，我是我家屋老小，我爸年龄也大咧，屋为了供我上大学，把牛都卖了。还借咧了大姐五千元的账，到如今还没还呢，你说咱俩个再订婚要钱，你叫我咋给我妈张口嘛！我自己上班也没攒呵钱！咱姨主动要求咱俩个订婚，这对我来说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我却接不住！你看你能不能……”

“不可能！你想也别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光想你妈，你爸，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妈，我爸？”听到李满库的话，我怒了，生气的大吼。

“贺儿，难道钱就那么重要？咱俩人几年的感情也抵不过一点聘礼钱？你至于嘛！我都答应你将来咱俩个一达赡养你的父母，供玉娟念书，难道这还不行？非要注重那些虚的东西！”李满库伤感的吼。

“一码归一码的事，你不要胡拉被儿，乱扯毡！你觉得你能订婚了就订，你觉得你能爽约了就爽！我姓贺，你姓李！你有你的家人，我有我的家人。你不体谅别人，还想着别人体谅你？真是可笑！”愤怒的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家走去，心里恨极了世俗。

呆呆的李满库站在原地，突然紧跑几步，追上来，死死拉住我，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办法，我想办法！你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我知道你孝顺，可是孝顺也得分事情！订婚不是咱俩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不存在我看重你还是看重钱的问题。你只考虑你的父母要受做难，你可考虑到我的父母人前如何站立？还有你的父母如何看待我，看待我家屋的问题？你家屋也不至于穷到你说的沃地步！人说长兄如父，你哥连你嫂攒咧这么多年的钱，你爸没钱，眼看着你要订婚，他能没有一点表示？话再说回来，世上有你家屋那么个分家的吗？如果让你哥养他家一家四口，他能攒多少钱出来？你妈，你爸，这边借钱让你读书，他那边吃公家饭，攒私财，这到了你订婚的事情上，再没有一点表示，还是个人吗？还配给人当儿，当哥吗？你至于难到那么个程度，要拿我家一家子的尊严做牺牲！你给社会上看，谁娶媳妇不给人女方交聘礼的，就你长的白啊？……”

李满库不断的道谦：“对不起，我错了，我考虑的不周到，我考虑的不周到！你包着气，包着气，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订婚约在暑假，父母欣然同意，他们天天念叨着那日益攀升的财礼，却不明白李满库后推半年的初衷。如何平衡父母势利，虚荣的心里，又如何让李满库日后感恩戴德的孝敬的我父母，一个“难”字了得！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难”字总是与我如影相随！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过同龄人该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