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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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走了,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自己想什么。玉立,满库,母亲,玉娟,父亲,婆婆,公公,他们一个个都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回忆着往事,酸、辣,苦、咸、甜样样有,只是甜的味道需要努力才能品味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了,关上手机,躺在炕上依然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直到第二天母亲起床收拾东西。

送亲的客人们陆续来了,都在父亲的房间和楼道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家里灯火通明,母亲跑前跑后,惊慌失措。我坐起身,换上自己带回家的新衣服,坐在房间,静静的等待着满库的花轿。

黑咕隆咚,母亲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汤面,大声的喊:“慧娟,妈说吃一碗面!吃一碗面!”看到那油腻腻的面条,一种反胃的感觉让我难受极了。

“妈,我不吃!夜晚没睡好,头晕很,时间这么早,又吃的是咸饭,我没有胃口!”

“吃些,吃些,妈的汤汤面做好很,外头那些小伙子都说好吃!你少吃一点。”

“不吃了,去了,又是汤汤面,今个谁还能把我饿呵嘛!”我笑笑对母亲说。

“呵呵,就是的,今个你是主要的人,一屋人都为你忙呢,头一席就是你的,你当然饿不着,不吃了罢,到那邦脚到就是饭!”母亲端着碗走了,去招呼其它人。

“慧娟!这是咱妈给你准备的头巾,你包嫌难看,这是讲究,你出门呵得围上!这是下炕钱,九块九。……”嫂子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条四五十年代的红头巾。

正说着一群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蜂拥而入,他们看见东西就向外抱,只听见满库和母亲不断的在喊:“那不是,那不是!抱这个,抱这个!”

看着嫂子手里的两样东西,气得我真想当面摔到地上。她们那样做,不知道是轻看了谁。然而,结婚了,我不想自己心里再添堵。跳下炕,穿上拖鞋,扭头向外走。我不想节外生枝,不想让母亲再生气,不想让街坊看笑声。咬着牙,横着心,我知道娶我的人是满库,爱我的人也是满库。

坐上车,我换上靴子,关上门。回头望去,只见母亲站在门口嚎啕大哭。坐上花车的我没有兴奋,没有眼泪,前方的路我看不到热情,回头的路依然是责任满身。母亲的眼泪在我的心底分文不值,虽然我知道此时的她哭是真心实意,然而,那哭声有多少是为了我这个人?想想玉立,我不寒而栗。

车动了,迎亲人们依照风俗撒着喜贴,扔着筷子,馒头,还许多我不知道事情。我只是坐在最前面的花车上,一路奔跑。看着身边的满库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大棉袄,配着未理的头发,我生气极了,伤心极了,一句话不说。

“哎!别提了,屋一天忙忙乱乱的,到咧三十了,人多的不行,我等不着,先去办其它事情,再去还是人多的不行。我就说年后还能没有理发的嘛,可真是的,年后还真的不理发!”

“你是四川蛋,还甘谷蛋?咱们陕西的乡俗你不懂?正月不理头,你不知道!”听到满库的解释,气得我真是无言以对。

“误咧,误咧!再说了,咱这么帅,一时回去把你给买的西服一穿,十里八乡都找不到咱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满库嬉笑着,一脸的歉意。

“你也知道穿西服帅气,那你今天是专门穿的这么邋遢到你丈人家门口丢人去了?头不理,还穿得这么邋遢,有你这样的新郎官吗?”看着满库我生气的问。。

“哎,哎,哎!这可不怨满库,这是你妈的主意,你妈说今个有讲究呢,身上必须沾棉花!……”坐前面的二姐夫急急的替满库开脱:“这是老讲究,满库早上去的时候就要穿你给买的西服呢,你妈说不沾棉花不吉利,这不,为了好才把这个新棉袄给穿上咧!这是你妈爱心爱意给他儿缝的棉袄,你看,缎面儿的,哥当年结婚都不知道三新的棉袄是啥味道!呵呵,你这还嫌呢!新的总比旧的好!”

“爱心,爱意!”听到我耳朵真是可笑极之。儿子结婚一件极不合体的棉袄,媳妇一条四五十年代农村人用的红头巾!这种“爱心爱意”我真的很诧异。

“包着气,包着气!一时回去我就把衣裳换咧,把衣裳换咧!”满库看着不悦的我,连声道谦,手拉着我的手在他身上打着:“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打我一下,打我一下!”无论我怎么抽手,示意前面有人,满库的眼里好像只有我一个,紧拉着的手就是不肯放松。二姐夫与司机不断发出尴尬的偷笑声。

无耐的我不得不故意大声说:“谁要打你啊,孔雀开屏,还是老孔雀开屏!”一使劲,手终于抽出来了。

二姐夫笑呵呵的转过头问:“什么是老孔雀开屏?”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孔雀开屏,自做多情!何况是老孔雀开屏!那更是了!”满库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

一车人都笑了,司机说:“嗨!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连拌嘴都是文绉绉,听不懂,听不懂,真是听不懂!”

“才说这么一点点话,可当是咱这粗人,日娘老子的比谁声大呢,谁声大谁就崴!嗨,不一样啊!”二姐夫阴阳顿挫,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配合着那独特夸张嘻嘻的动作真是给人一种浑身快乐的味道。

大家乐了,而我却晕车开始了,头疼,恶心,浑身难受。二姐夫让出副驾驶位,司机开慢了车。突然旁边一辆大一点的三轮车正拉着我的被子,司机不断向我们的车招手。二姐夫示意他超车,先走。我头懵了,看着中线路上一辆辆飞驰的花车,看着别人车队,鲜花朵朵,彩条飘飘,大红被面结成了红花个个车头有,再看看自己的头车,一条大红被面挂在车头,别无其它,心里阵阵伤痛。我不明白,为什么,自掏腰包的婚礼竟然不如农村父母掏钱的体面!所有人嘘寒问暖在我冰凉的心里感觉不到温度。虽然,我知道不关车上所有人的事,包括满库在内,可是心凉了,我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在坐的关心,尽量不让别人感觉到不舒服就可以。

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终于到了婆婆家的门口。宾客、街房欢天喜地的站在合适的位置伸长了脖子,盯着头车的‘新媳妇’。车停了,久久不见动静,我知道人们忙着准备“新媳妇”的下车钱和见面礼。然而想到那打脸的下炕钱和围巾,我对下车钱和见面礼品充满了恐惧。

“贺儿,下来,下来!”不见动静的满库下车打开我的车门,一伸手,我毫不犹豫的走下车,在一片唏嘘声中向‘新房’走去。

“哎!看nia这城里媳妇就是好,不要个啥啥,一叫就下车,不像咱农村的媳妇,这才拧么家!”

“嗨!五嫂,嗯!你咋么丢人的,给nia城里媳妇就拿咧么个东西!嗯,你顺人呢!看给咱这农村媳妇拿得出手?嗯,幸亏nia城里媳妇没看见!”有人高声嬉笑着喊。

“嗨!你还包说!我媳妇就是好!你看连个啥啥都不要!把你个老怂,还到这儿挑事呢!去!去些!”婆婆嘻嘻哈哈,语气里冲满了得意。

“嗨!五嫂娶咧个好媳妇!你看nia媳妇个子高的,长的又条道,又心疼!城里人白净的!娃还带乖奸的,省事的!嗯!好好好!”

“……”

“……”

走进了房子,自己的娘家女客早已经到了房间。狭小的土房子里放着两个微型单座沙发,一个小型的柜子,一张不大点的木板床。女客们,孩子们挨挨挤挤,叽叽喳喳,乱哄哄,无处下脚,无处安坐。新房内没有人招待,没暖瓶,没水杯,更没有为娘家客准备的瓜子、花生、糖。想喝水的孩子们不断嚷嚷,无奈的娘家客不断吆喝制止孩子们正当的要求。尴尬的我不得不张口寻找自己认识的人给陪嫁的暖瓶灌上水,却无人拿来水杯!亲戚们只得拿着陪嫁的暖瓶盖喝水。丢人,尴尬,恼火,无处发泄的我忍着,看着,看着忍着,真想大吼一声,喊一句:“这婚不结了!”

“吃饭了,吃饭了!走走走,都到外头吃饭了!”突然新房外一张陌生的面孔冲着娘家女客大喊。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动不动的站在房子,不知所以。

“吃饭了,吃饭了,都到外头开席了!快,快,快快快!”呼喊的人急了,似乎有些不耐烦,伸手拉着我本家的一个嫂子向外走,回头不断的招呼:“都跟上,跟上!”

娘家女客们发出唏嘘的惊叹声,一个个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脚却不得不跟着前面的人向外走。站在新房的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更不知道满库,公婆,嫂子们都在哪里,忙些什么!

“哎,叫媳妇,叫新媳妇也吃饭么!出来,出来!”门口又一张新面孔。

走出房间,只见大房下摆着四张桌子,坐满了人,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我的娘家女客,分散在不同的餐桌,头门口挤满了街坊邻居,一个个伸着脖子,脸上洋溢着欢愉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该坐哪里,哪里有自己的位置,羞涩,生气的我一扭头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眨眼间,女客们回到我的新房,只是每一个人嘴里的话让我难受之极。

“哎!娘呀!这达才是这么个风俗些,还有个把娘家客给弄到门口连他家的那些亲戚混到一达吃饭的!”

“不光是亲戚,还有吃情的呢!”

“这是个啥事嘛!嗯!”

“汤汤面,黑嘟嘟的,没有油,光是用酱油调,没有葱花,鸡蛋,黄花、木耳,真个是到了种莲花白的地方咧,谁家汤汤面里面是蒜苗加莲花白!嗯,看沃就能吃!”

“咋?今个给你换个口味还嫌咋?看你啥时可能吃到蒜苗加莲花白的汤汤面些!”

“你说好,咋没见你吃些!”

我饿着肚子,低着头,坐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我知道回家的她们,话再出来会更难听。找满库明面指责,又能立马解决什么问题?只能是自揭伤疤,扬恶名!退一步海阔天空,忍,其它人也就只是私下说说,我听见只当没听见!省得双重笑欢。何况满库人在哪里,我不得而知。

乱燥噪的正餐开始了,满库同学临时起意,组织了一个小小的婚礼仪。我被满库拉着从‘新房’出来,来到前面大房下,面对所有宾客,街坊,家人,满库大大方方回答了主持人的问题:“我的经验就是死缠滥打,绝不放手!小贺条件好,追的人多,看不上咱,可是我就一条,认准了就不放手!天天缠着她,缠着缠着就娶回了家门!所以说,没结婚的,记住我说的话,好媳妇认准了,就不松手,迟早她都是咱的!……”

宾客亲朋哄堂大笑,我不知道这样的话听到他的父母耳中是何感受。结婚了,夫妻荣辱与共,我不想他在外人面前失去尊严,成为笑柄。然而,面对那样的公婆,我却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他儿子的附庸,太过分只能是伤了感情凉了心!

敬酒礼毕,我又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新房里,空落落,无人问津。饥饿,憋尿让原本不舒服的我更加坐卧不宁。窗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房内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来参加谁的婚礼,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那样环境,自己这样忍辱负重到底值不值得?!满库的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事?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对?满库是否明白自己的处境?……

水火不饶人,无法忍耐的我出门寻找可以救助的‘家人’。好不容易看见嫂子的身影,不得已的我跟着她走出头门,去了街坊家的厕所。众目睽睽的注目礼让人浑身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告知所有送亲客全部送走了。坐在‘新房’的我突然间伤痛极了,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站在了一个陌生,并不友好的环境。正在琢磨自己是否该背上小包离开这个非人的环境,耳边传来满库欣喜的呼喊声:

“贺儿,贺儿,来来来,咱俩吃饭,吃饭!”进门的满库满脸笑容,大方的拉起我的手,来到房门口一个剩菜较多的低桌前,向厨房要了二道菜算是我们俩的婚宴。

羞涩,难过的我在众人的注视中,坐在残羹冷炙前,拿起筷子,就着心痛,一口,一口吃下自己的婚宴大餐。我感激满库的大方和勇气,不顾众人的非议和世俗的嘲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照顾自己的媳妇。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忍让,为什么要拿钱买罪受!满库在他的父母,兄嫂,姐妹心中算什么?为什么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爱屋及乌’到了我这里竟是如此的可笑?他们真的是“爱”满库?!

满库的十个拜靶子兄弟们拥进新房,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闹腾。我一个人躲到了隔壁嫂子的房间,站在拥挤不堪的空间,审视着整个屋子:一把大椅子,一个老式大立柜,最扎眼的要数那鲜红的单缸洗衣机;诺大的土炕上,摆放了一个大木箱。二间的土房比我的新房大了不少,只是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俱充实。平常的样子我可以想像的出:空荡荡,墙图四壁。我等着天黑,等待着这一天的结束,不想应付任何人,不想与这个家的人有任何交集。

“贺儿,贺儿,你咋躲到这儿?走,走走走,我那十个拜靶子兄弟还等着认识你呢!人给咱帮了一整忙,结婚又一人一百块钱的礼钱,你躲这儿就能行!”满库推开门,满嘴的烟味,嬉笑着,那样子我觉得陌生极了,似乎也熟悉极了。

新房内,我打起精神,换上笑容,一声声‘哥’叫着,点烟,倒水,尽量满足着大家正常的要求。房间里热闹非凡,嘻哈不断,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引起爆笑一片。我不知道自己是缺少心气,是不习惯于热闹的场合,还是不会和男孩子们相处,孤言寡语,陪着笑容。直到把大家送走。

“满库,慧娟,来喝汤了,喝汤了!”送完朋友我们一进门便听到婆婆的招呼。

来到低矮的餐桌前,一盆各种剩菜混杂在一起,黏糊糊,黑黢黢,一种反胃的恶心无法控制。干呕几声,招来一片关心的唏嘘。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接过碗想多喝几口米汤解渴,定睛一看,粘稠的大米几乎是米饭的稠度,我站起身,正想倒给满库。

“哎,咋咧,咋咧?吃么,赶紧吃么,咋倒啥呢!”大哥紧声喊。

“吃吃吃!妈说吃,不吃可弄啥呢,一天天都没好好吃饭咧,晚上不吃还当神仙家!吃吃吃,妈说吃!”推让不过的我,只好接过馒头,掰下一半放在盆里。

“我想喝水,这粥太稠了!……”

“给你姐,给你姐,叫你姐给你参开水!”大哥拿着馒头冲着厨房的嫂子喊:“赶紧的,给娃弄稀点儿!”他站起身,接过碗递给走出厨房的嫂子。

“慧娟,给你倒多少水?”嫂子接过碗笑嘻嘻的问

“把饭倒掉三分之二,剩下的参水。”麻烦别人,我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一张小小的低方桌,两张相对高一点的滥椅子坐着我和满库。公公,大哥,婆婆都蹲到一边吃饭,嫂子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随时准备着盛饭。看到这样的格局,我的心里真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看着满脸皱纹的公公和婆婆,那张桌子我觉得自己的位置太高!

“哎!咱今个的客待的不错,鸡、鸭、鱼都有呢,这到堡子是挑着呢!人都说实确很,实确很。拿我看,连慧娟房子的家具,今个待客,叫车,买菜嘎七马达下来通共能花个四千来元,五千元就没处去咧!嘿嘿,他堡子谁家待客有咱体面些,料子准备的充足,菜又硬气,叫的车又多!体面很,体面很!”公公用手摸着头,满脸欣喜得意的样子。

看着公公欣喜的样子,我知道他在向自己炫耀,于是笑笑:“我咋看今个还有个三轮呢!我家那边客不多,来客是下数的,车都空很,还要一个三轮车弄啥呢!谁家娶媳妇还开个三轮车!”轻巧的语气,满脸的笑容,缓慢的语速,我知道它们是化解直白表达缺点的利器。我相信既然是一家人,有话就该直言不讳,当面说清,只要立场对,心意真,没有说不清的问题,更没有解决不了的心病!毕竟那三轮车让我在村子里丢尽了人。

“哎!nia沃也是个汽车,是个汽车!咱人关系好,人一听咱有事呢,都愿意给咱跑一趟,本来还能去两个车呢,六娃想去,我都没要,我嫌他车是个白的,咱是红事么,可要个白车弄啥呢!雾个汽车连咱关系好,好的很,硬要帮忙呢,不去都不行么,我说不要,嫌是个三轮汽车,人都急咧,说又不要钱,就给咱充个数,充个体面,不了咋叫去咧,我能知道咱车够咧,人都连么个说话咧,还能不叫去,去,去去!沃可怕啥呢!去就去咧!”婆婆满脸笑容,热切的说着,一家人跟在后面附和。

“哎,狗狗说把哥的车给咱开来帮忙,我不要,嫌nia小伙要给他哥张口呢。街道上三娃说他给咱开个车,不要钱!人都好的,都跑来给咱忙呢……”大哥不断的列举着我并不知道的事情,那感觉,似乎自己家好比皇亲贵胄,或者是人缘好的到了一种极度。我微微一笑,再一次明显感觉到两个家庭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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