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库定定的看着我，突然呵呵笑了：“贺儿，我从认识你以来，怎么不知道你还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呢！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给你正式说啊，咱现在有孩子了，我要上班，你也要上班，单位目前的样子，我看了，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好的一点是，咱到单位还是上升趋势，所以说越是现在这个状况，咱越得努力工作，不了，咱还贷都成了问题。两边咱妈不管是谁，只要能给咱帮上忙就行了，你就不要在乎谁付出的多，谁付出少的问题了。”

满库的话让我哭笑不得，心里对自己说：“这实话得说，别人却不见得当真！如果想让他明白，就得亲自己揭开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遮羞布，满库和他的家人知道自己家的真实情况，他们会瞧得起自己的父母？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小姨和母亲没有娘家的支撑，她们各自在婆家受了多少委屈，难道自己还要走这样的老路？！少了尊重的付出与嗟来之食有何不同？何况父母的心性岂能为了儿女，为了家庭忍辱负重!即便父母可以做到，自己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满库，你可真是的！我不是在乎谁付出的多，谁付出少的问题。咱要生存，难道别人就没有生存的问题了吗？你在你家屋是老小，嫂子两个娃都大了，你妈，你爸没有负担，他们完全可以帮帮咱，而我们家这边我是老大，家里还有一堆的事儿，你把我妈叫来，又没在能力负担人的支出，这样做事是不是不合适？”

“哎！贺儿，你可真是个小心眼！你家那么有钱，咱妈来给咱帮一段时间忙，就算当下有点损失，将来等咱们缓过来了，多补偿一点不行吗？何况，我答应你将来和你一块赡养父母，我也给咱妈说了，玉娟将来考上大学，我一定供。现在是请咱妈来照顾你和孩子，你就这样推三阻四的，难道说，咱妈来给咱哄娃我立马就得月月给钱吗？如果这样，那与旁人有何区别！算了，算了，我不给你说了，我给咱爸说，我给咱爸说！”

满库不容分说，拿出手机，边向外走，边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母来被满库从火车站接进了家门，一进门，便看见了病歪歪的我，一摸手，脸沉了下来，冲着满库极力压抑着愤怒，大声问：“满库，慧娟发烧着呢，这么长时间你给看咧么？你家娘母俩个连咋么个照顾月婆呢？看把人照顾的虚肿，虚肿的！我走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好好照顾慧娟，好好侍候月子，你是连咋么个照顾的？”

满库和婆婆面面相觑，一脸的无辜争着说：“人说坐月子的人不能随便吃药！所以就没买药，发烧才好的慢！这俩天都好多咧，妈你包担心，没事！”

“生完娃的人都虚着呢，过不了百天都是个虚人！好着呢，好着呢！沃是你才来，看见自己娃心疼！慧娟也是我家娃么，谁还能掐家嘛拧家？满库爱的含到嘴里都怕化了，一天给吃的好的，鸡蛋，肉欲就没断过！nia城里就是好，把沃鸡蛋肉就没当啥，放咱农村，坐月子能吃个啥？我生咧五个娃，就生满库家准日子好咧，见鸡蛋咧，我婆子那时候说跌一个补一个，一个月子就给吃咧一个鸡蛋！慧娟今个这才二十一天，都能吃几十鸡蛋！nia城里这人好的，一提鸡蛋就是六七十个！屋的鸡蛋吃都吃不完，……”婆婆满脸的惊慌。

母亲哈哈大笑：“得啥？你那时间不当的，生咧五个娃就满库月子吃了一个鸡蛋？哎！不当，不当。我还当我家那日子难辛，今个这一听你的，我还真是跌福窖里咧。我娃他爸那时间到堡子就准是会计，跟前有钱呢，虽然说不是咱的，但咱屋有事，它总用着方便。“

“哎，你家掌柜的人能行！会说话的，脾气好的，一辈子本事大的，看给你盖的楼房，你家娘们吃的穿的都好的，你姨，你福大，福大！慧娟也福大很，遇呵我满库，爱的么，啥都替慧娟想得到到的，走走，看看你孙女走，娃狗的么！……”婆婆拉着母亲嘻嘻哈哈走进我的卧室。

一走近床，母亲大吃一惊，转过头生气的吼：“慧娟，妈说你连咋么个管娃呢，总说娃哭呢，你看娃口滥滥，滥滥的！你一天给娃喂奶知不道把自己的奶擦洗嘎？咋么日脏的！看叫这么大点的娃受罪呢，大人都是吃死食的！……”我不由得回头看了满库一眼，满库低下了头，婆婆‘嗖’的一下子溜出了房间。

“妈，那不是娃嘴给大哩长吗？”我不解的问。

“啥娃嘴给大哩长，那叫‘鹅疮口’！是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得的病。”母亲回过头，不悦的说完，用手解开孩子的纸尿裤，边解边问：“慧娟，娃到屋咋还给娃用这不透气的东西，就说妈走家连你准备了那么多的尿布，咋不给娃用呢？嗯，还给娃插的电褥子！”母亲一摸床，不悦的样子就差破口大骂了。着急的我赶紧拽拽母亲，示意她不要学家里的样子。

“这是谁弄的事！猪一样，看把娃的勾子给捂的！……”强忍下去的母亲突然间爆发了，顺着母亲的眼光，只见女儿的小屁股全是红色大疙瘩，满库低着头，红着脸，一声不吭。看着女儿的满嘴的爆皮，再看看她红肿的小屁股，心疼的我真恨不得母亲多骂几句那懒散，囊脏的母子。

“妈，算咧，娃现在是这个样子，你说咱咋办家？”

“妈知道你经常失眠，一个晚上睡不了几个小时，我给你拿的脑心舒，你每天喝两瓶，晚上休息好了，病也就好的快了。我这还带了一瓶肤轻松，给娃勾子上少抹点，勤洗着，换上尿布，也就慢慢好了。”

“妈，慧娟，我到屋不呆了，我已经买好了去唐山的火车票，上午十一点半的车，我现在立马就得走了。单位那边还有一堆堆的事等着我处理呢。我不能再耽搁了。妈，你多辛苦，慧娟连娃你靠你了！……”

“哎，满库，那你走了，妈咋弄家？！你一安先把妈送回去，再去单位。”婆婆站在客厅，一脸的愁容。

“没事，没事，妈，你到这垯连到咱屋一样，我得先到单位处理一些事情，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了，再回来送你回咱屋！你就到这儿住一段时间怕啥！我走了，我走了！慧娟，过俩天吴刚来蓉城交首付，我叫他少交些，给你送一点生活费。”满库背着包，又一次急匆匆的离开了家。婆婆眼巴巴的，像一个恋恋不舍的孩子，跟在满库身后，送他走出了家门。

“慧娟，你看沃蝶嘟，真个是他儿走了，一扎高个个子，跟到到满库后面，你看咋跑呢！”母亲看着那母子俩的背影，瞥着嘴，嬉笑着说。

“妈！看你些。”回过头，看到母亲的样子，我的头‘嗡’的一声炸了。

“咋？雾娘俩走了，她听不见，我到屋说，怕啥呢！”母亲不解的看看我，边说边向卧室走。

“妈，你来了，满库走了，人觉得理缺，没势正常很。你不要学你雾个样子！过去他家一家那么个做事，你不舒服，难道你也要学他家那个做事方式？你要这个样子，你包说你到这儿给人出了一整力，到时候呱呱牛白受苦！老婆过几天一走，再也就打不上交道了，以后少见面多惜钱，你对人好一点，她啥时想起你，都记得你的好，再不要学得么浅薄的了。咱以后还要等着满库帮咱呢，他妈说俩句好话是个啥，说俩句瞎话是个啥！妈，你听我的，对老婆好一点。活你多做，她愿意做了就做，不愿意做了，就不做！你少提意见，不要为雾些事情再弄的难看。满库没到屋，省得人说咱娘母俩个欺负人！……”

“奥，妈知道，妈知道，做活妈不指望人，妈弄啥来咧嘛！就是你说，她爱做了就做，不爱做了就不做，屋这一点活，有个啥嘛！对咧，妈说你上称称，拿妈看看你瘦了多少。”母亲指着电子称说。

“妈，我脚后跟一走路疼很，头也晕乎乎，想睡觉！”

“称，称，称，拿妈看看！妈这一回来，一看你一下子廋了一大圈，人坐月子都胖了，你这倒好，不胖倒廋了，你婆娘还给我说你吃了几十鸡蛋，拿我看看我娃这几十斤鸡蛋吃到垯垯去了！”母亲扶着我站上称，惊呼一声：“爷爷家，婆婆家，你这比妈走一下子廋了四十六斤，我把雾一家子不开眼的东西！这就不是人一个！……”

“妈，包说咧，都过去了！你来了，啥就都好了。无所谓，人心都有一把量天尺，谁瞎谁好，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攒的。满库连他妈害了我的身体，我一辈子病病央央，助不上力，他妈也包想借上他儿的力。不是我从中做梗，他儿就雾些本事，挣的雾点钱，我病着，我看他是先顾他妈吃喝还是先给我看病家。”

“对着呢么，就说满库他妈半百岁的人咧，么一点道理想不明白？咱给娃出力也就个月月难难，平时娃好着，要你出的啥力呢！嗯，妈说包着气，月子里不敢着气，妈那时间连你婆着了一肚子气，结果你一点奶水都没有，那时间人都穷，妈病病央央的，你饿的黑白昼夜的哭，哎，妈差一点就把你送人咧。”母亲扶着我坐回到床上，不解的问：“那妈问你，你说你从坐月子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为啥呢？你婆娘她也么大年龄咧，一辈子要了五个娃，折了一个，难道说咱屋做的面都不会做了吗？你喝水吗，妈给你晾些开水，发烧呢，多喝水，多尿尿。”我点点头，母亲端来暖瓶，晾上了开水，重新坐到床边，关切的问。

“妈，你再包提了！自从你走了，人就不给厨房走，饭扛到点点上，斌斌都饿的呐喊呢，这才开始做饭。你就想我肚子饥不饥！所以经常是我先给厨房走，nia一看你去，到厨房转俩个圈，阿公一叫，或者斌斌有啥事一喊，这就走了。饭熟了一吃，光是嘴好使，夸人的话随口就来，心有数儿很。倒是洗锅呢！可说洗锅，餐洗净给水池子里一倒半瓶，满池子的泡沫，抹布一洗，光是个夸：‘哎，任个这啥就是好，咱屋可垯来这个东西呢，一回抹布油腻腻的，咋洗都不干净，这个利朗很，一洗涩豆豆的，抹布干净的，好的！’不说她浪费。平时，我偶然耍个心眼，把nia弄到厨房做饭，你光没见，抹布湿淋淋，油腻腻，你吃饭只要一想那个抹布就恶心。但是洗完锅，抹布可干干净净。月子里，我到一医院，给我没有主动做过一次饭，医院贾哥车接车送，去了没二分钟就转身回来了。到屋给娃一个秋衣，捎了三回都不对！满库感冒了，鼻涕，眼泪的，nia他妈，他爸眼看不着，屋的事还要满库操心。我连娃经常是忍饥挨饿，憋屎憋尿，见不着满库的人。娃头一天晚上，是我连娃单独在医院过的。饿的我都吃了两顿方便面。实在没办法，做完手术第三天上午，也就大年初一，办的出院手续，满库先提一堆零哩八碎的东西回来了，给他妈他爸说我出院了，屋没有人一个人给我捎个围巾，帽子，手套之类的东西，我是咋去咋回，把娃从六楼抱下来，差点要了我的命。回来，满库还惯着他妈，不给我房送饭，叫我坐到餐厅吃，伤口撕裂，人高烧不断。给你说我吃了几十斤鸡蛋，我给你说是咋吃的，十斤鸡蛋那娘母俩个拙脚笨手，‘啪’掉地上了，摔碎了，这么给我炒鸡蛋，一呵炒的溢出来了又咸，你想炒鸡蛋纯吃，谁能吃多少？天天，顿顿给你放到微波炉里一热，时间还热咧生长，结果炒鸡蛋全部都成干宁宁，就这，顿顿端，你觉得能吃吗？三天就倒了，买的馍，害死人，一次一买十块钱的，提咧两大袋，放到厨房窗台上，你知道那下面就暖气片，馍全干了，没法吃，人就对这样做活！听起给你单另下面，还是挂面，顿顿白水煮面，没油，没盐，吃的你都想吐。你说要菜，我就给你三个大菠菜根，中间连划都不划开，你要吃肉，我一呵给你倒半碗，化都化不开，你说喝鸡蛋汤，我就一碗打五个鸡蛋，光见鸡蛋不见汤，你一说，妈爱你，想叫你多吃点鸡蛋呢。满库天天拖地，买菜，去超市，屋再来个人，接待一呵，随后去单位开会，上班。我连娃到房子也是没人管，nia那一家子三口坐到北面房子，门一关，你叫都叫不响。尿布不洗，娃不管。我自己给自己倒的开水，那个偶尔一来，一口‘咣’灌下去，还说：‘哎，妈从来到屋都不喝水，到你这儿咋还渴的很！’不管个人卫生，也不想我一个月婆身上带的伤，发着高烧，自己给自己晾的水，她一个好人一口喝干！我给娃喂奶，想叫满库连他妈给洗个毛巾，擦擦，那娘俩没一个动的，我说给娃洗洗奶瓶再拿开水烫烫，满库他妈就说：‘你叫慧娟闻，看垯个可臭着呢，垯个可瞎咧！’不了，我尽量也不麻烦人，啥事都自己动手，能吃就吃，实在吃不下去了，就喝包奶，这人来客往的，屋的奶多。我任个坐呵腰疼，一走路脚疼，天天头疼，晕乎乎的，一时就想睡，睡不了多久。……”

“行行行，妈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妈知道了！这是一窝子猪，你先睡觉，等她你婆子回来了，妈得好好问问她，问她连咋么个给我照顾的你！我把雾个不开眼的，那时间……”

“妈，你包说咧，过去了！过不了几天她也就走了，再想来我这儿，牛年马月的事了。满库走了，咱叫老婆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走，这个月子我吃多大的亏，着多大的气都自己忍着，从来没有板过脸，出过声，她老婆也五十多岁的人了，我想她回去了慢慢会省悟的，如果她还是趾高气扬的认为她儿本事大，我就该巴结她，我离了他儿活不了，那么，咱以后做事有数就行。在这儿，你千万让着，不要找事，给人一个转身的余地！”

“还给人一个转身余地？照给咱看忙口，看忙罢的事情咋样？是你没给转身余地，还是我给转身余地！雾一家子踢不灵醒的有啥德行嘛，我这一回听你的，再等她老婆三天，看她主动给我说不，再不说，你就包挡了！”

“妈，妈！……”门外传来了婆婆的敲门声，我紧声阻止。

“哎，来了，来了！满库走了？”母亲嬉笑着，打开门，热情的招呼。

“哎，走咧，我就说叫nia没说把我先送走，看我一天到这儿不做个啥啥，成天光是个吃！给娃一天光增添负担呢。娃任个不当的，有娃咧，还有房贷呢，欠人么些些钱呢，咱给娃一分钱忙帮不上，还要坐到娃这儿吃，……”婆婆那阵阵的慈母声让我**得虚伪之极，只是那声音让我听到了沮丧和失落，一种莫名的怜悯却出现在心里。

“嘿嘿嘿，沃可怕啥呢，你是他妈么，你把他满库一尺五寸养活大，还不该吃他的嘛！五嫂，你要累了，你歇呵，拿我给咱做饭去，你想吃啥，拿我给咱做去！”母亲的声音洪亮而了底气十足，睡在床上的我不用眼看便知道她的脸上写了多少得意。

“哎，看你说的，咱姊妹俩个是侍候月婆来咧，你看慧娟爱吃啥做啥！娃沃都爱吃她妈做的饭，我做的饭不合慧娟的口味，nia甚不爱吃，这你来了，掌好好给娃做，娃不当的，这么多天都饿廋了……”

迷迷糊糊，耳朵里断断续续听到婆婆的那怜惜的说话声，心里**得有一种说不出味道，我似乎感觉到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的悲哀。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过半百的，阅人无数的长辈不珍惜我一个小辈的尊敬与善待，为什么一次次要欺凌一个真心实意待她好的人？为什么非要到了这种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她后悔的是自己即将失去的亲情，还是以后的所得？我不得而知，却为婆婆的自责而有些许感动和怜悯。

“慧娟，妈说醒醒，吃饭了，吃饱了再睡。”耳边传来母亲轻轻的呼唤。睁开眼睛，母亲的手扶着我，坐起身，递过抹布，笑呵呵的说：“垫块抹布，手就不烫了，尝尝缺啥，妈再给你添。你婆子给你带这挂面好的，手工挂面，劲道的，妈上午给你稀汤稀水的做了一碗，打了一个鸡蛋，有菜，放了一点肉汤，如味很，你尝，你尝！妈没给你放辣子，坐月子不敢吃辣子！”

端上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面条端在手上，女儿醒了，她‘哇哇’大哭。

“妈抱，妈抱，你吃，你吃，你吃饱了，娃就有奶了！”母亲抢先一步，解开孩子的尿布。

“我看娃，我看娃！……”婆婆出乎意料的冲进我的卧室，积极的伸出手。

“我弄，我弄，我已经已经了，操心把你手弄脏了，总是一个吃饭，一个人操心娃么，一样，一样！”母亲满脸笑容的阻挡。

“哎，自己娃么，不脏，不脏！沃可怕啥呢！”婆婆伸手抢着要抱孙女。

“妈，你吃饭，我妈已把手动呵咧，谁换都一样。你吃完饭，再换我妈吃！”看着婆婆紧张的样子，我不得不开口劝说。

“哎，嘿嘿嘿，那我就先吃了，慧娟，你妈饭做的好的么，如味的！唉，妈真个是此捏呵咧，妈再年轻十岁，妈做啥也不饶人！老咧，老咧，不服年龄不行，再一个，还是你家哇条件好，经济和番……”婆婆红着脸，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