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沈裴晗这时候也发现了任景煜的伤口在不断流血，一边扶着他，一边恼怒开口，“我们谁也不会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颤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刚刚目睹亲人的死去，没有人更能明白生离死别的痛苦和害怕。

今天她已经失去了方伯，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人了，假设也不行！

答案听起来似乎不错，任景煜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愈发用力。“其实我觉得这样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还能有你在身边。”

对方的人马已经逐渐朝这边围拢，任是多想自欺欺人，沈裴晗也明白今天凶多吉少了。苦笑着望一眼交握的十指，眼中竟浮上几分甜蜜的安心，低喃道。“也罢，这样一起死，也好。”

如果这样一起死了，就不需要有那么多的烦恼了，再也不用陷入乔康南的情感，也不用纠结任景煜的多情。她只是她，沈裴晗，他也只是他，任景煜。他们可以相拥一起，在阴曹地府也将会是最美的眷侣，再也不用顾忌世俗，再也不用理会纷争。

这样想想，这样死了多好。

反正这世上也没有多少让她眷恋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人，一死百了。

“你说什么？”任景煜凑近她，眼里带着几分促狭和欣慰，“要和我死在一起？”

沈裴晗感觉到他越来越贴近紧张的拥抱，本想推开他，但想到如今的处境，叹息一声，抱住他的腰，没再说话。

一起死就一起死吧。

活着那么辛苦那么累，不如任性放纵一次，让自己解脱，让自己也幸福吧。

至少在这个怀抱里，她感觉到他是爱他的，而她也是爱他的，两厢情愿，死亦同衾。

又是数声枪声，脚步声错杂。两人正在深情相拥，却听得夹带一丝调侃的熟悉声道响起：“哟，还真是鹣鲽情深不离不弃，真实太感人了，你们两个要秀恩爱挪地方去，别在这里虐单身狗好吗？很无良很没道德的，而且还危险！”

这是华景的声音！沈裴晗一秒反应过来，欣喜转头，果见华景带着一批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涌进来，以压倒性的优势夺回主动权和胜利，如今正取着手枪，一脸痞痞的坏笑，玩世不恭地看着她和任景煜。

沈裴晗不由脸一红，赶紧将任景煜稍稍推开两步，眼波流转，却还是忍不住称赞道：“华景，不得不说，你今天这造型，酷毙了！”

许是雪中送炭济困解危的缘故，这时候的华景看起来真不是一般的顺眼，就连大风刮起他那身皮大衣，都有种酷酷的感觉，像极了美国大片里面每每危急关头带着音乐和鼓风机出场的英雄男主，令人赞叹不已。

华景闻言摸了摸下巴，嬉笑道：“难得裴晗夸我一回，实在开心，回去找造型师傅研究一下，争取下回迷倒更多美女。好了，看在你嘴巴这么甜的份上，不打扰你们秀恩爱，我先去那边整理冒出来的兔崽子。”

华景说走就走，瞬间带走一批人马。沈裴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还伴随着丝丝无奈甜蜜，转头去看任景煜。

然而这时候，煞风景的女人过来了，比她更快一步扶起任景煜的胳膊。“景煜，你这是怎么回事，受这么重的伤？快去那边，我爸爸早料到这边可能会有人受伤，临时带了个医生过来，你跟我过去，血流得这么多，得赶紧止血包扎才行。”

罗若言扶起任景煜，状似没看到她似的，从她面前走过，那眼里心里，满满都是担心和关怀。任景煜此刻很虚弱，也不排斥她的搀扶，反而把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罗若言身上，两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对情侣，亲密得外人跟本插不上缝。

沈裴晗伸了伸手，想拉住人，那两人却头也不回，扔给她一个背影。她心里莫名苦涩，但同时也担心任景煜的伤势，赶紧跟上去。

华景带着其他家族的人马很快扫荡了方家，世家通常带有私人医生，这会儿也派上用场，现场重伤的都在抓紧时间救治，轻伤的已经送往医院。任景煜受的伤颇重，罗家的那位医生给他挑出子弹，罗若言便细心给他清洗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动作轻柔，眼神温和。

任景煜似乎有些虚脱，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半眯着眼睛看着给他包扎的罗若言，目光也是极为的安静温柔，偶尔四目相对，默契得叫人羡慕。

沈裴晗看着看着，心塞得不行，转身出去透气。

果然还是方才死了的好，一旦活着，就忍不住心塞。

而那个罗若言，永远是最不省心的那一个，夹在她和任景煜之间，也不知道有没有过难过和感伤。

纵然是前任，但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她沈裴晗和任景煜才是一对的吧……应该是的吧，方才生死关头，任景煜不也是愿意跟她一起死吗？

然而脑海里想起众世家人对罗若言的交口称赞以及金童玉女的那些夸奖，却让她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闷闷生痛。纵然她鄙视罗若言，可在外人眼里，罗若言和任景煜却是最配的，甚至在任父任母眼中，罗若言也是一个好的儿媳妇。

任景煜呢？是否真的也那么爱她沈裴晗？如果真的爱了，又为什么还跟罗若言藕断丝连，牵扯不清，难道一点也不怕她难过伤心？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护得她周全，以她难过为难过、以她伤心为伤心？

或许，任景煜根本没有那么爱她。

又或许，他是爱她的，只是爱她的同时，心里还住着另外一个女人。就像红白玫瑰，得到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得到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粘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就跟张爱玲说的一模一样。

得到的，总会不美好了，而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