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汶问话时候语气平淡极了，她看着裴纶，不是挽留，不是哀求，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在结果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作用，可对盛锦汶本人来说，很重要。

这关系到她这些天，是否值得。

裴纶很想告诉盛锦汶，他想告诉她，早就有一个胡作非为的小东西闯进了他的心里，可是，现在说这些只会增加盛锦汶的难过。

在面对他最终做出的选择是，他的在乎，都是可笑。倒不如不说，倒不如，让她恨自己一点，总好过她一个人难受。

看着眼前的盛锦汶，裴纶最终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平静到没有波动，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像个小丑。

沉默了半天，盛锦汶最终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话说完，她就决然转身，一点都不做停顿，只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泪水止不住下淌。

先前她也曾问过裴纶很多个问题，他都沉默，她只以为那是裴纶不善开口，她以为那只是因为裴纶闷闷地把所有的喜欢都憋在心里。

现在看来，什么喜欢，什么在意？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呵，真可笑啊！裴纶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在自我攻略，是她自己在骗自己。

抬手抹去脸上早已失去温度的泪水，对着在门口静候的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走吧，我们回家。”

“大小姐？”

方佑兰皱了眉头，总觉着盛锦汶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离开。

她抬头，看到站在楼上，静静看着盛锦汶的裴纶，更是困惑。

当初盛锦汶昏迷一周的时候，她一直都在边上，这个男人有多紧张，有多在意，她都看着，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走！”

盛锦汶看到方佑兰的犹豫，声音嘶哑，吼了一声。

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更不记得出门的时候她叫了谁，但是见到方佑兰这张脸，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带裴纶的人过来，要不然，他知道自己因为这样的事情泪流不止，怕是只会笑话她吧？

和沈清相拥在一起，把她的一厢情愿当成笑话说来听？

想着，盛锦汶的心就仿若刀割，止不住发痛。

那是她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啊，那是她深深爱着的人啊，他却要娶别人了。

他会打扮得精致，穿上粉红色的衬衫，胸口别着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牵着的人一身雪白婚纱，他们会跨过教堂大门，会走到神父面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会对另一个女人说出：“我愿意。”

车子已经驶离裴家的范围，，盛锦汶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在后座嚎啕大哭起来。

在前方开车的方佑兰一脸沉凝。

两个小时之前，她在打扫房间，盛锦汶刚刚得知裴纶要结婚，要娶沈清为妻的消息，一脸失魂落魄出现在她面前，问她会不会开车。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盛锦汶让她跟她一起来裴家走一趟。

她到现在都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盛锦汶哭得那么惨，听着都难受。

“大小姐，要去别的地方兜风吗？”

“不，直接回家。”

盛锦汶哭得很惨，可在回答方佑兰的问题时，她竟然非常冷静，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抬头通过后视镜，看着方佑兰。

“回盛家，我的家。”

好吧。

方佑兰没有再说话，只是随手打开了收音机。

“今天早上十点，裴纶宣布消息，说要与沈清结婚，那么这位从未听过名姓的沈清小姐究竟是何许人，竟然会让声名赫赫的裴纶一念倾心？”

“……”

听着收音机里那个该死的主持人用一种非常轻快欢脱的语气说的话，方佑兰沉默了好一阵，这才抬手关掉。

小心翼翼抬眼，从后视镜里观察盛锦汶的表情，见盛锦汶跟个木头人一样，暗道不好。

妈呀，闯祸了。

就在方佑兰思考着要说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时候，盛锦汶突然开口。

“你也听到了，他要娶沈清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迟钝，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哀，莫大过于心死，

方佑兰不知道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下，但是这都没有关系，盛锦汶并不期盼有人能够安慰她。

世界上没有人在面对另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时，能够感同身受，谁要是安慰她，她只会觉得自己愈发地可怜。

那样空洞无力的安慰又有什么用？敌得过现实吗？

她笑了一声，自己接着淡淡地说下去。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当初出院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风头了，已经有人说，裴纶会娶沈清为妻了。”

“我早该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的。”

“上次见到沈清，她都懒得对我动手，也是因为这个吧？”

“可笑的是我还不自知。”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我自己闭上眼睛，不愿去听。”

“沦落到这一步，也是我自找的吧。”

盛锦汶一句一句地说着，声音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像是在说一个旁人的事情，可她的表现越是平淡，才越是心痛！

一颗心痛到都麻木，失去了任何感觉，就像是这个躯壳，和这个灵魂之间，断了联系，再也感知不到。

可是为什么？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着掌心冰凉的泪水，困惑不已。

为什么？明明都感觉不到了，明明心都空了……

她垂着眼，泪水不住从脸上滑落，滴在裤子上，留下一点一点深色的印记，慢慢地连成一片。

“我怎么，又哭了？”

听着后座盛锦汶一个人喃喃，方佑兰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默默打了灯，转上另一条路。

不能就这样让她回到盛家，要不然，这位敏感脆弱的大小姐就真的要崩溃了。

盛锦汶并没有察觉到周围道路的变化，她还呆呆地看着掌心，愣愣抬手，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