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七此刻恨不得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也不理他，在心内对黎影君道：“咱们今儿去拜访哪个方向呢？”

既然要假做神明，那动静自然是越大越好。

“东边吧。”黎影君的声音中饱含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穆七七平日的骚操作没少给他添麻烦，自作聪明的圣母病更是给她自己也惹了一身的麻烦。如今难得和他的口味对上一次，自然要好好利用才行。

出发的地方在正西，目的地是正东，跨越整座城邦，穆七七照例随手雇了一辆车。

沿途百姓显然有些已经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有的则还不明所以——毕竟这地方所有讯息只能口耳相传，闭塞的很。

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若是因为好奇，看穆七七的眼神不够恭敬，那么很快便会被身边的人拉着低了头，并且附在耳边低声描述这位新晋圣女身上发生的种种奇事。

西方神庙的圣女不惧邪鬼，这件事很快就会在百姓中流传开，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成为盘踞在城中，无形的力量。

今天，穆七七要再下一记猛药，去让这舆论再猛烈一些。

驴车的速度不敢恭维，特别是要穿过城中比较繁华的几个街市，期间还会被突然在车前跪下磕头的百姓阻拦，就更加缓慢。

于是在穆七七好不容易来到东边时，已经过了晌午。

但这时间其实刚刚好，东方神庙的祭祀刚刚开始。

东方之神，是代表太阳与火焰的，本身神庙就建在了日出的方向，而关于他的一系列祭祀，也都要在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来进行。

顺便一提，献祭给东方神的是没有伤痕的，完整的人皮，这些在阳光下被晒干的人皮，经过特殊加工后，会用以书写经文。

如今刽子手……不对，东方神庙的神官已经磨好了刀，在被面朝下紧贴着石面的祭品背上比划着，似乎在找寻最佳的下手位置。

祭品一共有三个，两男一女，都是体型偏健硕的，显然这样所剥下的皮品相会比较好，若是这儿的风俗更贴近她原来的世界，那兴许这种绝好的皮，最后会被做成人皮唐卡。

这样联想这，穆七七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在热辣的阳光下，打了个寒噤。

正午阳光直晒，祭台上每个人的影子都只在脚下汇聚成小小一滩。

穆七七在来的路上早就跟黎影君想好了该如何让出场显得声势浩大，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缓步走上台阶，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低声道：“等下。”

“嗯？”东方神庙的神官做惯了杀人剥皮的事，整个人都带着煞气，见一个穿着漂亮的小姑娘就这么上来，狞笑一声，“怎么？你想要主动成为贡品吗，晚了晚了，等下一次吧！至少也得再长胖些！”

“无礼。”穆七七这次的音调高了些，却是仍然只吐出两个字。

随后她朝天举起手，直直落下后，指着那神官的面门。

那神官嗤笑一声，似乎觉着这是个疯子，然而嘲讽的话还没出口，突然头发便着起火来。

青色的火焰凭空而起，来的莫名。火不算很大，但是烧在头脸上，让这神官立刻哀嚎着扔掉了手中的刀，拼命拍打着头上的火。

却却是注定徒劳无功，幽幽的火焰在日光下缥缈而顽强，烤焦了肉和毛发的黑烟从神官的头顶冒出来，盘旋着升上天际。

给他打下手的同伴倒是机灵，立刻将身上的衣衫脱了给他蒙在头上，这才勉强灭了火。

衣服再次被掀开的时候，神官的头皮焦黑，额头泛着粉红，散发着烤肉的香气。

“神主……？”他忍着头上的剧痛，颤颤巍巍就要给穆七七跪下。

神官只会对自己所供奉的这位神明下跪，很显然这个神官也知道自己遭遇了“神迹”。

穆七七摇头，只是从他身边经过，环视过祭台之后，用不是很大，却又足够让近距离围观的百姓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我是居于西方之人的妻子，来这里不过是想要拜会一下朋友，方才不过是请他代为教训一下不懂待客之道的仆人而已。”

台下纷纷议论，惊恐于兴奋夹杂的浪潮以小小的祭台为原点，迅速扩散开去。

黎影君的低笑还在耳畔，对于她用这种小伎俩就欺瞒了全城人，表现出了难得的赞许。

“禁声。”在确定所有人都已经消化了先前的话语后，穆七七才继续道，“不用惊慌，神明是很仁慈的，只要……将蕴含了邪念之人剪除，就会降下恩赐。”

这城中的百姓祖祖辈辈侍候着神明，可是神明显灵，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比欣喜更多的是恐惧，原本就每一年都要随机挑选出许多人去做祭品，如今再说要剪除恶念，谁是恶念，又要用什么来评判呢？偷摘了邻居家中的一枚果子，或者盯着街对面忘了拉上帘子就去洗澡的大嫂，算吗？

穆七七能清楚的看到，前排的许多人都都若筛糠，甚至那个给自己赶过车的车夫，都已经瑟瑟发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进了神庙，直视着东方神的神龛嘴唇嗡动，但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先前那个勇于上前来给同伴灭火的胆子大的神官，此刻也已经躲在柱子后边，只见少女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施施然转身离开。

“她这是……和神明说过话了？”

…………

穆七七往西方神庙回去时，乘坐的就不再是驴车了，而是东方神庙的车撵。

既然是要礼貌，哪有让客人自己走回去的道理？当然要用最高的礼仪来送了。

于是这几乎一年才动用一次，专门盛放神龛在街上巡游，以便接受万人朝拜的车撵，就这么明晃晃的成了穆七七的座驾。

老实说，这四面透风的车辆一点都不舒服，更别提穆七七在上头还要正襟危坐。

等回到西方神庙的时候，之前被她吓唬敲打过的年轻神官正在门口和另外几人说话，听到喧嚣之声，回头就看到这般声势浩大的场景，腿一软差点儿就跪下来。

穆七七则根本没理他，下了车撵之后一摆手示意百姓们别跟了，见还有人不肯走，便回身道：“秋天正是积蓄粮食，等待寒冬的日子，不愿用双手换取财富的人，神明也不会眷顾的。”

她是真的不懂，就算把未来都寄托在信仰上，可如今已经是秋天，马上到了冬日就连出去捡野菜和鸟蛋的机会都没了，而这地方明明每年冬天都会有人冻饿致死，他们就不能趁着现在抓紧时间去存粮么！只拜神来讨祝福有什么用？

见她面上一派冷清高傲，心内却如同苦口婆心的老妈妈一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黎影君轻笑道：“求旁人是没用，求圣女兴许是有用的。”

“嗯？这话怎么讲？”穆七七忍不住脚步一顿。

“毕竟能当上圣女的，都可以七天不吃不喝，在忍饥挨饿上当然天赋异禀。”

“……”这人的笑话，都这么冷的吗？

穆七七今日直接说拜访过友人，故而已经很累，没再去神庙的正殿中给百姓祝福。事实上虽然听说了此事，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可真的愿意进到神庙内的接受祝福的人很少。

那可是真正显灵了的神明！若是没碰一下，会不会……死？

穆七七回到刚刚清理完，如今墙角还有水渍，血腥味并未散去。穆七七闻着并没什么别的心情，就是有点饿。

“睡觉吧，睡觉就不饿了。”她舔了舔嘴唇，爬上高床倒头就睡。

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安希进来往窗口挂御寒的毯子。穆七七看到门口有神官在畏畏缩缩，也不敢直接吵醒她，都挤在一起站着。

看来是已经等了许久，故而哪怕是心中忐忑，还是露出了个笑脸。

“圣女……那个，我们好像找到那个被恶念俯身的人了，您能来确认下，我们是否找对了人吗？”

“嗯。”穆七七刚想下床，转念又道，“将他带来吧。”

片刻之后，便有三五个人将一个上半身被绳子捆绑着的神官直接推了过来。

他全身上下只剩裆前还有遮羞布了，身上的红袍不翼而飞，不知是在争斗时被扯掉了，还是因为其他人认为既然他犯了无可饶恕的罪孽，故而不配穿那身象征神的仆人的华服，就动手扒了下去。

穆七七摆手令其他人出去，在床上盘腿而坐，居高临下地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那人低着头，看得出来很紧张，却是一言不发。

“要是你不肯说，我就让德姬自己来指认。”

听了这话，那人身体不自然的抖了抖，抬头看向穆七七的眼底闪过一丝狡诈。

“圣女您被蒙蔽了，不是我勾引德姬，是她引诱了我，说自己得到了神灵的感召，需要孕育一个孩子，所以……所以……”

呵呵，穆七七在心内冷笑，这话能骗过谁啊大兄弟！德姬就算要勾引，昨天那个小哥哥都比你强好么，至少人家生的要俊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