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可曾是喜欢过你。”魏太后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美女在身边……”缓缓回头时，湘绮的心头咯噔一震，太后语气有些不善，她自嘲般笑道：“臣那时不过是个愣头的小丫头，说话不知轻重，让驸马爷觉得有趣罢了，就来捉弄我，想方设法的，倒惹出不少笑话来。怕是反害了驸马爷被侯爷骂，他恨我都来不及呢。”

“后来呢？”

“母后娘娘，驸马爷那时是主子，臣妾还是个不知道何时见天日的奴婢，还能有什么？怕是兴平长公主殿下多虑了。只是驸马爷倒是个情种，四处留情的红豆公子，府里丫鬟仆妇们老老小小无不喜欢他。”

“喔？果真如是吗？那卓侯爷可是号称家规谨严的。”魏太后问，话音里有些醋意，湘绮都暗笑若心里有了牵挂，任何女人都会有些醋海兴波的，除非她心里并不爱他。但她是猜测兴平这丫头醋海兴波了，兴平从小被娇宠得惯了，如今嫁了卓柯，自然要求他事事宠她，一点醋意都容不下的。

湘绮用剪刀剪去一截灯花，笑吟吟道：“安平侯爷家规自然严，府里的丫鬟有多少小户人家出来没个规矩的，总是因驸马爷的俊美容貌同他搭讪招惹。一来二去的，老侯爷听到风言风语，难免去责备驸马爷了。”

她想她还是让魏太后知道个缘故的好，她曾经深爱过的人，知道女人为他凄迷忘我时如何的投入，如喝下迷魂汤，明知有毒，却还喝得义无反顾。兴平怕就是如此，飞蛾扑火一般的眷恋执迷，当真令人头疼。

“卓柯如何了？”魏太后手一抖，才提起的笔又落下，溅起一片墨迹污了折子，湘绮慌得顺手扯过快绫子去擦沾，啧啧叹息。见魏太后望她焦急的目光，她低声说：“听说是侯爷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真真假假的不论，又打了他一顿。才也是听人提起的。不知真假。”

魏太后微开了口，惊诧的样子，再不作声。

卓柯侧卧在金藤丝罗汉床上，半闭了眼养神，只听到院外细细簌簌的声音，随即慌忙的脚步声，癞头跑进来慌张道：“二公子，不，不好了，有个女人来，来，来看你。”

他仿佛意料之中，娘这几天心疼他，总不时来嘘寒问暖，可他却总嫌女人麻烦。只慵懒的翻个身子趴在榻上不厌烦道：“不见不见，就是夫人来也说我睡熟了，不见。”

“哦？睡熟了如何会说话的？莫不是梦呓？”含笑的声音似曾相识，一个激灵，卓柯惊得翻身起床，踩不实噗通一声从榻上翻滚在地，反慌得披了帷帽风巾斗篷遮掩的魏太后蹲身去搀扶，嘘一声递个眼神给他，瞟一眼目瞪口呆的癞头。卓柯忙吩咐：“癞头，你下去，我同客人叙谈几句。”

随了魏太后进来的面目清秀的侍从递了几枚钱给癞头，喜得癞头兴高采烈地退下。

屋里只剩二人，卓柯慌得问：“娘娘，你怎么能来这里，折煞微臣了，微臣这小恙，不过三五日就愈了，只是身子罚又偷懒，才多借病歇两日。”他垂了头，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魏太后嗔怪的戳他额头道：“若我不来，你定不肯捎个信来的。”

“不过小恙偶感……”卓柯不屑的话才出口，却被魏太后落下的两滴心疼的泪噎堵得不敢言语，直呆呆的望着她，讪讪的，自嘲的一笑，似为自己的谎言可笑。

“来，让我看看，伤得如何？”魏太后扶他上床，就要拉他中衣验看伤势。

“不，不必，不必。”卓柯慌得躲避，那躲避时的举止真似六岁顽童，闯祸待罚时那慌张灵动的眼眸。看他目光飘逃的样子，魏太后低声嗔道：“又不是没看过，还怕羞了？”说罢打落他的手，执意要看。

“这倒不是，只是污秽之身，不好冲了瑞气。”那眸光慌如小鹿，灵动地躲避，含了羞涩。

魏太后淡笑摇头，轻轻将他腰下的中衣一段段向下褪，便露出青紫色肿得高高的瘀伤，从腰到腿竟然没半分好处。心疼得魏太后鼻头一抽，忍不住挤出一句：“可都是我害苦了你。”

“不妨，打都打了，哭便能愈了？再说……”

“如何就伤到这步田地了，啊？”魏太后不甘心的追问。

卓柯回避目光道：“我咎由自取，冲撞了他几句。”卓柯说，“虽是我的不对，可他不该如此侮辱我，说我是面首，以seyou太后。我驳斥他，卓柯下jian，可置皇太后于何地？这岂是为人臣子所能评议的？本不该如此忤逆，只是他，他气冲脑头，竟然狠了心要了断了我，绝了娘娘的念想。”

卓柯仰头咽泪，委屈的侧头，再回头时露出笑意道：“身子都是他给的，打几下就打吧，只要死不了。”

“即便为人父，也不该如此。”魏太后有些恼怒，哪里有生父如此作践儿子的。

“他也是为人父母者之心，担心卓柯安危，说天下哪有个男宠有好下场的？怕日后始乱终弃，弃便不会活命，是死！”

听他自认是男宠，魏太后有些恼怒道，“你如何想，你自认是面首吗？”

“请娘娘不要侮辱自己，卓柯真心仰慕娘娘，此心冰清，任人评说去，不怕的。可笑知子莫若父，他竟然不如娘娘懂卓柯。这府里，怕卓柯住不长，带日后寻个契机放外任的好些。”

魏太后道：“那便不如去宏仁殿当值吧。名正言顺在宫中，我也可以时常见你。”

“娘娘，此事不妥。卓柯寸功未立，如何的升职入宏仁殿，定遭人议论。卓柯一身荣辱毁誉是小，关系娘娘名节威严是大。”卓柯满口反对，魏太后就更是奇怪：“升官人人所盼，你如何还推辞？”

“即便是升职，也是要凭卓柯的本领功劳，而不是荫庇。”

魏太后颇为感动，想来这孩子是个有心懂事的，知道这名不正言不顺令她为难。太后却打定心思，偏要将他调入宫内，调到自己身边，这才不负了卓柯这个可人儿。

此后第三日，湘绮就看到皇上准的一个折子：刑部侍郎驸马都尉卓柯领刑部尚书一职，这骤然的擢升，令朝野震惊，如当年她高中探花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卓柯今年十九，已是刑部尚书，身着紫袍列于朝堂，位列三班显耀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