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静静得坐在那里，听着琴音，想着心事。

柳妈端着煲了一下午的营养汤上楼，抬眸，见她坐在楼梯上，惊讶出声。

“顾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

顾雨熙伸出食指，放在唇线中间，浅笑着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柳妈见状，只得放缓了脚步，端着托盘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

“顾小姐，来，趁热喝。”

顾雨熙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将木质托盘接了过来。

柳妈慈笑着替她揭开了汤碗的盖子。

淡淡的药香加上莲藕的香甜飘入鼻翼，顾雨熙不禁有了一丝食欲，她拿过勺子，舀了一勺，慢慢送入嘴里。

“好喝吗？”

柳妈也挨着她坐了下来，偏头，笑着问她。

“好喝。真的很好喝……”

许是双亲都已不在，顾雨熙愈发觉得柳妈的关心十分珍贵。眶中缥缈着一层薄雾，也不知是水雾还是热气。

“厨房里还有，喝完我再给你盛……”

“谢谢你，柳妈。”

顾雨熙挽了挽嘴角，浅浅一笑。

这时，琴音停了下来。

顾雨熙仍然没有起身，小口小口得喝着汤。

没想到，琴音不过停了半分钟，又再度响了起来。

这一次是四手联弹。

显然是萧慕辄陪着萧昊天在练习。听这琴音，显然不是第一次合作。

顾雨熙心中一悸，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越发感觉自己的见到萧慕辄越来越和传闻不一样。

柳妈见她听得出神，又见汤碗里的汤已经喝了一半，没有吵扰她，悄悄起了身。

萧慕辄和萧昊天弹奏完毕，那汤已经凉却。

汪汪汪……

一下午没有见到她的阿狼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在楼梯口，对她撒娇。

“阿狼……”

顾雨熙回神，慢慢站了起来。

雪球一样的阿狼立刻朝她跑了上来，贴着她的裤管亲密得蹭了两下。

呜呜呜……

它撒娇的样子真的很不符合它的气质。

她端着托盘慢慢下楼。

“姐姐……”

软糯的童音传来，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得露出恬淡的微笑。

“昊昊……”

“姐姐，你怎么下来了？”

萧昊天站在楼梯口等她，头向上仰着，下巴愈发小巧。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更加灵动。

“我没事了……”

顾雨熙知道他担心自己，眉眼更加松软，嘴角圈起的弧度上扬了不少。

“真的没事了吗？”

萧昊天等她走到他身边，又问。

“嗯，真的没事了……”

顾雨熙抿了抿唇。

两人还有阿狼朝着厨房走去。

萧慕辄坐在名贵钢琴前，依然没有动身。低了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虎口处的齿印，缓缓闭上了双眸。

凭着记忆，他弹下了第一个乐符。

泛着孤寂的琴音渐渐充盈了整个客厅，慢慢朝外飘去。

牵着萧昊天走到餐厅门口的顾雨熙脚步一滞，脸色十分震惊。

谁在弹这首曲子？

她慌忙松开萧昊天的手，急急朝着客厅奔去。

“姐姐……”

萧昊天不明所以，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顾雨熙满脸激动得跑进客厅，在距离钢琴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是他？

萧慕辄？

他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顾雨熙怎么也想不到，此次坐在钢琴前演奏的人，竟然是萧慕辄。

熟悉的乐声入耳，她激动得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角泛起了泪花。

这首曲子是妈妈肖嬿亲手谱写的《似水》。

除了她和小姨，这世上再无第三人知道这首曲子，更别说弹奏了。

她不知道，萧慕辄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而起还弹奏的如此娴熟。

他闭着眼睛，显然琴谱已经牢记于心。

弹至中间部分，顾雨熙只觉耳边有潺潺水声流过，清澈无波的流水淌过花田……

萧昊天走过来，站在了她身边，满脸好奇。

此刻的萧慕辄俨然将周遭屏蔽，凭着记忆，缓缓而弹。

倏然，心口一疼，似有人狠狠弹了一下他的心弦……

这首曲子虽不欢快，却也一点都不忧伤。

顾雨熙诧异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萧总，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她立在钢琴一侧，终于开了口。

双眸微阖的萧慕辄慢慢收回双手，缓缓扯开了眼睑。那双幽深的凤眸泛着清冷的光。

他拍了拍身边的琴凳，挑了挑眉，薄唇轻掀。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这话，在顾雨熙听来，带有一些戏谑。耳后，迅速蹿红。手心收紧，眶底却是泛了酸涩。

她加重了语气。

“萧总，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夜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刚要开口，骤然顿住。

“他们这是怎么了？”

“我说了，你过来……”

萧慕辄话音未落，顾雨熙就有些恼怒得打断了他。

“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是妈妈肖嬿的遗作，亦是她的夺命曲。所以，顾雨熙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她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怎么都控制不了。说话时，全身都在发抖。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

萧昊天不知所措，仰着头看了一眼萧慕辄，又看看顾雨熙。

夜凌赶紧上前，也顾不上跟萧慕辄打招呼，将萧昊天抱了出去。阿狼很是聪明，跟着也跑开了。

偌大的客厅寒气肆意。

萧慕辄款款起身，单手合上了钢琴盖。两人之间，隔了不到两步的距离。一高一低，暗影沉沉。

“你说啊，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顾雨熙红着眼睛，微微仰头，嗓音有些发颤。

“偶然听人弹过……”

萧慕辄垂了垂眸，沉声开口。

“听谁弹过？”

顾雨熙红着眼眶看他，眼角泛起了点点泪花，鼻腔发酸，胸腹之中亦是涩得发慌。

萧慕辄见她情绪如此激动，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应，难道这首曲子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你快说啊，到底听谁弹过？”

顾雨熙见他犹豫，不禁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颤栗着问道。

“我父亲……”

萧慕辄低头看她，心揪得生疼生疼。他很想将她拥入怀里，然后问她。

“小时候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你父亲？”

顾雨熙指端一僵，眸中的泪花骤然悬停在长睫之上。

“他怎么会这首曲子？”

“应该是你小姨教他的吧？”

萧慕辄颀长的身姿立在钢琴前，一动不动。手臂微微有些紧绷。隔着衣衫，他都能感受到她指端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