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还和以前一样，宽敞却昏暗，窗帘厚厚地拉得严严实实，有人便坐在床边裹着窗帘睡大觉。老师在讲台上布置我们的毕业选题，布置完以后我们一面唉声叹气，一面兴致勃勃讨论其他有趣的事情，比如，夏暖为什么会失掉贞操后那么快就分手；比如，为什么我和梁渠分手后立刻搭上古来；再比如，我们趁着毕业之前的这段大好时光，去哪里进行我们的毕业旅行。大家将这些话题延伸到饭前午后，兴致勃勃并乐此不疲。

夏暖为什么会失掉贞操？这个问题她解释得很自然：和他开始谈恋爱的头7天，我觉得他会是我老公，所以，老公嘛你们懂的，一切就顺其自然了。但是恋爱之后的下一个七天，我才发现他或许只能算个普通恋人，都是成年人谈恋爱了你们也懂的，也很顺其自然是不是？

“再后来呢？”齐芘月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再后来的七天，我后悔了，我不愿意把那个混蛋算作我恋爱史中的一段，只想把他当成一夜情。”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在我之前已交过5个女朋友上过5个女人了，人渣。”夏暖狠狠喝了一口水，表达自己的愤怒。我却觉得心底嗖嗖透着冷风。夏暖好好保护的第一次，两年前没有给那个轰轰烈烈的初恋，如今，却给了这样一个人渣。

“他是你的高中同学诶，你连他谈过几次恋爱都不知道吗？”齐芘月惊呼。

“他高中只谈过一个啊。我怎么知道他妈的他在大学能谈4个？”

“呵呵呵……”萧晔干笑两声，“这个话题过了，该你了，苏畹。”

我的笑容僵在她们三个人灼热的目光里，像是突然吞进一只苍蝇，死死愣住不知怎么办。

“恩……”萧晔沉吟着，“那就从梁渠说起吧。你们俩为什么分了？你提的？”

一旁的夏暖端着一副吃瓜子看戏的咸蛋表情等着我回答，齐芘月也目光殷切，萧晔却像在对我严刑逼供，表情极其严肃认真，认真地像是我甩了她的心上人一般，我向来不喜欢这样太过认真严肃的场面，打了个哈哈：“不能跳过这个话题么？”

“不能。”萧晔却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脑子里突然飘过几千只草泥马，觉得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对我指手画脚摆黑脸，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努力调整了一下，变得更温和一些：“我不想回答。”心道，你再啰嗦我就翻脸给你看，虽然一直以来也没有翻过脸。我们维持着其乐融融这么多年，只是大家互相忍让出来的假象，我对萧晔，早积怨已深。她霸道，凌厉，自以为是，对谁都喜欢指手画脚，奈何我一直太软弱，从未反抗过。

但如今，我已经历一番生死挣扎，世界观颠覆了又颠覆，老娘连鬼都见过了，还怕跟人吵个架？我要誓死捍卫我的隐私，不由任何人来侵犯和指责。

萧晔的脸也僵了僵，我将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气氛变得沉闷，很有一种暴雨来临前的宁静。抬头看了一眼夏暖，自觉这种时候她其实应该站出来说两句体面话，解一解我们这份尴尬。可是抬头的时候看到夏暖的笑容也有些僵，便突然有了一些了悟，夏暖她，其实也是站在梁渠这一边的吧？我和一个身份高高在上的古来在一起而甩了梁渠，她其实也觉得我做得过分了？便只好又温和地笑了笑：“我不喜欢梁渠，早就说过了吧？”心底却又开始嗖嗖过冷气，夏暖她，竟然不懂我。

夏暖终于慢半拍地接上了话，脸上的尴尬化开成笑容：“恩，这一点倒的确是，哈哈，不喜欢就不喜欢，勉强在一起也不幸福，我们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这才算英雄儿女的本色嘛，亲爱的，我们支持你。”用她一贯欢喜的调子将刚刚冷得快飘雪的气氛缓了缓。

“嗯，夏暖说得对。可是我好像听说你的新男朋友是……古来？不会就是你们公司的那个董事长，古来吧？”齐芘月温温柔柔，语气淡淡的并不凌厉，听起来很舒服。我觉得这才算一种基本的素养，素养就是对人的尊重，你尊重我的每一个选择。纵然萧晔怀着一股英雄情结要替梁渠行个天道，那也得看我是不是好脾气地甘愿被她行这个天道。唔，经历过生死的我，果然霸气侧漏了很多啊。

我转向齐芘月又笑得如沐春风，心中却万鼓齐鸣，觉得古来这辈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那么一个高端大气的职业，这很容易把普通的我吓跑嘛，也很容易把我的亲朋好友都吓跑嘛：“就是他，不过他已经辞职了，现在不是董事长，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古来的来电就在这么巧合的时候响起来了。

下楼的时候我其实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自觉才刚开学似乎就得罪了全宿舍，想想又不知道如何去化解，心头便有些郁结。在校门口看到古来那辆拉风的红色小跑，心头的郁结纠得更紧，小手捏成了拳。

我在车子面前冷冷的瞪着他，他却笑：“不上来吗？”说完环顾四周。

我在来来往往的学同学目光中万分羞愧地上了车，原本还郁结得十分难受，但仔细看他之后，泄了气，说：“你打扮的这么好看做什么？”

“来见你，打扮得好看一点你或许会高兴一些。”

“高兴是高兴，但你这样出现在校门口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张扬么？”

“非常。”

“那你不是很有面子？”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您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家，竟然也晓得面子问题？”

“中国千百年来的传统文化，怕是深入我的骨髓比深入你的骨髓要多一些。”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却不得不说一些我如今面临的重要问题：“可是你这样张扬，别人会觉得……我是一个被老板包养的……婊子。”

他扭头看我一眼，又伸手捏捏我的脸：“我的确是想包养你。”

我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我毕了业以后是要找一份正经工作正经上班的，你……你不能包养我。”

古来笑得一脸灿烂：“当然没有问题，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就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听你的。”

心里酿的那罐子蜜冷不防又被古来这简单的话轻飘飘的打翻了，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觉得我的未来如此明朗，如此一眼到头的，都是无忧无虑的幸福。我还会遭报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