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苦的檀木香呈铺天盖地之势迅速侵占了他的嗅觉与味觉, 往日里熟悉得让人感到安心的气味此刻却染上了一丝不知名的焦躁。

藤川时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黑发青年，直到覆在他嘴唇上的那两瓣柔软的事物离开了，他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零伸出手触碰着那张微微肿起的红唇, 拇指轻柔地拭去方才亲吻时留在嘴角的透明涎液, 他看着对面依旧处于发呆出神状态的黑发青年, 紫灰色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挣扎。

“除了亲吻，我还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这样你也能继续把我当亲友对待吗。”

更过分的事？

藤川时看着对面一脸痛苦模样的金发青年, 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

“你在难过。”

藤川时缓缓出声道。

“为什么？”

脑子里现在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浆糊，但是现在的藤川时还是更在意对面这位金发青年的反应,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零这么难过的样子。

零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对上青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担忧之情。

“是啊，我很难过。”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因为我发现我的阿时不喜欢我。”

藤川时眼中的迷茫更甚,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了。”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那种话。

“那我是不是能理解成阿时你也喜欢我？”

降谷零抬起头，紫灰色眸子里隐隐有光亮浮动，不过这丝光亮很快就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但是阿时对我应该只是介于亲人与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吧。”

藤川时看着他没有说话，零只当他是默认了，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微微下垂的眼角勾勒出一丝难过的弧度。

“可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 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而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过去的22年里, 从未有一个人当着他的面说过这种话，藤川时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面的金发青年应该是在向他表白。

本来就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此刻更乱了，这个时候, 藤川时突然想起先前出现在这里的那名性感的金发外国女郎，他有些茫然地出声道，“可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那不是我的女朋友。”

零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果然把她给忘了。”

在藤川时迷茫的视线中，零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遍。

“上次把我带到废弃仓库里的那个外国女人，就是她，她是那个组织里的其中一员。”

被零这么一提醒，藤川时这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先前挟持零的那个外国女人好像也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不过具体长什么样他就记不太清了，毕竟只见过一面。

看到他的这个反应，零突然有些想笑，要是被贝尔摩德知道之前将她敲晕过去的人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那个性子高傲的女人肯定会生气吧。

想到这里，他又莫名觉得有些高兴，当时在那家家庭餐厅里，阿时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即便他们只认识了三天，即便中间隔了六年的时间，他的阿时还是记得他。

“所以你刚才是打算色/诱她，从她那里得到组织的情报？”

藤川时眨了眨眼，再一次觉得做警察真不容易，必要时候还得牺牲自己的色相。

零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发现阿时的脑回路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大，连“色/诱”都能想得出来。

从来只有贝尔摩德去色/诱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去色/诱她。

“组织下达的一个任务，需要我跟她伪装成其他人去某处获取情报，我伪装的那个人身后有一条很深的伤痕，那已经可是算是那个人的标志了，为了不暴露身份，我就让贝尔摩德在我的背后制造一条假的伤痕，所以她刚才只是打算帮我做伪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零伸手在藤川时的头顶揉了几下，原本柔顺的发丝被他蹂/躏得都有些炸毛了。

藤川时顶着这一头炸毛看着对面的金发青年，“所以你其实没有女朋友？”

“没有。”

零摇了摇头，“你上次不是说过，我这么忙，哪来的时间找女朋友，而且……”

零看着对面的黑发青年，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后，他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直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任凭那些在心底沉积多年的深情流露在他的眼底，他的嘴角，他的每一次心跳。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低沉的嗓音里掺杂着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温柔，藤川时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他颇为不自在地撇开脑袋，换了个话题。

“我听你打工的那家咖啡厅里的那位女同事说你在女子高中生里人气很高。”

何止是人气高，那名长相清秀的女服务生直接跟他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子高中生都是冲着这位长相帅气的金发混血服务生才来光顾波洛咖啡厅的。

“唔，她们大概是看中了我这张脸吧。”

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被她们喜欢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藤川时：“……”

他头一回知道原来零也有这么自恋的一面。

“可我只想被阿时你一个人喜欢。”

他牵起藤川时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掌心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藤川时愣了一下。

“阿时喜欢我的这张脸吗？”

紫灰色的眸子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里面蓄满了化不开的深情与温柔。

被他像这样看着，藤川时的大脑不听使唤地再一次宕机，随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零突然笑了，蓄满深情的眸子弯成两只月牙，“看来长得帅还是有好处的，能被阿时喜欢我很开心。”

虽然零说他没有色/诱那个金发的外国女人，但是藤川时总觉得自己此刻好像是被他给“色/诱”到了。

“那阿时要不要尝试着与我交往看看？”

交往？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藤川时懵了一下，不明白零是怎么从上一个话题突然跳到这个话题的。

“既然阿时喜欢我的脸，也喜欢我做的饭菜，还很喜欢我买来摆在书架上的那些连环画，而且你好像很喜欢我我卧室里的那张单人床，好几次你都躺在上面睡得很香。”

藤川时点头承认，“上面有你的味道。”

他的意思是那张床上有零身上的那种檀木香，这种熟悉的味道会让他下意识地感到安心，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会引起多大的误解。

不过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最开始愣了一会，很快他就理解了藤川时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青年的脑袋，缓缓出声道，“你喜欢的这些东西都与我有关，所以阿时你是有可能喜欢我的，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这并不是他自欺欺人的说法，虽然其中或多或少掺杂了一些他的主观臆想，但是这也是事实。

他的少年有着一个悲惨的过去，这种缺乏爱意与关怀的过去使得他对感情的理解十分模糊。

他的阿时无疑是喜欢他的，只是这份喜欢更多像是依赖，他是照亮少年世界里的第一束光，所以他的阿时才会无条件地信任并且依赖他。

只是这份信任与依赖如今却成了他们感情道路上的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人总是贪心且矛盾的，他一边庆幸他的少年时隔六年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并且那份信任与依赖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被消磨掉，一边又在烦恼有这层信任与依赖的阻挠，他与阿时的关系就很难再进一步了。

原本他想等，等他的少年主动开窍的那一天，但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却让他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点。

年少时期的经历使得他的少年对于感情观念十分淡薄，几乎很难有开窍的一天，但如果哪一天他真的开窍了，那个开窍的对象也不一定是他。

他的少年实在是过于耀眼，漫天的星光都掩盖不住他的光芒，但是这份耀眼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发现，在他等待的过程中，或许已经有人被这份耀眼所吸引，不知不觉地来到阿时的身边。

一想到这点，再加上阿时刚才打算将家里备用的钥匙还给他，他顿时就急了，他都还没能进一步加深两人的关系，又怎么能让他的少年主动与他疏离。

所以他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干脆主动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将自己沉积在心底多年的情意一点一滴地全部展现给对方。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所以和我交往吧，阿时。”

现在还弄不清楚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没关系，不管是信任还是依赖，只要确认了关系，我都会慢慢将这些转化成对爱人的喜欢。

紫灰色的眸子里蓄满了温柔的情意，看着这样的零，藤川时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如果只是交往的话，两人的关系最多由先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友上升到恋人这层关系，他还是能跟以前一样和零一起吃饭，睡同一张床。

好像除了称呼之外，其他都没什么改变……

藤川时有些茫然地思考了一阵子，最终还是败倒在这人温柔得让他沉溺的眼神之中，缓缓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