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和姜巧不记得他们是怎样开始谈话的，只记得两个人喝完了一杯茶之后，苏青就把姜巧带到了里间去。

姜巧看见了奉着灵位和照片的桌子，内心有些触动。

苏青抽出来六根香，递了全部点燃了之后递了三根给姜巧。

他往后退一步对着牌位拜了三拜，“爸，我回来了。”

他把香插上去，退后一步给姜巧让了位。

姜巧走到他刚才站的地方站定，闭上了眼睛对着那牌位也拜了三拜。

等姜巧也把香插好之后，她也退后一步站到了苏青身边。

苏青的眼中映着掉落香灰闪着橙红色光点的香，他伸手拉住了姜巧的手腕。

“我爸是个消防兵，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消防员，在那个时候还是叫消防兵。他也是个队长。”

姜巧看着黑白照片上的人，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留着短到贴着头皮的头发，与苏青极其相似的眉眼间有着淡淡的笑意，微微抿着的嘴角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慈祥。

“我十八岁那年，刚上大一，他还没来得及给我过十八岁生日，就走了。”

姜巧的心里一阵抽痛，她侧过头去看着苏青，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苏青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桌子上摆着的那张黑白照片上。

突然，他勾起嘴角笑了，姜巧的瞳孔猛地一缩紧。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于无奈之中掺杂了悲伤的苦笑。

姜巧第一次见到苏青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是一个喜怒而不行于色的人，他和人交流的时候总是有些漫不经心和不以为意，以至于总是给人一种很难接近他的感觉。

他总是冷冰冰的，好像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有在战场上，他那冰冷的让他与这个社会有些脱节的性格才能展现出积极的作用，使他变成一匹杀伐果断的狼。

姜巧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见苏青这么脆弱的一面。

当他收起他身上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之后，一颗满是伤疤的心就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姜巧的面前。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让他的内心无法温暖起来，他害怕温暖会从伤疤的缝隙中溜走，所以他选择冰封他内心仅剩的温暖。

在寒冰的包裹下，他内心的温暖没有了空气这一养料逐渐沉睡下去，最后从他心里消失。

“我以前跟你说过吧？我选择当特种兵的原因很简单，甚至幼稚到有些可笑。”

姜巧感觉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紧了一些，她咬了咬牙反手牵住他另外一只手，轻轻唤他：“苏青。”

苏青还看着桌上，“嗯”了一声。

姜巧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走上前去靠近他，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苏青一低头就看见姜巧那双深棕色的玲珑剔透的宝石般的眸子。

她看着他，眨了下眼睛，眼神无比的严肃和认真，“我昨天也跟你说过吧？每个人的选择本身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只是这个世界太纷扰太复杂有太多的影响因素，人的选择在那些因素的影响下就有了其他的涵义。”

苏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抬手摸了下她的后脑勺表示安慰。

“我知道，我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姜巧再次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剪影。

“我爸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几乎就住在了火场里，每天晚上回家来都是满身的泥土和灰尘。可是总有人说，消防员是最烂的兵种。我知道他们是看不起我，嘲笑我因为有个消防兵爸爸被妈妈抛弃。那个时候我也是心高气傲，觉得我爸明明每天都在辛辛苦苦的为人民工作，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人们不但不感激他却还在嘲讽他。让他转业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喜欢消防兵这份工作。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考最难考的军种，当最厉害的兵。所以我就考了解放军国防大学的特种兵，我只报了这一个志愿。从决定报考开始，我就一直瞒着他，直到我被录取，我才告诉他这件事。”

姜巧看着苏青的眼睛，认真地听着。

他低下头去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可是我爸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