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准名广场上，数千个编码，在到处游荡。

夜幕降临，他们大喊大叫，载歌载舞，没人想要回家。

四处都飘着编码，镜子墙壁上映着编码。

蓝色编码是男人，白色编码是女人。

……

712和300，到了一个极为僻静的地方。

300四处打量一番，小声地和712说道：“我跟我一个哥们儿，在卖经验值转换器，除了快乐值，其他的都可以转换。”

712咽了一口唾沫，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是犯法的。”

300得意地笑了两声，“我那哥们儿内部有人，很靠谱，我也在用，就快升级了。”

“真的假的，没有副作用吗？”712担忧地问道。

“也就是恶心头痛那些，跟感冒似的，不频繁使用就没事儿。”

300搂住712的肩膀，继续热心地给他介绍，“很简单的，抽取你女人的基础生命值，然后转换成自己想要的经验值，一次涨五百。”

“这……”

“你懂的，垃圾人也有垃圾人的用处。”300“嘿嘿”地笑着。

拍了拍自己的小臂，给712看了他的信息。

他的忠诚值，是所有经验值中最高的，差三千就满两万了。

712有些心动，但没急着表态。

这件事，风险太大。

更何况，他和300的交情并不算深。

他们就是去年，在莱莱酒馆认识的。

后来，在工作上有一些交集，一起去采购过人偶的眼珠。

“有人来了。”

712注意到，前面有几个亮光，正一点点向他们走近，立刻警惕起来。

300看了一眼，兴奋地说道：“别慌，是我的生意来了，我得走了，你有需要就联系我。”

300拍了拍712的肩膀，飞快地走向另外几个编码。

一行人走远后，712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这次是从脚底传来的。

那个声音说：“不会这么蠢吧。”

712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今天一整天都不太正常，从早上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开始。

他是生病了吗？

712自嘲地笑了笑，准备往回走。

……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712回到了蒂准名广场。

毫无防备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编码，在向他移动。

958竟然找来了。

她穿着花西装，戴着高高的礼帽，手上拿着一件712的外套，无措地晃着。

“那个……停电了，我不放心你。”958因为惶恐，讲话变得磕磕巴巴。

712告诉过她不要出门的，可她没听。

712只觉得好笑，不耐烦道：“我能有什么事？”

“那，我们一起逛逛？”958小声地问道。

“逛什么？你先回家吧。”

“那……”958想把外套给712。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712，向着远处正在跳舞的人群走去。

扫兴。

712变得烦躁起来。

这哪里是狂欢日，分明是受难日。

都是假的。

712一直认为，自己运气极差，所以才选中这么个无趣的女人。

每个男性在成年后，都可以去玩具中心，领取自己的女人。

712的指定挑选配偶方式，和他记忆中小时候喜欢的弹珠游戏相关，只是变成了弹盒子游戏。

长桌一端，放着和手掌一样大的弹珠。

另外一端，和人头一样大的盒子们，在飞快地移动。

712弹到手被磨破，血流不止，才弹碎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里面放着的，就是958的编码。

需要承认的是，当年958长得，符合他小时候对另一半的设想光头，可以随意安假发。

又圆又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712以为，一个像人偶的真人，总该比人偶这种死物鲜活。

然而，过了最初的新鲜期以后，他觉得索然无味。

就如同，他渐渐厌倦自己的人偶师工作一样，他对958，毫无激情可言。

小时候的记忆，实在太久远。

久远到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曾经历过，只是被人硬塞进他脑子里的。

成年后的世界，怎么会和小时候一样？

他是一个人偶师，但他从不愿提及自己的职业。

他更加不会在家里摆放任何人偶，除了958这个被迫的选择。

……

狂欢日草草结束后，712每天无心工作，还开始失眠。

只有看着公司的人偶，被装上车子，一批一批地运往外市时，心里才有些畅快。

真庆幸，他不会在自己的城市看到它们。

它们的价值，仅仅在于，能为他换来一桶又一桶的营养素，再无其他。

每一次，他都打发958，拿着凭证，去饲料中心取那些营养素。

自己从不沾手，因为营养素，也是令他心烦的东西。

只要想到这些心烦的东西，他就睡不好。

比如现在，712又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他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去试试300说的经验值转换器。

他不喜欢现在这样无趣的生活。

他想做高级编码，换一个圈子，换几个有趣的配偶。

想着想着，712从床上起来，到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半根手指头那么大的小瓶子。

是狂欢日那天，高级编码施舍给他的紫色纯酒。

712将小瓶子里的酒一口喝掉。

他想喝醉酒之后，好好睡一觉。

意外的是，没一会儿，他就感觉似乎有千万只虫子，从胃里一路涌进了他的脑袋。

纯酒的后劲太大，他更睡不着了。

712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觉着身体随时都要裂开，最后，干脆每个房间都走一遍。

等他感到没那么难受的时候，发现自己在958的房间里。

712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脖子上的白色编码，听着她如雷的鼾声，脑海有一个恶念闪过。

他蓦地想起了狂欢日那天的梦——

用枕头捂死她。

然而，附属品也是一条生命，杀人是犯法的。

他没有厌恶她到要杀了她，然后赔上自己的地步。

没有，绝对没有。

712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就在此时，床上的958翻了个身，滚到了地上。

迷迷糊糊的958，看到了712发光的编码，却没有留意到，他那双骇人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我在做梦吗？”

958意识还不清醒，712却一下子缓过神来。

“对，你在做梦，都是假的。”

说完，712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