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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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思念

听说余雅晴只在客栈住了一宿,天一亮就跟着商队离开了京城,徐灵芸并不惊讶。

遭受了这样的事,会留下才怪。这时候,很该回到家人身边,好好慰藉心头的伤痕。

可惜没等徐灵芸清净多久,就被大门口的喧闹吵着了。

春英走了一遭回来,脸色都发黑了:“姑娘,是华夫人在门口闹着,说是我们把余姑娘拐走了,上门讨人来着。”

“她还真是……”徐灵芸摇摇头,对华夫人泼辣的性子实在受不住。再说,这里可是萧府,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的教训只怕没让她记牢了。

“没说余姑娘已经走了?”

“说了,”春英皱着脸,叹气道:“华夫人哪里听得进去,一个劲直说肯定是我们把余姑娘藏起来了,嚷嚷着要报官呢。”

徐灵芸也跟着叹息,华家婶子只怕到嘴的鸭子飞了,要把事情闹大,好将余雅晴嫁过去。

幸好余雅晴离开得快,要不然真是里子面子都要丢了个尽。

终归她算是华家的人,徐灵芸不想两家闹得太难看,没得让华月喜操心,便带着春英赶去了门口。

华夫人卯足劲撒欢,正散了头发在地上滚着,那些婆子都抓不住她,正愁着,周围一大堆看热闹的百姓,正指指点点,笑着华家的婆子又不知道在闹腾什么。

徐灵芸只觉脸面都要丢尽了,提着裙子的手都要捏得生疼,这才咬咬牙抬脚要出去制止华夫人再撒泼,却被人搂住了肩头。她抬头一看,不由诧异道:“大少爷?”

“你不必出去,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敢在萧府门前撒泼,就该有觉悟的。”萧晗淡淡说着,挥手让端砚出去处理了。

端砚倒是直接,带来的四个壮实的护院,把人从地上一拽,抬着出去了。

华夫人彻底懵了,挣扎道:“你们仗势欺人,快把余姑娘送出来,她可是我家睿儿没过门的媳妇……”

闻言,端砚笑了:“你家还没过门的媳妇没看紧,却闹到萧府大门来了。大家来评评理,哪有这样的事?”

街坊邻里七嘴八舌道:“就是,门没锁好让媳妇跑了,哪能赖到别人身上。”

“一个姑娘家,要不是受了委屈,哪会匆匆忙忙跑出来?”

“突然不见了,不会是……”那人手一抬,横在脖子上,周围不由一静,大伙渐渐都散开了。

华夫人憋红了脸,狠狠地等着后来说话的那名老婆子:“胡说什么,我家媳妇好着呢,只等着过阵子进门了!”

老婆子手里拎着瓜子,呲牙笑了:“那我们都等着喝你那杯喜酒了,只是你家的媳妇,怎么跑萧府去了,莫不是会情郎了?”

听她说得越来越过分,华夫人拼命挣扎着甩掉护院,扑了过去:“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老婆子灵巧一躲,笑着跑开了,嘴里还不忘嚷嚷:“要不是会情郎,怎么找到别人家去了?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听了,忍不住哄堂大笑,附和起来。

远远见一个青衣书生走来,沉着脸扶起华夫人:“闹什么,快回家。”徐灵芸躲在大门后张望,看到是聂睿羽,不由挑眉。

华夫人径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他一笑:“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里多歇着?”

“快跟我走。”再歇下去,华夫人就得闹翻天了。聂睿羽简直觉得再没脸见人,不能在京城呆下去了,恨不得立刻蒙着脸回家去。

“哪能回去,余姑娘还没回到呢?”华夫人转身又向萧府大门走了一步,被护院拦住了:“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会不见,肯定又是那个小蹄子藏起来了!”

端砚阴测测地笑了,双臂抱在胸前,低声问道:“不知道华夫人口中的小蹄子是哪一位?无凭无据就说余姑娘藏在萧府里,难不成这位夫人有千里眼?”

华夫人冷哼:“余姑娘自从认识了姓徐那小蹄子,在京城里还认得谁?不是被哄骗到府里,还能到哪里去?”

“我家徐姑娘可不认识什么余姑娘,华夫人记错了吧。”端砚听着那声“小蹄子”便不爽了,对护院挥挥手道:“要是华夫人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聂睿羽又不敢上前去跟华夫人拉拉扯扯的,眼尖瞥见门后的徐灵芸露出的半张脸,急忙作揖歉意道:“婶子无状,还请芸儿原谅。”

徐灵芸没想到会被他瞥见,急忙缩了回去。

华夫人一听徐灵芸在,立刻高声嚷嚷道:“我家余姑娘去了哪里,你快把她交出来!”

春英气得跺脚,没等徐灵芸拦住就钻了出去,冷声道:“余姑娘早就离开京城里,哭着走的,也不知道被谁欺负了。”

闻言,聂睿羽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小声道:“芸儿,这是误会。”

春英最不喜欢这位聂公子一副跟徐灵芸亲近的语气说话,瞪了他一眼道:“聂公子请自重,我家姑娘的名字不是谁都能乱叫的。是不是误会,也只有你和华夫人心里明白。”

聂睿羽低下了头,又道:“惊扰了萧府,是在下的不是。徐姑娘,替我向华姨问好。”

春英哼哼道:“不劳聂公子问候,我家二太太正在安胎,好着呢。”“华姨有身孕了?”聂睿羽突然抬起头,双眼通红,震惊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什么叫不可能?哪有聂公子这样说话的?昨儿大夫都上门,哪还会有错?”春英跺跺脚,被端砚一拦,这才不情愿地退到门后了。

徐灵芸听得一怔,聂睿羽的神色古怪,倒像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华月喜怀了孩子,聂睿羽为何如此不可置信?

她退后了几步,站在萧晗身边,低声请求道:“大少爷,以前为二太太送去避子香包的大夫还能找得到吗?”

“可以,”萧晗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徐灵芸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能找到当初那位做香包的大夫,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她抬头看向萧晗,这人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依旧能让人心情眨眼间平静下来。怯生生地瞥了一眼,半晌才开口问:“二太太有了身孕……大少爷会不高兴吗?”

“这是萧家的好事,怎会不高兴?”萧晗大掌抚过她的发髻,揽着徐灵芸往里走:“要是多了一个妹妹,只管疼着,最后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要是多了一个弟弟,便教导他武艺,再是读书和从商,随便他选其中之一,大展身手。”

大少爷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落在徐灵芸的耳中,才真真正正放下了心头大石。她最怕的,便是萧家容不下华月喜腹中的那个孩子。

毕竟华月喜太过受宠了,再多一个孩子傍身,以后怕是要威胁到大太太的位子。即便大太太再贤惠,很很难忍受得了。不过萧大少既然开口了,说明他会站在华月喜这一边,自己倒是能安心了。

徐灵芸笑着仰头道:“可惜,我只怕看不了那个孩子多久,就得离开萧家了。以后二太太和她的孩子,就得拜托大少爷多为照顾了。”

萧晗没有点头,脚步一停,扭头道:“我素来不会照顾人,由你自己亲自去照顾不是更好?”

徐灵芸听得一懵,神色颇为尴尬。大少爷的意思是,让她嫁到萧家来,好亲自照顾华月喜?

萧府四位少爷,不管是大太太还是阮姨娘,只怕都不会喜欢自己做她们两人的媳妇。

她干笑着掩饰过去,没有再接话。

这可不是徐灵芸自己能够决定得了的……

不知端砚用了什么手段,总算把华夫人请走了,连带着没让聂睿羽进门,一块送回了华府。

春英气得够呛,脸色一直不好看,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华夫人的嘴脸,回来后茶具拿得“砰砰”作响,只怕气愤难平。

徐灵芸看不下书,只好放下,无奈道:“快消消气,别把自己气着了。”

“姑娘,华夫人实在太过分了,聂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春英嘟嘟嚷嚷着,不敢承担的都是懦夫,哪里是男子汉?

“幸好二太太英明,一眼就看出聂公子不是什么能托付的好郎君,要不然等姑娘嫁过去,只怕要被欺负坏了!”

春英不怎么喜欢那个余雅晴,可是看到她被欺负得嚎啕大哭,就忍不住同情:“也不知道余姑娘是不是平安回去了,又没跟她父亲提起华家的事?”

徐灵芸轻轻叹息,摇头道:“她不会说的。”

余大儒是个讲究面子的人,有着读书人的清高。要是知道独生女被欺负了,少不得要被气得够呛。而且为了脸面,为了名声,说不准真会送一条白绫给余雅晴,让这个女儿直接了断,免得坏了余家的名声。

她这一解释,春英倒是吓住了:“余大儒那般疼爱余姑娘,哪里会忍心让她自我了断?”

徐灵芸摇头:“大家族的名声,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坏了。余大儒还是一族之首,就算再舍不得,倒不如保全余雅晴最后的那点名声。”“不是还有一个法子吗?”春英掰着指头,说道:“她还能嫁给聂公子,入了华府的门,不就行了?”

徐灵芸微微垂下眼帘,点头道:“这是最后的法子,就不知道余姑娘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顺从地嫁给聂公子。”

被算计欺负了,余雅晴对萧晗又有意,怕是恨死了华夫人和聂睿羽,不一定愿意嫁进来。

“要么死,要么嫁,若是我,肯定会选后一种。”春英叹了口气,煞有介事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命在,才能好好报复华家人。就这么吞声下气地死了,换作是谁都要死不瞑目的。”

“你说得对,”徐灵芸赞同地点头,聂睿羽和华夫人毁了余雅晴的一辈子,就这样死了,不是便宜了两人?还不如嫁过去,好好膈应华家人。

午饭后,徐灵芸带着春英去了月夕院看看华月喜。

萧老爷和大太太在,她没怎么跟华月喜说上话。

谁知刚踏进月夕院,就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年轻丫鬟殷勤地铺上垫子,一手还扶着华月喜慢慢坐下,夏草在旁边脸色十分难看。

徐灵芸仔细一看,发现那丫鬟居然是吟香。

她不是双脚受伤了,这么快就能下榻出来行走了?又怎会出现在月夕院,侍奉华月喜来着?

越看越是诡异,徐灵芸还是上前给华月喜行礼:“二太太,芸儿来了。”

华月喜微微一笑,招手叫她坐在了身边。吟香立刻奉上香茗,还朝着徐灵芸热情地咧嘴笑了,吓得她不轻。

“你替我去小厨房,拿两盘小点心来。”华月喜一抬手,打发吟香走了。

“娘亲,吟香怎会来这里了?”徐灵芸见吟香一走,立刻凑过来低声问道。

“她是来伺候我的,说是我怀了身子,身边只有夏草一个贴身的丫鬟,便自告奋勇向老爷提起了。”华月喜垂下眼,一手抚上小腹,神色淡淡的。

徐灵芸愣了:“她要过来,萧老爷居然允了?”

这个丫鬟既然爬上萧老爷的床,做了通房丫鬟,哪里会愿意再做一个地位低微,伺候人的奴婢。特意要求过来伺候华月喜,必定预谋不轨!

“娘亲,决不能留下吟香,跟萧老爷提提,打发她走吧。”

华月喜摇了摇头,夏草倒是忍不住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老爷允了吟香的话,还说让她以后帮着照顾二太太。等二太太的孩子出生,便允她抬作妾。”

徐灵芸略略松了口气,有这份利益在前头,吟香只怕用了十二分的小心,比华月喜更担心腹中的孩儿。好歹萧老爷没糊涂透了,让一个心怀不轨的丫鬟在身边,却又没有约束她。

只是萧老爷的举动,让她十分不解。不是没有别的忠心丫鬟,怎么偏偏选了吟香?

徐灵芸抬头看向华月喜,满脸疑惑:“娘亲,萧老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华月喜拂去肩上的乌发,声音清清淡淡的,神色带着几分讽刺:“他怕看不住我,便留下一双眼睛贴身跟着罢了。”

徐灵芸更疑惑了,什么叫看不住华月喜?

她脑瓜子一动,有了不好的预感,迟疑地问道:“难道在敬和山的事,萧老爷对聂公子和娘亲……还有所误会?”

这两人将近十年未见,聂睿羽离开时还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哪里会扯上关系,莫不是萧老爷疑心过重了?

“谁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华月喜拉着徐灵芸走入内室,让夏草守在门口,两人坐在榻上:“来,你瞧瞧枕头下的香包。”

徐灵芸知道华月喜的香包便放在枕头底下,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看了看,香包上的刺绣花纹,是华月喜最喜欢的梅花。绣工瞧着细致,瞧着像是华月喜的手艺,但是徐灵芸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女红也是华月喜亲自教导的,自然发现这香包是有人刻意模仿出来,并非是原来华月喜绣的那一个。

能够自由进出华月喜内室的人,除了夏草,就只有萧老爷了。

徐灵芸皱起眉头,了然道:“娘亲是怀疑,香包被人调换了,调换的是萧老爷?”

“除了他,还能有谁?”华月喜眯起眼,神色有些不悦。

月夕院被护得跟铁桶一样,她也很少出院门,府门更是极少的,对萧老爷举动,华月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过往的她曾被许多人觊觎。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敬和山,就让萧老爷大为光火,甚至不惜利诱吟香,放在她身边当眼线,务必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锁定在眼皮底下。华月喜觉得似是一只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如今更是被套上一道无形的枷锁,心里忍不住惆怅。

徐灵芸没想到,萧老爷对华月喜的宠爱,已经到达了非人的地步。

光是想想,就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是一直生活在月夕院里寸步不离的华月喜?

“娘亲……”徐灵芸担忧地看向她,紧紧握住华月喜的手:“萧老爷也是怕了,害怕娘亲会被别人抢走。”

华月喜苦笑着,回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娘亲明白的。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又怕什么呢?如今我有了身子,更加要小心,哪里都不能去。吟香在这里伺候着,倒是让夏草轻省多了。”

即便有萧老爷盯着,徐灵芸还是不怎么放心吟香这个人,蹙眉道:“娘亲,别让吟香碰吃食,还有茶水,这些都让夏草留心着。”

华月喜无奈地笑了:“小小姑娘家的,皱什么眉头,说话的语气跟老妈子一样,也不嫌拢俊

徐灵芸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嘟嚷道:“娘亲,我很认真的,别大意了。”

“是,我家姑娘说的,娘亲哪里能不听?一定会小心翼翼,让夏草仔细查看了再用。”华月喜笑着重复了一遍,又担心道:“听说华家那位到萧府门口大闹了一场?”

“不碍事的,已经让大少爷打发走了,以后也不敢再来萧家门口撒泼。”徐灵芸轻描淡写地说完,便转开了话题:“娘亲别忧心这点小事,好好养胎,我还等着给弟弟或者妹妹念书呢!”

华月喜抚摸着小腹,柔声问道:“芸儿,你喜欢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喜欢的。”徐灵芸毫不犹豫地说完,又斟酌道:“是妹妹的话,我就能把首饰分一半给她,帮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是弟弟,我就把藏书分他一半,以后让他跟二少爷一样博闻强识,做个了不起的男子汉,保护娘亲和我的。”

她说完,盯着华月喜还是平坦的小腹,小心地问道:“娘亲,这个是妹妹的话,会不会更好一点?”

“芸儿只管放心,不论是你的妹妹还是弟弟,我都会好好保护好他们的。”华月喜轻轻笑着,眉梢的神色更是柔和,仿佛五官都有着光芒,看得徐灵芸一愣。

当初怀上她的时候,华月喜是不是也曾露出这样温柔又欣喜的笑容?“怎么,妒忌了?”华月喜看出徐灵芸的怔忪,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脸颊笑道:“当年刚怀上你的时候,我什么都吃不下,你爹便爬上山头摘了野生的山楂,熬了糖腌上给我吃,才好了些。你在我肚子里皮得很,时不时踢我几脚,还以为是个小皮猴呢,谁知一出生,居然是个姑娘,长大了还文文静静的,一点都看不出在肚子里的调皮。”

想起当初,华月喜眼底露出怀念的柔光。

徐灵芸趴在她的腿上,轻声问:“爹爹看见出生的是女儿,是不是失望了?”

华月喜摇头:“你爹原本就想要一个女儿,说是像我,以后就是一个大美人,他的掌上明珠。你出生时,他别提多高兴了。还不会走的时候,他就在榻前跟你说故事。会走的时候,他带着你在后园,满院子的疯。害我以为,生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小儿子呢。”

她说罢,伸手抚上徐灵芸的脸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爹爹要是看见你长得如此可人,定会很高兴的。”

徐灵芸眨巴着眼,把眸里骤然涌起的湿润压下,挤出一点笑意来:“娘亲,那么久的事就别提了。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定会希望娘亲快快活活的。”

“是,不该提的。”华月喜低下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珠儿,唇边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徐灵芸用力握住她的手,似是感受到华月喜浓重的忧伤,抿着唇沉默下来,只是感觉到手心渗人的凉意。

虽然华月喜这些年很少提起,其实在心里面,还是忘不掉她曾经的夫君,徐灵芸的生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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