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胆战心惊地跟在裘玉的身后，想问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却又不敢开口。

裘玉忽然顿住脚步，王德猛然间停下，看着裘玉神色凝重道:“去调查云妃身边那个不说话的婢女。”

王德两条眉毛就差飞起来:“主上，您在意云妃娘娘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能留在永乐宫的自然都是乖巧伶俐的丫头，这何来不说话一说？”

裘玉如墨的眸子里氤氲起一层寒气，他嘴角轻轻勾起:“是吗？那你就从未怀疑过是什么人浑水摸鱼到了云妃身边？”

王德小心翼翼琢磨裘玉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云妃娘娘身边有潜在的危险？

他垂下头行礼称是，盯着裘玉的背影淹没在无限的晚霞里，王德才抬起脚步走向了永乐宫的方向。

……

云羽柠是被一群人抓到乐驰眼前的，女人坐在永乐宫大殿里最高的位置上，白皙的手轻轻拂过桌上精致的茶盏，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下一刻手中的茶盏便准确无误地朝着云羽柠的方向飞过来……

女子是低着头轻轻侧开了身子，不然此刻必然血流成河，轰然倒地。

乐驰迈着高贵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云羽柠走过来，最后一脚狠狠踩在地上跪着的女子手上，脚还“不经意”转了一圈……

她洋洋得意:“偷鸡不成蚀把米，下一招打算用什么？”

云羽柠没有力气反抗，她心里的怒气便源源不断的积攒，直到一定程度，女子低吼一声，也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强劲的风，瞬间掀了永乐宫的屋顶，也将乐驰甩出了几十米开外。

穿着大红色凤冠霞帔的她在永乐宫外狼狈地匍匐着，嘴角颤抖着发狠道:“来人，将那个妖女给本宫抓起来，一百大板！”

无人敢上前。

王德前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云羽柠”烈焰红唇在霞光里变得异常生动，却少了那么几分人情味，让人看上去极其陌生。

他规规矩矩将眼前的人扶起来，然后行礼道:“娘娘，主上吩咐我来永乐宫找一个不会说话的婢女。”

乐驰眼神一凛，手指了一下远处跪在永乐宫中镇静如斯的云羽柠，吼得声嘶力竭:“就是她，她用妖法对付本宫！快去将她抓起来！”

女人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脸由于用力过猛，早已经扭曲变形，甚至狰狞。

王德从未见过云羽柠这般失控的样子，所以只是认为她受到了惊吓，急忙安慰道:“娘娘不要多想，我这就去将她抓起来严加拷问。”

他把话说的圆滑，乐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不放心把到手的“人质”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放走。

她恢复了方才的冷傲，身子站的笔直，扫了王德一眼冷冷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收拾她。”

这样她才能安心做裘玉的“云妃”。

王德总觉得眼前的云妃脸上的笑无比诡谲，他点头:“那是，不长眼的下人多了，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乐驰一双手紧紧攥着，早就将仪容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的笑堆积在了一起，脸上薄薄的一层“皮”也起了褶皱，在金黄色的霞光下，王德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头一次浑身一颤，内心太过于震慑所以连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乐驰才从牙缝里蹦出来四个字:“杀鸡儆猴。”

女人已经妥帖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仿佛王德在方才那一瞬间看到的只是错觉。

他目光直勾勾落在乐驰的脸上，不曾离开片刻，乐驰也是发现了异样。

停下脚步揶揄王德:“怎么，本宫的脸上有其他东西还是你……”

女人即将说出口的话顿了一下，目光冰冷悉数洒在王德的头顶，王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听见乐驰继续说道:“看上本宫了？”

“属下不敢，娘娘多虑了，是娘娘耳侧有异物。”

他原本想借着这个借口趁机靠近眼前的这个云羽柠，没想到她倒是极致狡猾。

乐驰知道王德这句话掺假，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她也不拆穿，解决了云羽柠这块最大的绊脚石，其他的小喽啰对她来说简直不足为题。

她根本没有理会王德的“善意提醒”，而是把视线投在了远处云羽柠的身上:“去将她给本宫拖过来，封妃大典进行之前不解决掉她，本宫不能心安，影响心情。”

这口气必须出，一百大板下去想必云羽柠那残破的身子早已没命了。

这惩罚云羽柠她只是走个过场，并不参与其中，所以到最后也只是王德背黑锅，她最多也就是心狠手辣借刀杀人。

王德稍微向后倒退了几步，打算将计就计，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把消息放出去，让裘玉前来永乐宫……

“是，娘娘。”

他假意应着眼前的“云羽柠”，心底里却升腾起来丝丝寒意，还有无尽的后怕。

“怎么，你傻了？”

“属下不敢，主上吩咐过，在娘娘身边有二心的婢女和对娘娘有危害的人，统统除掉。”

王德如实回答。

心里最后补充了一句，主上说的是货真价实的云羽柠，与她可能无缘。

乐驰有点小开心，倨傲地扬起头，吩咐婢女搬来了长椅，她就那样悠然自得地坐着，等待王德对云羽柠上刑具。

心里是有一些不舍的，因为云羽柠来琉璃阁的时候所有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的，但是她内心有一道猛烈的声音，在叫嚣着，你这时候不能善良，你一旦善良，整个尚书府便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负罪感就少了一些，再次拉回思绪的时候，下人已经将刑具搬到了现场，距离乐驰也就不过三丈的距离。

云羽柠被四个人禁锢着手足，她头发凌乱，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所以别人并不知道她就是云羽柠。

就算此刻有人侥幸认出她来，她也只会被当做图谋不轨接近乐驰的居心叵测的下人而乱棍打死。

她心思早就飘到了远方，方才那一阵大风是如何来的，为什么每一次关键时候总会有神秘的力量救她？

女子心里疑惑着，眼看王德走到了她脚边，男人俯身，嘴唇嗡动轻轻开口道:“水滢？”

云羽柠瞬间瞪大了眼睛，王德认出她来了！

心里不是不激动的，她点点头，然后听见王德小声解释道:“娘娘，恕属下冒昧这样称呼您，我只是发现了那个假娘娘的破绽。”

多余的话不适合在这里说，王德“咻”地站起身，轻咳一声:“大胆妖女，竟然感蓄意伤害云妃娘娘，重罚一百大板，即刻执行！”

说完他对云羽柠和身边行刑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最后用口型对云羽柠说道:“假死。”

云羽柠瞬间恍悟过来，她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浅显的笑意。

不过……

当她爬上那厚重的木板时，凌乱如雨的板子里，有一个板子是花了十分的力气来对付她，心里忽然便敞亮起来，这宫中有乐驰的细作。

云羽柠只感觉自己身体上的力量一丝一丝逐渐在消失，发丝遮盖下的脸越发的苍白，嘴唇上连最后一些血色也消失了……

她紧紧抓着木板子的手最终慢慢垂下来，整个世界变得昏暗。

……

裘玉是听陆羽说永乐宫藏了高人的，还听说云妃忽然之间性情大变，随意用重型处罚宫中婢女，那个婢女不会说话。

正在喝茶的裘玉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将茶杯“啪”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立即站起身:“去永乐宫。”

闹了那么大动静，他实在难以猜透云羽柠现在的心思。

如果只是负隅顽抗地不想嫁给他也罢，但是草菅人命的事，他第一次见她干。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脚下的步伐变得比较快，到达永乐宫的时候，云羽柠已经瘫软成一坨，被人拖去了乱葬岗。

王德胆战心惊地跪在了裘玉面前:“主上，那个小婢女忤逆云妃娘娘，打伤云妃娘娘，所以属下将其处置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画着字——有阴谋。

裘玉饶有兴致地坐在了乐驰的旁边，将乐驰搂在了怀里，女人身上奇异的香味让他着迷，男人笑的无懈可击，他也不问乐驰为何这么做，只是关切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搬去其他的宫邸，梨花落，满园春，你随意挑。”

那些都是身份的象征。

乐驰艳艳红唇一下子贴在了裘玉的脸颊上，热气呵在裘玉的耳朵里:“我想住在长乐宫。”

这个掌管所有后宫女人该住的地方。

裘玉鼻子皱了皱，这不是他熟悉的云羽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