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C18 罪人的刻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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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经过主的愤怒之杖, 知晓苦楚的人。被赶入黑暗中, 无力的走着。

----------------------------------《哀歌》第三章第二十三节

“饿吗?”

女人闭着眼,摇着头,苍白的面容上是遮不住的倦意, “莲,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

他的手抚摸着她平滑的小腹, 他是多么企盼那里能孕育自己的血脉,这样, 他就有理由囚禁她的身。八个月的时间, 即便是和别人分享她,他也依旧甘之如饴。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与他们也渐渐的感觉到, 药力在减退而她正在恢复正常,这样的日子也许就要结束了。

他心中一阵烦闷, 离开了她的身体, 拉着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睡吧。”

莲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躺在床上的人稍稍迷糊了几分钟便睁开了眼,起身穿了件睡衣, 她的身体不像几个月前那么羸弱,气色好了很多,身躯也丰盈了不少, 这些日子的修养让她找回了二十岁女人本该有的风韵。

她拉开门,客厅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你结婚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还是一直打算瞒着她,继续这种关系?”莲质问的人正是一雅。

“我和父亲做了约定,婚我会结,他不会干涉我在这里的生活。现在是我面临这样的问题,马上会轮到你们。”

“这么说,是要我们把她当情妇来养?”梅田冷笑一声。

“别说得那么难听。”莲一听到这个词,就无比厌恶。

一雅颓然的开口,“撇开家族我们用什么力量保护她?你告诉我,私奔可行吗?”

流萤没有听完,没有走出去,只是轻轻的关上了门。靠着墙边,仰起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透不出她半点的心境。她躺回了床上,不让他们发现她有任何异常。直到公寓除了她空无一人后,再度起来,走进浴室冲了个澡,从衣柜里挑了件颜色鲜艳的连衣裙,画着清雅的淡妆,走出了家门。

她抬头,仰望着炽烈的阳光,这是将近一年来她第一次好好沐浴在阳光之下。就在这一刻,她仿佛觉这些年受的苦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站在十字路口,人潮流动,车辆飞驰,连污浊的空气都没有变,城市依旧冷漠如昔。

她的步伐停在一幢民宅外,“手v”两字显得格外鲜明。她的内心激动着,她的孩子就在这里,三岁的年纪也该上了幼儿园,她想象了千回万回,穿着那嫩黄的颜色的可爱脸蛋。泪水在眼眶里回转,她的唇瓣抑制不住的微微翘起,颤抖着的手按下了门铃。

事实证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没有人来为她开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呆傻的伫立在门外,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身后多了几名多舌的主妇,她们正围成一团窃窃私语。

“真的是她啊!”

“她还有脸出现,不可思议,要是我早就去跳东京湾了。”

“喂!小声点。报道上不是说了吗?她是被陷害的,怪可怜的。”

“据说她一直呆在精神病院里。”

“哪里!是戒毒中心!”

“不像是吸毒的啊~”

“戒了呗,这还不简单。”

“我怎么听说她和男人同居,还是三四个呢!”

“不是吧!”

“那是她以前吧?”

“以前就是,现在肯定是了~你没看到新闻吗?朽木家的长子一直延迟婚期,说不定就是为了她!”

“我早就怀疑了,他家冒出来的孩子是她的!那时候报道上说的一点没错。”

“你就说吧,手v家的儿子这么优秀,怎么看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可不是嘛!男人啊,就喜欢她这样不三不四的。”

“她看过来了,别说了,走吧走吧。”

流萤听到了她们大半的对话,脸色惨白的连一点血色没了。她掐住自己的胳膊,尽量不让颤抖太明显。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低下了头,朝着来时的走着。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她的身侧穿过,停靠在手v家门口。车门开了,跳下来个可爱的小男孩。

他用稚嫩的手拍着车门,一蹦一跳的叫道,“爸比,快!妈咪,快!我要看电视!奶奶快开门!”

流萤被孩子的声音吸引了,转身她看到了孩子,小小的站在地上,挥动着胖乎乎的手臂,脚步不由自主的朝他跑去,踉踉跄跄差一点就被绊倒,也是因为这样,她本激动的心,瞬间掉进了冰冷的寒潭之中。

“妈咪抱~”小家伙张开手臂,向下车的年轻女性张开了手臂,“抱抱~”

“小东西,怎么这么懒~”女人弯着腰,点着他的小鼻头,将他抱在了怀里。

瞬间的头晕目眩让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扶住身旁的墙,勉强没有摔倒。恢复了片刻,她睁开了眼。

刚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年来,他只有通过电话来感知她的存在。他找过她,想见她,发了疯似的想把她抢回来却被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此刻她突然间的出现,让他连她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和手v同样震惊的是他的母亲,还有正抱着孩子的女人--佐久间零,她呢喃着她的名字,不敢相信她又出现了,又要再次抢走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

“流流……”手v妈妈的脸色变得刷白,她没有去问问脸色苍白的流萤,反而紧张的看着佐久间怀里的孩子,侧身跨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流萤松开胸口的衣服,一步步的走过去。

手v彩菜急了,转身,推着佐久间零,“抱着孩子快进去!”

佐久间迟疑了,在手v彩菜叫了好几声之后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流萤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姨,好久不见。”流萤笑不出来,语调失去了平静,她朝孩子看去,嘴角变得异常柔和,“小木头,妈妈来接你了。”

流萤伸出了手,想摸摸他的水当当的脸蛋,却被佐久间打开了。她大步退后,紧紧抱住了孩子。

孩子是聪明的,看的出大人们之间不友好的气氛,乖巧的一句话不说,只是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流萤对于佐久间的举动不禁皱了眉,冷锐的盯着她,“把孩子给我,我立即就走。”她越过挡着自己的手v彩菜,直逼佐久间,“把孩子给我。”

手v彩菜从后抱住流萤的胳膊,“零,抱着孩子快进去,锁住门!”

佐久间连点头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跨步到了门口。

流萤心急如焚,她知道一旦孩子进了门,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带不走他了,她挣开手v彩菜的束缚,拉扯住佐久间抢夺着孩子。手v彩菜三步并作两步,一时间三个人纠缠在一起。

手v皱起眉,挡着自己的母亲不让她伤着流萤,“住手!”

手v彩菜喊道,“流萤,你吓着孩子了!快松手!!”

孩子的哭声响起,流萤的手顿住了,作为母亲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了孩子,手v彩菜趁机将她推倒在地,首先将佐久间推进了门里。嘭的一声大力关上大门,又用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它,捍卫着自己孙子不被眼前的女人抢走。

“妈!”手v愤怒的吼了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扶起了趴伏着的流萤,拨开她凌乱的长发,他紧张的捧住她的脸,“有没有受伤?”他再也忍不住,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里一解这么久以来的相思,失而复得的激动,让他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松开她,抚摸着她饱满的双唇,他不敢立即去占有它们,怕她的内心还存在着那时的阴影,他只能凝视着她的眼,他吻着它们,轻诉着自己的心声,告诉她这里存在的灵魂才是他想拥有的。

流萤推开手v,抬起头看着他的母亲,质问着她,“阿姨,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让别的女人抱着我的孩子?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叫别人妈妈?”

手v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流,你误会母亲了。不要怪她,她是怕你吓到孩子。”

流萤轻声说,“我没有误会,您不想将孩子还给我了。”

手v彩菜走上来几步,俯视着她,眼中掩饰不住沉痛,“我不能将孩子交给你这种不称职的母亲!”

“母亲!!”手v从没有发现她竟然有这种想法,显然是有些吃惊,更多的是费解。

“九个月了,你消失了九个月!你都到哪里去了?!我们打听了所有的精神病院,都没有你这个人!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死了,躺在床上病了一个月都是零那孩子来家里帮的忙!”手v彩菜哭着说道,“自从解除了禁令后,他东奔西跑的参加球赛,可从来都没有把孩子撇下过。这个家里每一个成员都掏心掏肺的爱着这个孩子,你不能说抢就抢,说带走就带走,你让我们怎么办!”

“我是他的母亲。是我生下了他,是我养育了他三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没有和他离别过。”

“母亲?”她的声音提高了,“国光说你在养病,我才放了心,盼着你出现,我连婚纱都给你订好了!”她哭着说道。

流萤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疼爱自己的,这样艰难的抉择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做到的,她闭上了眼,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不能心软,孩子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手v彩菜激动的指着她,“可是最后却得知你跟别的男人同居!你不爱国光就算了,你竟然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孩子一眼!你的心怎么那么硬!当我快忘掉你这个人时,你又突然出现了!来和我抢孩子!你有没有良心!”她跪下来,摇晃着她的肩膀,“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其他男人在同居!”

流萤平静的看着她,说了她要的答案,“是,我在跟别人同居。”

手v彩菜痛哭着,砸着她细弱的肩膀,“楚流萤,你怎么对得起我!”

手v拦住母亲的拳头,“母亲,先别说了,她受伤了。”他是知道的,曾经从电话里听到过他们的声音,可是由她亲口承认,心疼的更厉害,说着卷起她外衣的袖子,没等看到她的伤口,就被眼前的鞭痕和烫伤惊呆了。他的手指顺着痕迹找着它的源头,可是他找不到,怵目惊心的伤痕遍布的到处都是,他猛地拉开她肩头的衣服,却发现它们一直延伸到她的背部,他不敢再看下去。

手v彩菜惊恐的睁着双眼,双手捂着嘴,这么多的伤,是她一辈子都没见到的。

手v抚摸着她的脸颊,声调时高时低,完全失了控,“她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一直在医院吗?是谁?!”

流萤挡开他的手,拉起滑落在臂弯里的衣服,“孩子是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早就没有勇气活下来了。”她站了起来,拍去尘土,“阿姨我还是会把他领走。”她弯下腰,郑重的鞠躬,“真的很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非常感谢您这一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她抬起了头,淡淡一笑,“你毕竟是他的父亲,照顾他也是应该的,说谢谢太矫情了。”她抬起手摸着他光滑的脸庞,“手v,我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害得你被禁赛很对不起。虽然很抱歉,但是下次来时,我不会空手而归的。”她穿过他们之间,将手贴在门上,“佐久间学姐,对于您的所作所为,我会铭记在心,十分感谢您这么疼爱我的孩子。”

“妈妈~”孩子哭着叫喊道,“妈妈~”

门外的流萤并没有注意到孩子的称谓变了,还以为他仍旧呼唤着佐久间零,心似被撕裂般的疼痛,她回身,轻轻一笑,一行眼泪冲出眼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门内的孩子拍着门,想要出去,他终于想起了她就是他父亲每一天每一天都让自己记着的母亲,他唯一的妈妈。

就这样,流萤与她的儿子错过了第一次的相认。

手v没有追上她,反而开着车扬长而去,他的心被戳进了千根万根的尖针,全身的细胞都在为此叫嚣,都在疯狂,他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发泄着胸腔内令人窒息的疼痛。他要去质问那些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的人,到底他们隐瞒了什么事。

天变了,乌云压境,狂风大作,灰蒙蒙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

风吹乱了她的发,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阳光褪去,她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走过一条条街,穿过一条条巷,无止无境,她只有无力的走着。

终于,她走不动了,脚已经承受不起她如此的折腾。她又站在了十字路口,巨幅屏幕上播放着朽木一雅宣布订婚的记者招待会。她痴痴的看着,苍白的唇翘起一抹笑容,有失落,有无奈。

硕大的雨点坠落,砸在她的身上,她低下了头,“该结束了,真的该结束了。”

“缘分是这么的奇怪,每次偶遇你,都碰上这样的天气。”

“雨停了吗?”

“每次替你撑伞,你似乎都在重复这句话。”

流萤抬头,“幸村精市。”

“是我。”他微微一笑,多少酸涩,多少痛苦汇聚上了心头,“好久不见,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肩头多了件衣服,她扭头去看站在侧面的人,不由得苦笑一声,再次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你就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别叫人担心吗?”站在她身后的人懊恼的喊起来,失去了他所有的风度,抓起她的手腕,“湿成这样也不躲!”

“小吾。”幸村皱着眉,摇了摇头。

迹部拽着她,一步不停的走到车边,将人塞了进去。三个人坐进车内,很久一言不发。

“有要去的地方吗?”迹部打破了沉默。

见她不回答,幸村说道,“先开车吧,不然警察来了要开罚单了。”

流萤将头靠着车窗,旁若无人的倾听雨滴鞭打玻璃的声音。

“你,能原谅我们吗?”

雨刷不停的摆动,重复着机械式的动作,咔咔作响。车内异常的安静,

连呼吸声都变的异常清晰,和着窗外的大雨,既压抑又沉闷。

“有烟吗?”流萤撇过头,望着幸村。

幸村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我不抽烟,小吾抽。”

迹部哼了一声,将手边的金制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她。

两个人同时伸出了手臂,撞在了一起,流萤倒抽着冷气,拧紧了眉,这才想起来刚才摔伤了的胳膊。

“怎么了?”迹部挑眉问道。

流萤从幸村手里拿过烟盒,随着打火机的“喀吧”声,刺鼻的烟草味弥漫开来。

“介意我看看吗?”

“没事。”

她右手掌中的贯穿伤没有逃过幸村的眼睛,他忍不住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她淡淡一笑,不是不回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起码把脏东西擦掉。”幸村递过了手帕,看着她腿侧的伤口。

她低头看了看腿上的伤口,一大片肌肤都蹭破了,在被雨水冲刷后,并没有显出黑红的颜色,她幽幽的说着,“你看这伤,无论伤口再怎么丑陋,它总是能生出新的肌肤,此刻再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即使留下了疤痕,总有消失的一天,到那天我们便不会再记得它。”

她随便擦了两下,就将手帕还给了他。

“真的会忘记吗?”幸村低声呢喃,“那罪恶感呢,负疚感呢?”他苦笑着,“如果这些也那么容易消失就好了。”

流萤将头靠回玻璃上,“我们是多么可悲的生物,想遗忘痛苦,却又将痛苦牢牢地深刻在记忆中。”

“不二失踪了。”幸村说道,“警方查到了出境记录。柳生和真田都被家里送出了国。小吾也是昨天刚回来。”

“为什么你不离开。”

“我欠了你声对不起。”他将脸埋在手里,“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是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罪恶感。”

迹部猛地踩下刹车,发泄似的捶打着方向盘,“你打也好,骂也好,能不能不摆出这张什么都能看的开的脸!我想了无数种补偿你的方法,可你这张死人脸怎么让我说的出口!”

“我们都只是人而已。”流萤哼笑一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到了它的含义,错失了多少的幸福,追悔莫及。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一样。”

车内又是一阵静谧,流萤轻轻的开口道,“可以送我去青山家吗?”

车发动了,一路上三个人没人再开口说过话。目的地到了,车一停下,她说道,“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幸村摇着头,“我们在这里等你。”

流萤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几点了?”

“六点差一刻。”

她掏出镜子,用纸巾擦干净自己的脸,梳理着凌乱的发,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后担心。卸去妆容的她,脸色稍显苍白,不禁让车上的人轻蹙起眉头。

她看到了他们担忧的神色,淡然的笑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说着,打开了车门。

“等等!”幸村将伞递给她。

“谢谢。”

她撑开了伞,缓缓的走向青山家,出人意料她并没有去按下门铃,而是选择站在远处,就那么静静的伫立在雨中。

远处,两名踏雨而来的少年撑着伞,肩并肩的走着。他们两个人身高相差无几。略高的少年,寸长的头发参差不齐,皮肤黝黑,结实的身体,眉飞色舞的说着他的故事,满脸洒满了青春的气息,而另一名稍矮的,更瘦一些,却也不会给人以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他的皮肤很白,几近透明,细致的双眉下有着一对熠熠生辉的眸子,挺直的鼻梁无可挑剔,勾起的薄唇微动,似笑非笑,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能夺人心魄。他的人散发着青年的成熟,又保留着少年的青涩,全然褪去了年少时的活泼。只是那眉间的一点忧愁让人难以忘怀。

“我说,你真的打算退社?”拥有古铜色皮肤的少年粗声粗气自顾自的说着,一点都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站立在雨中,走了四五步,没人回答他时,才站定,左右张望,“喂!你怎么了?”

少年收回目光,极力保持镇定,扯出一抹淡笑,追赶上打伞的好友,“嗯,没事。”

“那我说的你有没有好好考虑,非要退社?”

他的心乱了,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他不想见她,心中的悲愤还没有完全化解,被人抛弃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容易遗忘。他无心听同伴的问话,心不在焉的敷衍道,“嗯,我决定了。”站在家门口,“谢了!”

“是兄弟就别那么客气。”少年大大咧咧的并没能发现他的异常,“明天学校见。”

“嗯。”

流萤看着他用书包挡着雨,快速跑回青山家,按着门铃,走出的妇人面含微笑,为他擦拭额头的水迹,然后,那扇大门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她低着头,雨伞遮挡了她的面容,是哭是笑,是苦是痛,一概被掩藏其中。她默默的转身,缓缓的走着。

不远处车内的人已经站在了雨中,他们能体会到这悲伤的气氛,却对现状无能为力,他们只是旁观者。

站在门内的少年,面容平静的不可思议,只是在这之下的内心深处是如何的纠结,是外人不知道的。他犹豫,他愤慨,他悲伤,他心痛,都只是为了门外的那个女人。他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了把手。

“怎么了?怎么不进屋?”门内的女人纳闷的问着他,奇怪他的异常。

不等下一个问题从她口中脱出,他摔门狂奔了出去,看着那个打着一柄黑伞,默默走在雨中的女人的背影,大声的狂喊,“你就这样回去吗?”他伤心的重复道,“你要这样回去吗?”

流萤停下了脚步,闭上眼,嘴角尝到了眼泪的苦涩。在身后的少年飞奔过来之际,她转过身,露出了苍白的面容。

少年抬手打掉了她手中的雨伞,两人一起站在雨中,受着洗礼。

如今他长高了,可以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从前那个只会躲在她怀里撒娇的瘦弱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他长壮了,可以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风避雨,只要她要他。

她抬起了手,仰起了头颅,曾经要俯视的小小少年,如今也长大了,她摩挲着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嫣红的唇瓣,呢喃着,“我的小渊,长大了。”

楚忘渊动容的抱住她,蹭着她的颈间,温热的泪滚烫着她的肌肤,随着脖颈的线条流进衣服里,“好想你,我好想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流萤抚摸着他已是湿漉漉的头发,她抬起他的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后,用额头顶着他的,轻柔的说着,“我也想你。”

“姐!”楚忘渊的吼声冲破了层层阴云,他跪下来,抱住她的腰,低声抽泣着。

流萤抚慰着恸哭的少年,“还这么爱哭怎么行。”

“姐,别丢下我了。别丢下我!”

他一句句的乞求如同利刃扎进了流萤的心坎里,硬生生的割着她的血肉。她现在还不能带走他,她必须一个人去完成一件事,这样她才能带着他们远走高飞。

她俯下身,捧起他的脸,艰难的说着,“等我。”

“不行!”楚忘渊低吼着,紧紧箍住她的腰,“不行!”

“听话!”流萤推着他的手臂,“听我的话,我会回来接你!”

“不行!你不能再丢下我!”他抓住她的胳膊,激动的大喊。

“嘶~”她的胳膊被捏疼了,痛苦的扭曲了整张脸。

楚忘渊猛地松开了手,惊恐的说道,“姐,我弄疼你了?让我看看!!”

“没事!!”流萤躲避着他的手,她不想让那些不堪的伤痕吓到他,只是她的力量已远不如从前,根本无法躲开,两个人拉扯,让站在车边的男人跑上来。

撕扯的四个人,在一声撕裂声中,静立在了当场。

楚忘渊握住她的手腕,“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他最清楚不过这些伤痕了,从他八九岁的时候,这些印记就开始伴随着他,如果不是上天让她拯救了他,他永远逃不出那个人间地狱,但是他从没想过,她也有承受这种耻辱的一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住的摇动头颅,“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迹部瞪大了双眼,抓住自己的头发,“原来是这样!”他心中所有的疑问解开了,她到底还是被林原鸠劫走过,这错误就来源于自己,这样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幸村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她,遮住她所要隐瞒的事实。

楚忘渊双腿着地,抱住自己的头,被巨大的打击彻底打垮,曾经自己给自己编构出的种种理由瞬间被推倒,他疯了似的大喊着,逃避着现实。

流萤深深皱起了眉,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厉声制止他,“楚忘渊!”

“姐~”他抬起头,目光失去了焦距,“姐,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流萤扬起手,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响起。

他摸着疼痛的脸颊,冷静了下来,呢喃着,“姐~”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挨打。

她俯视着他,轻轻的说着,“为了今天能站在你眼前,为了我们的将来,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几个月前,我每一天都游离在生与死之间,忍受着痛苦,忍受着折磨,挣扎的挺过难熬的日日夜夜。我告诉我自己,必须要活着,活下来。因为有在门外乞求的你,因为有叫着我妈妈的孩子,我才能迫使自己不走上那条简简单单的绝路。你认为我是为了看到如此懦弱的你才活下来的吗?”

“姐~”

“站起来。”

楚忘渊站了起来,擦掉眼泪,咬着颤抖的嘴唇。

她心疼的摸着他微肿的脸颊,“别让我失望,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楚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懦弱的孬种,我们什么都可以没有,什么都可以不要,却惟独不能失去自己的傲骨和坚强。”

“姐!”楚忘渊抱住她,痛哭流涕,“我记住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着,“等着我,我会回来接你,记住我的话。”她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楚忘渊站在原地,擦着充斥着眼泪的双眼,眼神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迹部跑过去,跟上了她的脚步,抓住她的手肘,将她扯回了车边,推了进去。幸村坐在了前座里,闭着眼仰着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送我回家。”流萤扶着发烫的额头说着,还未痊愈的身体经不起大雨的鞭打,并且一会她还有要见的人。

一路上迹部不住的摇着头,他不知道她怎么能承受的了这一切。逃离,是他唯一能做的。

很快,她到了自己许久未曾回过的家。金发的女人撑着伞,站立在楼边,她正是她要会见的人。

“楚小姐,您好。”女人那双精明的眼没有放过疾驰而走的高级轿车,提起的嘴角公式般的笑着。

流萤淡淡一笑,“抱歉,让你久等了,路上耽搁了。”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了她的家里。没有人气的屋子里布满了大块大块的白布。家里很干净,显然是有人打扫过的。

女人将伞收起,搁置在门口,换了鞋。

流萤掀开沙发上的白布,“先坐吧,我泡点茶。”她知道,佐野偶尔会回来坐坐,这也是为什么餐厅的桌椅没有布遮盖的原因。

“谢谢。”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手中都抱着杯热茶。

“抱歉,本该让你休整一下的。”

“头等舱很舒服,谢谢您的体贴。需不需要先洗个热水澡?您的气色很差。”

流萤摇着头,“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她放下杯子,将一把钥匙放在对方的面前,钥匙下是一串密码。

“保险箱的钥匙?”律师对这类东西不陌生,只不过她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上次的合作我很满意。”

女人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还是同类案子吗?”

“嗯,人牵扯的更多,更危险。接不接这个案子,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可能会危害到你的人身安全。”

女人拿起纸张,看了看反面,那是一家银行的地址,“我喜欢有挑战性的案子。”

流萤拿起笔,分别在两张纸写下了不同的内容,推给了她。

“风间?”

“在遇到危险时,你去找这个人,他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你。”

“50万美金?您要收购孤儿院?”

“等你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就会明白。”

“要求呢?”

“最高死刑,最低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难度很大。”女人笑了。

流萤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你的佣金和活动费。”

女人眼前一亮,立即收起纸条,露出自信的笑容。

“把这笔钱分作两份,在我消失的头一年内作为遗嘱执行。受益人,分别是手v家和青山家。账户里余下的钱全部转入苏黎世银行。”她写下一个陌生的名字,“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会看着这件案子的。”

女人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流萤回握她,点了点头。

女人站在门口,回身一笑,“楚小姐,后会无期。”

她微微一笑,“后会无期。”

送走了律师,她倒在地板上,脸色微红,发起烧来。不知休息了多久,门铃响了。她爬起来,将一雅他们都排除在外,猜不到此刻站在门外的是何许人。她打开猫眼,看着门外陌生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闭上眼深呼吸了两次,之后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男人,年纪约是四十三四,整齐的发,出色的外貌,做工考究的手工西装和皮鞋,世界顶级品牌的手表,优雅的举止,无一不预示着他的地位,更重要的他和迹部景吾长的极为相似。

“楚小姐,初次见面。”男人优雅的笑容下是逼人的锐气,“我是迹部克幸。”

流萤不卑不亢,“您好,请进。”

当两人坐下时,流萤倒了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

迹部克幸没有任何嫌弃,立即喝了一口,称赞道,“楚小姐家的茶,很不错。中国福建的顶级茶,果然名不虚传。再好的茶也需要好的泡茶手艺,想必楚小姐平时也是个爱好茶道的人。”

流萤淡淡一笑,“爱好说不上,只是父亲爱茶,教会了我点皮毛。”

“楚小姐过谦了。”迹部克幸笑道,“楚小姐有没有兴趣更深入的了解一下中国悠久的茶之道呢?”

流萤笑了,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没有一丝惧怕胆怯。两人对视了将近一分钟,她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迹部克幸依旧是滴水不漏,笑容不变,“楚小姐为何笑?”

“失礼了。”流萤淡然的回道,“中国有句俗语,叫‘姜还是老的辣’。一雅毕竟年轻,不如你们这些老狐狸。”

“呵呵~”迹部克幸面不改色,“第一次有你这样大胆的小辈这样称呼我。楚小姐也不简单,一语中的。而且经历这么多的事情,还能像现在如此淡定,堪称个中翘楚。”

流萤苦笑一声,“现在看来,我是不想走,也要走。”

迹部克幸抿嘴一笑,不语置否,同时他的沉默就是一种认同。

流萤说道,“既然这样,事情更好办了。”

迹部克幸点了点头,“尽管开出条件。”

“三本护照,全新的身份,到中国以后切断所有监视。”她停顿片刻,“并且,我需要一名整形医生。”

“看来楚小姐早就考虑周全了。”迹部克幸挑了挑眉流露出颇为赞许的眼神。

流萤轻轻一笑,“有了您的帮助,我也不用拿着假护照招摇了,非常感谢。”

“还有什么心愿吗?”

流萤思考了一下,写下一个名字,双手递给迹部克幸,“如果这个女人交给您一份名单,请您务必收下。”

“哦?”迹部克幸看着纸上的英文名字。

流萤嘴角浮出笑容,眼中却没有一丝暖意,“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还是越少越好。”

迹部克幸将纸条放入兜内,站起来,“跟楚小姐谈话很愉快。”

流萤跟着站起来,送他到了门口。

迹部克幸转身,凝视着她,片刻之后,“如果泷泽家还存在,我很乐意看到你成为迹部家的一份子。”

流萤淡漠的说道,“如果泷泽家还存在,也不会有我这个人出现在您的眼前。”她稍稍的弯下腰,行了个礼。

迹部克幸一笑,“明天,我便派人来接楚小姐可好?”

“随时恭候。”

“哦,对了,你看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忘记事情。”迹部克幸微笑着暂时将门关 住,“楚小姐身上的顽疾似乎还没有痊愈。”

流萤脸色煞白,克制着不让自己颤抖,她挤出一抹微笑,“劳烦您费心了,我的要求也不高,跟您的儿子长得差不多能力差不多的就好,当然,不能有什么‘顽疾’在身。”

迹部克幸面色微恙,不过仍旧保持着笑容,点了一下头,“这个当然。”

人一走,流萤跌坐下来,对于她来说,这是何等的屈辱啊。她抓住胸口的衣服,紧咬着牙,含着泪,一遍遍的劝慰着自己。

她平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心渐渐的平静了。这间屋子包含的点点滴滴随着记忆涌上心头,她似乎听到了猫咪的叫声,扭头一看,雪白的猫正坐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子,而几只肥胖的猫拖着肉乎乎的肚子向自己爬来。

“楚忘渊,你找死!”

佐野的怒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一手攥着自己被剪破的内裤,一边追赶着做鬼脸的小小少年。

莲抽着烟,坐在沙发里,苦恼着写到一半没灵感的谱子。

一雅一弯腰,长发从肩头滑落,薄唇轻轻的勾起,将咖啡置于他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剩下的那个男人,侧躺在地毯上,一边给他的女朋友们打着电话,一边翻看着情色杂志,至始至终笑声就没有中断过。

少年跑到了一雅的身后,嘴上却叫着‘姐~救我!姐~救我!’

她慢慢的坐起身来,喝着咖啡的莲挑起了一边的眉角,佐野指着楚忘渊朝她大喊着,风间放下手中的电话,叫着那难听的昵称滚了过来,而一雅静静的站在那里,俯视着她,唇瓣弯弯的翘起。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淡的如空气般无法触摸。

幻影消失了,空空荡荡的屋,又变成的冷冷轻轻。

那抹温柔的笑,她永远忘不掉了。

而忘不掉的还有曾被她戏称为海胆的爽朗少年。

她站起来,走进空荡荡的画室,拿起那幅未完成的向日葵,翻出仅剩的一点颜料,用颤抖的右手一点一点将颜色填补进去。

泪水一滴滴渗透了画纸,晕染了那耀眼的金色,心中的闷痛让她不得不停下笔,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眷恋这里。

“楚流萤!”门被砸响了,站在外面的人低声叫喊着,“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她见过他流泪,听过他嘶吼,更多的是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失去理智。

她打开门,看着落魄的他,心中隐隐发痛,握住他的手,将人拉进来。

他无力的跌坐在玄关,浑身滴着水。

流萤转身去拿毛巾,被他抓住了手腕。

她推开他的手,“我去拿毛巾,马上回来。”一两分钟后,她不仅拿来了毛巾还带来了干衣服。她下去,站在他身前,摘掉他的眼镜,放在一边,擦着他茶色的头发,“都不像你了,哪有那么叫门的,跟个孩子似的。”

她将毛巾撂在一边,解着他的衬衣钮扣,“把衬衣换了,湿透了。”

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胸口,肩膀不住的在颤抖。

她深深的一声叹息,两行泪滚落下来,“命里带的,逃不掉。”她痛哭出声,“代价,这就是重生的代价。”她仰起头,闭上眼,屏住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所幸,我熬了过来。”

他伸手触摸着那些丑陋的刻印,从手臂到肩头,再到胸口,他扯开了她的衣裙,一个又一个烧焦的圆点,刺痛了他的眼球,他小心翼翼的抚摩,每划过一个,就好像有种钻心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将唇贴上去,吻着那些凹凸的伤疤。

手v趴在地上,微微的睁开眼,光线有些晃眼,抬手覆上她的,紧紧握住。

“醒了?”流萤穿着宽大的衬衣坐在他的身边。

低沉的声线,流泻出来,“嗯。”他撑起上半身,吸吮住她的唇,毯子随他光滑的皮肤落至腰间。

她推开他,用手指梳理他乱掉的头发,细致入微,唇角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越长越像你,尤其是五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头发像你,瞪人的样子也像你。”他趴在她的腿上,手伸进她的衣摆里,摸着她腹部那道刀疤,“还疼吗?”

流萤哼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这么傻的问题。”

“还有,他挑嘴,也跟你一样。”

“想喝水吗?”流萤打断他,目光静止了几秒钟,“我给你去倒杯水。”她起身,走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将事先准备好的几片安定放了进去。

手v坐起来,眉头不断地抽动,看着那杯水。

流萤知道他看穿了,坐下来,她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她只是觉得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残忍,不顾自己要炸开的心,不顾他即将被痛苦扯裂的身。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将水杯递给他。

“真希望要我喝下去吗?”他摩挲着她的眼角,他知道,只要喝下这杯水,他就失去了她。

流萤说不出话,轻轻的点着头。

他接过杯子,她的泪便止不住了。俯身压住她的唇,辗转流连,比任何一次的吻都要苦涩,比任何一次的吻都要激烈,他要她记住他,他要自己记住她。他放开了她,仰头将水喝尽,一滴不漏。

她痛哭着,捧着他的脸,热烫的泪,流过她的手指。

“流,我爱你。”

她擦着他的眼泪,“我知道。”如果可以,她也想回报等价的爱情,可是她无能为力。

“我爱你”这三个字持续了好久,之后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停留在了“我”字上,再也没有下文。他睡着了,紧紧攥住她的手,却不肯放开。她坐在他身边,也不离开,默默的流着泪。直到她家的门被人打开。

当一雅走进客厅时,他看到了翻到杯子,手v睡死在她的身边,交握的手,和那张泪眼婆娑的脸。

他明白了,她要离开了,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他隐忍着,走过去,蹲下身,嘴张张合合了半天,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睡着了。明天就会醒过来。”她哽咽的说着,勉强扯出点笑容,“一个人的时候,还想起你长发时的模样,很怀念。”

“别说了!”

她第一次乖乖的听话了,只是看着他。

一雅皱起眉,“为什么这么听话!我说让你不要走,你是不是能留下来?!”

流萤低下了头,默然不语,泪水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

“为什么不说话!”他粗暴的抬起她的头。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一雅握住她的双肩,痛苦,无止无境,“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女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他抱住她的身,怒吼着,发泄着愤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有这么多无法逾越的障碍。你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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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板上自己的血迹,她没有怪他,她知道他痛苦,又有谁在这场戏中没受到折磨呢。

天已亮,她拖着疼痛疲累的身子洗了个澡,换了件体面地衣服。卷起那幅向日葵,塞进小桶里。这是她仅带走的东西了。

迹部克幸的人到了,她站在家门口最后看了一眼。

“楚小姐,该走了。”

她关门之际,一雅睁开了眼,紧咬着自己的手背,不发一声,好让她干干脆脆的离开这里,完成她的心愿。

“她走了吗?”手v随后醒了,用手捂住肿胀的眼睛。

“啊。”

这里,只剩下无限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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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里,她手里攥着信,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而发件人署名不二。这封发自五个月前的信一直静静的躺在她的信箱里。

他说,她的梦想他会帮她完成。

他说,他会走遍世界各地,将美如画的风景永久的保存下来。

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到她,将它们交到她的手里。

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乞求她的原谅;

他说,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找回平静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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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

骄阳似火,酷暑难当。

大地犹如一口巨大的锅,冒着腾腾热气。

“叮当~”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穿着短袖汗衫,满头大汗的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他腋下夹着个画桶,嘴里叼着棒棒冰,由于过热,他按门铃的空隙间会把衣服撩起扇扇风或者擦擦流下的汗水。

不久之后,从屋内走出一名妇人,她和颜悦色的问道,“小朋友,你找谁?”

他赶紧拿下棒棒冰,“请问这里是乾贞治的家吗?”

“是啊!”

“请问他在吗?”

“在,在,外面太热,要不要进来?”

“不了!我在这里等!”

妇人笑了笑,“好,我去叫他。”

妇人进去了,不出两分钟,门外的少年听到了跑动声,喜笑颜开他的任务要完成了。

高大的青年穿着背心短裤走出来,对着少年呲牙一笑,“我们见过吗?”

“没见过!”少年如实说。

“呵呵~找我有什么事?”

“一个漂亮女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咬着棒冰,抽出了腋下的画桶,交出去的同时又觉得不妥,收回来,把桶被汗水弄湿的地方在衣服上蹭了蹭,交到对方的手里,“她说亲手交给你。”

“她长什么样?”乾贞治不以为杵,还以为又是哪个女同学将情书别出心裁的装进画桶里。

“嗯~”少年皱着眉,冥思苦想就是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看着手里快融化的棒棒冰,灵机一动,“她说话像水一样,语气总是淡淡的,笑容也是那样。”

乾贞治一愣,捏住少年的肩膀,“她左眉里是不是有颗痣?”

“没注意!”

乾贞治连忙抽出桶中的画,展开它,八月的烈日蓝天下,盛开着一株高大的向日葵,在向日葵的庇荫下,有一个不搭调的海胆,还有一个更不搭调的榴。海胆丑丑的,黑黑的,看起来又大又讨厌;榴虽然看起来冒着尖锐的刺,却是和向日葵一样金灿灿的,让人忍俊不禁。

他没有笑,因为他看到了泪水的痕迹还残留着。他像个疯子狂跑着,拖鞋早已甩掉了,他在小巷里找寻着她的身影,“楚流萤!楚流萤!你给我出来!!”

他气喘吁吁的仰着头大喊着,“你给我出来!!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见了那么多人,就是不见我!!”

“你给我这么幅破画算什么!!连个框都舍不得给我买吗?你这个人怎么小气!!你就不能把那个海胆画的帅一点吗?”他朝天嘶吼着,汗如雨下,他眼眶湿润了,红红的,看得人心疼,“你这个没欣赏能力的,看看我多帅,你怎么能把我画成那个模样!”他嗓子沙哑了,“知不知道我今年收了多少封情书?!185封!!”

他擦去眼泪,高声吼道,“海胆永远是榴的朋友!永远都是!!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我找个漂亮老婆生个漂亮的小丫头迷死你家的臭小子!”他低下头,心疼的抚平被揉破的画纸,生气的大吼,“楚流萤,你个小气鬼,下次给我送框子!”

“喂!!”少年颤抖着眉角,出现在他的身后,拽了拽他的衣服,将鞋递给他,“给!”

乾贞治对他直点头,看到围观的人们,显然是尴尬了,挠着后脑勺,“谢谢!谢谢!!”刚刚低头,抬脚想穿上鞋的时候,他满头黑线,指着他双腿之间,“那是什么?”

少年从夹住的腿间拿出画框,递给他,“她特别说了,最后给你画框。”

乾贞治胸口憋了一口闷气,冲天大吼,“楚流萤,你这个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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