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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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舞者不表现性感,她代表性感。

“她还会跳舞?”罗颢一边换衣服,一边听手下的消息汇总。这就对了,当初他看到破阵乐里面的蛙形阵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卫国的那帮深宅大院里的宫廷乐师怎么可能会这种东西?好吧,不提这个,就是她这招“大隐于朝”也不得不让人叹声高妙,若没有今天的偶遇,罗颢怀疑自己一时半刻恐怕还真找不到她——怪不得严氏姐弟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原来她现在是寄住在舒府上……

“她叫若薇?”

“是。”

周维,周若薇……

若薇……

唔,这名字对她倒是贴切,满身都是刺儿。

罗颢对镜整了整衣冠,挥挥手让青十一退下,这次她是插翅也难飞了,待过了今晚的桃花宴,明日他会亲自去舒府“请”人的。罗颢发现自己竟然对明天即将要看到的表情充满期待。

****

“救场如救火呀,我的小姑奶奶。”舒大人围着若薇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的大人哪,你刚刚也看到了,绿裳脚扭了是意外,我又不是大夫,我能有什么办法!”若薇一把抓起节目单,快速翻阅。

“你脑子快,帮帮忙!”

若薇一边飞速的翻,一边叹气:“那位姐姐可是镇场级别的,金雀舞的招牌就是她,我又不是神仙,你要我到哪里抓来一个上台就能领金雀舞的……”名册通翻一遍,若薇看着舒大人好像要心脏突发的样子……彻底无语了,今天真是衰到家,也许她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那把压轴的金雀舞取消,把红袖的节目代替压轴,所有的节目依次往后延……”

“不行!”若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教头打断了,这个法子他们早就想过了,如果能行的话,还用他们在这火烧屁股地原地转圈?红袖的金瓴朝圣舞是第一场就要上的,雷打不动,根本不可能移到后面。

“红袖不是还有个拿手的桃花清么?”若薇翻出名册里面的记载,“让她跳这个喽。”

“凑不齐伴舞的……”

“那就让她独舞好了!”若薇全不在意,红袖可是仅次于绿裳的红牌啊,多出一场节目有那么困难么?

“独舞?什么是独舞?”

“就是一个人跳的,就像那天我一个那样……”若薇说不下去了,因为向教头的表情就跟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待猛一吃惊之后,这会儿又陷入了神游的状态。再看舒老头,也是一脸迷茫……

“喂,喂……不是吧?”若薇瞪大了眼睛,难道这里都没有独舞的?

若薇哪里知道他们的舞蹈最先起源自远古的祭祀活动,说白了就像是“作法”,当然都是一群人一起跳了,然后慢慢流传演变就变成了今天的带吹拉弹唱、带娱乐作用的舞蹈。但即便如此,依然留着浓浓的祭祀影子,想想那个“破阵乐”,还不是在大殷的皇帝和大臣们满意之后,就被定为祭天、国宴中不可缺少的“国乐”?某种程度上也像远古祭祀那般具有特殊的意义,绝不是单纯地为了娱乐的舞蹈。

好了这就是问题所在,若薇脑子里的舞蹈概念就是现代的那种,表达感情、释放热情的艺术形式,独舞、群舞、双人舞自然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所以她顺嘴一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却立刻震撼了舒大人和向教头。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问题是,即便不用伴舞上场,红袖一个人也不能就这么上台,独舞跟领舞根本是两个概念,红袖是被一群舞娘众星拱月,并没有很强烈的肢体语言和感情表达,如果没了其他舞娘的队形衬托,难道让观众只看她一个人在台上跑来跑去吗?干什么,跳大神啊!

不过毫无疑问的,若薇的话为舒大人的世界打开了一扇窗,见到光明了……

“丫头……”

“不,别想!”若薇摆手兼摇头,“门儿都没有。”

“丫头,这是救命的啊……”

“不,不,不不……”要她上台?除非她活腻了!

“丫头~~我们舒家的百年名声……”

“干我什么事?”

“这个压轴真的重要,如果让殷皇破阵乐第一次公开就演砸了的话……那我们一家老小……”

“别用哀兵政策!”

“丫头……”

“打死我都不会答应的!”

……

没打死,她就答应了,所以若薇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鬼附身了。

她现在穿着用孔雀尾翎织的舞衣,长裙曳地、光华灿烂……别误会,不是为了烘托什么百鸟朝凤的气势,实在是只有这一件舞衣是她需要的大裙摆。即兴表演的两三分钟舞蹈是一回事,保证她在台上表演一个正八经的节目就是另外一回事,只有这个在中学交流促进会上表演的曲目若薇还能记忆犹新,而那段弗朗明戈舞肯定要一件大裙摆的舞衣。

时间紧迫,刚刚在后台与舒华仓促合了两遍,还好他们“师徒”两人因为这些日子一起练习而默契足够,前面的那段芭蕾就用舒缓的[长河吟],中间明快的部分就用琴音节奏和声,最后用一个十庆舞的片断表现弗朗明戈的热情如火……

若薇站在台上,听到了舒华慢慢奏响的琴声,她向他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舒华对她微笑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ok,let’s go!

罗颢很少对宴会上的歌舞给予太多的注意,对他来说,那些东西更像是一种装饰、气氛,与席位上必备却肯定很少有人享用的糕点有异曲同工之妙,哪怕是被安排做压轴的也是一样。不过,当宴会中一直翻腾不休的嘈杂声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渐渐降下去的时候,也足以让这位年轻帝王“拨冗”找找缘由。

很优美的琴声,伴随着一个妙龄女子的身影。

只是一个身影,窈窕柔软的肢体在一种似乎近似不可思议的柔韧下婉转舒展,看不清面容,事实上全场这么多人,没有哪个能看清那个舞伎的脸。她没有选择通常的在宴客会场的中间空地起舞,而是跑到了为乐工演奏搭建的台子上,背景红绸后面明显多放了好几处明烛台,把整片红绸都照得亮亮的,反衬了红绸前陷入黑暗却轮廓肢体清楚的舞伎人影。

她的动作很舒缓,空灵,偶尔的小步跳跃,给人一种仿佛停留在空中的轻盈,她似乎会随风飘摆,两只手臂就像风中的柳枝在轻荡,然后又是一个跳跃,她从一棵水边揽影自怜的柳化身成一只骄傲轻慢、睥睨一切的鸟,她摆出了一个手势,高高地放在头顶像孔雀头上的花翎,裙摆在音乐中慢慢地被向后抬起的腿撑开,一个巨大的尾羽展开了,拉抻舒展的身体好像一只站在树枝上引吭高歌的孔雀。

然后琴声停止了,鼓声却响起来了,紧密的快速的甚至不逊于破阵乐的节奏,却没有破阵乐中的杀气,而是欢快的、明朗的、愉悦的、兴奋的……伴随着一只在鼓声中不断穿梭的孔雀妖精。

妖,艳也,媚也,一曰异也,孽也。

罗颢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似乎要看得更真切,不过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时候,他又把身体拉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忽然想起了周若薇,一个真正骄傲又确实有本钱骄傲的,一个妖精又不能被称作妖精的漂亮小东西,一个真正的“孽障”,不是这等舞娘能比得上的。

罗颢重归冷眼看世,拿起手边的醒酒茶,挥手挡开了要给他更换一盏的常贵,满满地吞咽进肚两大口冷茶。

消失的琴声又回来了,一反之前的轻缓,变得热烈激昂,鼓乐和声,像最沸腾的油内被泼进了水,滚热、欢腾,眩目、危险,这个妖精在跳跃中好像化身成了一只凤凰,热烈似火,只把人灼得难以抵挡。鼓声越来越紧密,大幅的裙摆旋起了层层叠浪,跳舞的人身后的明亮红绸随着火光的移位而越来越清楚可见。明烛台被从红绸后移到了红绸前,孔雀尾羽织成的霓裳,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七彩,跳舞的人站在一个足一丈宽的大鼓上轻脚跳跃,由慢变快,再快,快到了极致……立定,鼓声戛然而止,舞者像一只倦鸟柔软地、缓慢地匍匐蜷息在那一丈宽的红漆大鼓上。

琴声停止了。

那一瞬宴会场上很静,可能很多人都在翘首以盼这位舞者抬头,以便一窥真颜,也许很多人已经在心里描绘着这位舞者应有的惊鸿之貌,不过他们没有机会了,因为几乎在琴声停下的下一秒,台下忽然燃起了两排火盆,一声百名男儿齐声震天的一吼,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心中一凛,转移了视线。

[殷皇破阵乐]——今天晚宴中的最后一个节目。

罗颢的视线在转移到上场“舞士”之前,在那个伏在鼓面上的舞伎身上多停落了一眼,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不过他身旁的常贵明白了,微一躬身就无声无息地退下去了。

而这边的若薇在众人的注意都被调开之后,在火光的阴影中被舞台上的伙计连鼓带人一起抬到了后台。到了后台,若薇才从鼓上跳下来,她拉过一件黑斗篷从头顶罩到脚底,看着舒老头和向教头那副好像挖到金山一样的嘴脸,举起食指,青面獠牙地一字一顿地强调:“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若薇,跳得棒极了!” 舒华也过来了,刚刚他们配合得相当完美,比前两次后台预演还要默契。

若薇瞪了一眼这个只知道笑,一点眼力价都没有的家伙:“别挡路,我要去换衣服,快热死我了!”穿着“皮草”在台上跳舞,早春中暑的人没谁见过吧,嗯,再不换衣服这就快了。

舒华顺手递给她一杯温茶:“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春寒露重,你先就这么穿着吧,要不然一热一冷很容易着凉……”舒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冲进来的小乐工给打断了,“……外面……师,师傅……外面有位公公说要见刚刚的压轴跳舞的……”

“什么?”小乐工的话还没说完又被舒华打断了,舒华的脸色简直能用晴天霹雳来形容。而舒大人和向教头的脸色也不能归到正常那类的,看若薇的眼神带着矛盾、犹豫、不舍……

若薇也变了脸色,她都接收到这样的视线关怀了,还哪儿能不明白自己撞到了什么狗屎运?“喂,喂……”若薇僵着一张脸,脸上一贯的微笑变得很狰狞,“你们最好不要告诉我,是我想象的那样!”

“……”

“……”

“……”

“哦,真是……”若薇转身抬脚就走。

“若薇你去哪儿?”

“去找人顶缸!你们无论如何拦住他,现在、立刻、马上!”该死的,怕出事、怕出事的,所以跳舞之前做了那样根本不用露脸的舞台安排,这下可好,倒是没被风修文他们认出来,却引来了一匹发情的种马!

“红袖,”若薇跑到后面的“头牌”休息室,半跪在红袖的椅凳前握着她的手,“红袖,我有一件事万分万分想拜托你……”

看着红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雀跃而去之后,若薇好像浑身脱力一样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连急带怒带愧疚带疲累,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现在不止浑身无力,连身上的孔雀裳都湿透了。

若薇平稳了一下心情,才发现屋子里过于安静,她深吸了一口气:“绿裳,别憋着了,你想骂就骂吧,痛痛快快骂我一顿!我就不是东西,我知道你明白刚刚我说的那些什么青梅竹马都是瞎编出来骗红袖的,是我亲手把红袖往火坑里推,对,我就是这么自私阴险的小人……”

红袖的后半辈子就算是被自己毁了,若薇明白,一个家世背景什么都没有的小小舞娘,能在如狼似虎的后宫中存活?凭什么?就凭红袖那梦幻式的少女情怀么?

“我骂你干什么?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绿裳依旧冷言冷语,“没有这次,下一次若红袖真被公公召唤,你以为她会拒绝么?你以为她就真的信你那番什么等待情郎功成名就回来娶你的瞎话?顺水推舟罢了。你也一样虚伪,做就是做了,让事情从头再来一遍,你还是会推红袖一把的,我骂有什么用?这次能是红袖,下一次就是我!”

若薇猛然回头,看着绿裳跟她对视的冷冷的眼。

“既然你已经造孽了,你就负责一直造到底吧!”绿裳又开口,“回头你再从那些人里面提拔上来一个‘红袖’,我可不想哪天出事没人顶缸,自己被你稀里糊涂的卖了。”

绿裳嘴上说不骂,但基本上也说得差不多了,但若薇再怎么心里难受,确实像绿裳说的,事情从头再来一遍她还是会选择这个自私的方式,所以她没资格自责,没资格装圣母,她就是绿裳嘴里一针见血说的那个“天杀造孽的”,永远翻不了身的。

可有些事情不是自私、甘受良心谴责、舍得肉痛就能摆平的。若薇与绿裳在屋子里以为事情都已成定势,一切都摆平了,却不知道外面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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