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卖给您，而是请您帮我卖，您不用先给钱我，等卖出去之后，我再来拿钱，卖出所得我和您五五分。”

张小丫知道膏药不同于蛇胆，药铺肯定不收，但她也清楚，如果自己拿去瓦市摆摊卖也不好卖掉，毕竟是治病治伤的药，又不是吃食或者日用之物，人们只会相信药铺，不会随随便便买。

那日她在瓦市上逛了那么久，琳琅满目，可谓应有尽有，就独独没有看到卖药的。

所以，她只得变通一下，用代卖这个办法，亏点就亏点，总比放在屋里让它过期强，变一些钱是一些钱。

掌柜没想到这样，面露意外。

张小丫又接着道：“您想啊，天寿堂可是百年老字号，而且这种新品也是刚出来正卖得好，据说一帖消肿、两帖去痛、三贴痊愈。最重要的，您不需任何成本，也不用担任何风险，卖得掉就卖，卖不掉就放在那儿。”

掌柜眯眼想了想。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儿了，我自己药铺有膏药，卖了你的，我自己的岂不是就卖不了？”

“不不不，”张小丫摇摇头，“您错了，天寿堂的这膏药是高档品，前几日我打听了下，卖到了十五文一帖。”

那日她买小麦种的时候，一个顾客在跟老板娘说这件事，她听到了一嘴。

这也是为何她这次出门将其带出来卖的原因。

“您店里的膏药几多钱一帖？”她问。

掌柜没做声。

大概是刚刚被她套出蛇胆卖价的阴影还在，故不轻易回答。

张小丫也不在意，其实她心里大概有数。

天寿堂为了宣传新品膏药，都不惜人力物力去各村搞吃番薯大赛，可见对这新品膏药的重视程度。而投入的这些成本定会算在膏药上，再加上天寿堂的招牌还摆在那儿，所以，这售价的十五文里，除掉宣传成本，除掉招牌价值，其实没剩多少。普通膏药没这两项，自然就也卖不出多高价格。

“我打个比方，只是打个比方哈，如果您店里的膏药卖六文一帖，天寿堂的这膏药我们卖得比市场价便宜一点，卖十二文一帖，您是愿意卖天寿堂的，还是愿意卖您店里原有的？”

掌柜依旧没说话，因为张小丫已经替他说了：“你自然是愿意卖天寿堂的，对吧？卖十二文一帖，我们五五，你就可以拿六文，这可是净赚，而你卖自己原有的，虽然也是拿六文，可里面包括成本。”

掌柜做了多年生意，这笔账自然算得过来，哪还用得着她帮他算。

“卖后再结，你就不怕到时我不认账？”

张小丫眉眼一弯：“您真会说笑，您看您生意做得这么大，开这么大药铺，岂会坑我一个小丫头几幅膏药？不过嘛，我也晓得，你们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契约很重要。那我们就按规矩办，可以先立个字据，么样操作，么样分成，双方的义务和权利都写清楚。我也对这几幅膏药负责，不会给您的药铺带来任何麻烦，如此，彼此都放心，您说呢？”

掌柜伸出手指指指她，摇头笑道：“你呀你，人小鬼大，什么叫彼此都放心，我看就是你不放心吧？”

“没有！”张小丫自是矢口否认，“真没有，我总共才七副膏药，全部卖掉一百文都不到，我怎么可能不放心您一个大老板对这点钱不认账呢？”

对，她就是不放心，毕竟对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无奸不商嘛，刚刚她已经领教过。

所以，合约在手，才有保障。

其实，何止她不放心，掌柜亦是有其顾虑的地方。

比如，她为何会有七帖天寿堂的膏药，膏药的来历干不干净？若出个什么事，有字据在手，他也能撇清楚。

再说代卖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有利好，没有损失，他何乐而不为？虽然只有几十文钱，可钱这东西又不会咬手，多赚一文是一文。

遂答应得也爽快：“行，写就写吧。虽然如你说的一样，我还真不在乎这几十文钱，铺子里随便卖一样名贵的药材，都不止赚这点钱，但做生意嘛，无论大小，按规矩来总归没错。”

“是是是。”张小丫连声附和。

掌柜拿了柜台上的笔和纸，唰唰唰写起来。

写完自己看了一遍，递给张小丫：“识字吗？”

张小丫笑：“不识，不过我相信您。”

边说，边毫不迟疑地伸出食指在砚台上的黑墨上蹭了蹭，按在字据的右下方。

她与此人就面对面，中间隔着个柜台，他在写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清楚了他写的内容。

掌柜见她如此爽快，自是愉悦：“那我照着再誊一份，我们人手一张。”

“好，有劳。”

誊完后，张小丫同样按上手印，然后自袖袋里拿出那七帖膏药交给对方，再将她的那份字据折好拢进袖中。

“对了，到现在还不晓得如何称呼您？”

“鄙人姓胡。”

张小丫连忙双手一握，笑着朝对方作了一个揖：“胡老板，幸会。”

其实她知道他姓胡，刚刚那张字据的落款上写着呢。

之所以突然这样一问，除了想再次证明自己不识字之外，最重要的她想知道字据上的落款他有没有作假。

“幸会。”对方点点头以示意。

“我叫张小丫，您可以叫我小丫。那，膏药的事就劳烦胡老板了，大概三日后我有事要来镇上一趟，到时我会来您这里看看卖的情况。”

“嗯。”

“那，告辞。”

“嗯。”

**

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前，张若兰假装挑选着胭脂，打开一盒闻闻放下，又打开另一盒闻闻再放下，一双眼睛不时瞟向不远处德康药庄的门口。

见张小丫终于满面春风地出来了，她连忙背过身去。

等了片刻再回头，张小丫已朝另一个方向走得老远，她眸光一敛，放下手中的胭脂，直奔德康药庄而去。

“姑娘抓药吗？”见张若兰进来，胡掌柜连忙招呼。

“不是，我来找我妹妹的，”张若兰佯装四下环顾，“咦？我妹妹说她在您家药铺等我的，怎么不见人？对了，她的膏药是卖给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