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轩淡然摇头，他剑眉微蹙，眉宇间似乎有几分倦怠之意，只是站在床前，缄默不语。

陆通忙躬身退回原地，小双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也没想到，方才那冷冽的目光居然不是文靖，而是这个看似很随和的内侍。

“回宫后马上去调查，这段时间莞妃究竟被带到了何处！”墨离轩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沉睡女子，她肌肤如雪，低垂微卷的羽睫仿若是蝶翼一般，在眼睑下投下一抹优雅的弧线。

“是。”陆通蹙紧眉头，躬身恭敬的说道。

“莞妃回来的事，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墨离轩冷冽地侧首，瞪着站在门口浑身打颤的文靖，从齿锋间迸出这句话来。

文靖双膝一软，倏地跪在地上，吓得神魂俱散，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磕头：“微臣的贱内……她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墨离轩沉黯的眸底骤然闪过一道冷光，他半眯着眼：“若是传出去，你该知道后果。”

“是，臣知道，知道。”文靖额头浸满了汗水，他双腿止不住的颤抖，额头抵在手背上，手背早已濡湿了一片。

“莞妃在你这儿，你应该知道怎么照顾了吧？”墨离轩蹙起眉头，眸中没有一丝的表情。

文靖倒抽一口凉气，他微微抬头望了眼冷冽漠然的年轻君主，未曾犹豫半分，忙叩首：“皇上放心，罪臣一定好好照顾娘娘。”

墨离轩淡漠地“嗯”了一声，他半眯着眼，看不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伤感，他侧首瞥了眼小双背后站着的路通，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明日到太后寝宫回禀，朕要亲自接雪儿回宫……”

“不……不回去。”青色的纱帐轻轻被撩开，耳边划过一丝虚弱的呢喃，墨离轩冰冷的指尖骤然被一只晶莹白皙的纤手握住。

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墨离轩眼眶一热，仓皇地回过头来，烛火掩映下，他低垂着眼睑，恰好掩住他眼中几近狂喜的眸光：“雪儿……”

他轻声呼唤，声音却是难以克制的喑哑，他颤抖地坐在她的床前，双手握住她柔弱的香肩，低头将自己冰冷的唇瓣轻贴在她温热苍白的樱唇上：“你醒了，终于醒了……”

深吸口气，滚烫的泪水却已滑落他的眼眶，“滴答”一声落在她绝美却苍白的脸颊上：“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想不想喝水……”他惊惧的颤抖，浑身被狂喜的洪水充斥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朱霜霜低垂的长睫轻颤，她迷茫地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浅笑：“我……很好。”

墨离轩深提一口气，他的心脏停跳了几拍，狂喜的望着她，他惊慌失措地伸手紧握着她的双肩，朱霜霜茫然地半睁着眼睑，她能感觉到他指尖冰凉，但碰触到她的手掌却是滚热一片。

青丝披散在芙蓉软枕上，她吃力地想要捕捉一丝记忆，微卷的羽睫颤动，她慢慢地蹙紧了眉心，直到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梦境，她澄净明亮的眸子里瞬间闪烁着晶亮的光芒，鼻尖一酸，她黯然垂眸，蝶翼般的羽睫已然濡湿一片。

“皇……皇上，是你吗？”她被紧握在他手掌里的手指轻颤，吃力地张开樱唇，她望着他，伸手轻抚着他俊美惊惶的面庞，唇角绽出一弯幸福温柔的笑。

“雪儿，是朕，你回来了，朕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他胸口顿时浮起一阵潮热，眼眶热辣着，低头轻轻亲吻着她濡湿的羽睫：“朕以后……再也不会冷落你了，再不会了。”

黯然垂眸，她虚弱地摇摇头，唇边浮起的轻柔宠溺的笑容更盛：“雪儿……从来没有责怪过皇上。”

心，顿时停跳。

墨离轩愣怔地看着她，仿若置身在云端般，全身飘飘然。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他微红的眼眶绽出一抹惊惧狂喜的光芒：“我会改，一定会改。”

身后，所有人惊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从来没人想过，皇帝居然会卸下所有的君望威仪，在一个人的面前只剩下刻骨的宠爱和包容。

无力的垂下眼帘，朱霜霜侧首贴在他温热的右手掌上，刚一开口，滚烫的泪水已顺着流在他的掌心：“任何人……都无需责怪，臣妾……想和您单独待一会儿。”

墨离轩淡漠地侧首，他温柔宠溺的眸子在沉暗的烛火映照下，瞬间格外的清冽。

“没听到娘娘说的话吗，还不都退下。”他的目光冰冷，方投射过来，房间里所有人俱是一颤，慌忙躬身退出房门。

朱霜霜露出苍白的笑容，她紧紧蹙着眉心，声音低沉，“过去的一切……当真像是梦一样。”

墨离轩伸手紧紧抓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他的手掌温热，望着她单薄纤弱的身子，仿若一个不小心，就会像彩蝶一样飞去，他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全身上下立时变得无比冰寒，她微微一怔，手指触摸到他冰凉的指尖，稍用力想要挣一挣，却始终没有被松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冷……”

他忙将被子给她盖好，低头轻轻亲吻下她的额头，她的身子微颤，慢慢地闭合了眼睑，他痴痴地凝望着她，眸中绽出无限的温柔。

“别动，别动……”

墨离轩微微一愣，他的喉咙仿佛被手指紧紧地扼住了一样，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朱霜霜，望着她虚弱苍白的面容，慢慢地舒缓下来的呼吸，才明白方才是梦中的呓语。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手指刚想要松开，却莫名地被她给紧紧地抓着，纤白的手指仿若白玉，只消那一眼，她如雪的肌肤已让他黯然心动。

她如墨的羽睫轻颤着，像蝶翼一般在眼睑下投了半剪的迷离。樱唇微张，轻吐着幽兰般的清香。

“雪儿。”

他轻俯下身来吻了下她温柔娇嫩的唇瓣，望着她此刻轻伏在他手背上酣甜的睡容，他不禁地笑了，笑容中满是宠溺的爱怜。

烛影摇曳，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陆通垂首立在门外，低声说道。

墨离轩转头看向窗门，见天空微微泛白，他温柔的眸子也在瞬间沉黯下来，“带他进来。”

“吱嘎”一声轻响，陆通躬身迈着细碎的脚步声进来，文靖则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走到床前，两人恭敬地停下。

“朕马上回去，你应该知道，如何待她才是……”墨离轩只是看着熟睡中的女子，他甚至都没有转头看其他人一眼。

文靖突觉背后蹿进去一阵冷风，他大惊，刚点头想要说话，谁料墨离轩眸光一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白天再请个大夫过来，重新检查一遍还有什么病症，听到没？”

“是，是……老臣一定做到，绝不会有半点差池。”文靖忙低头哈腰地认错，他的手拢在宽大的袖管中，手心里浸满了汗水，莫名地恐惧紧紧地将他给包围住。

墨离轩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竹叶翠花小瓷瓶，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喂朱霜霜服下，她蹙紧眉，刚嘤咛了一声，紧接着墨离轩就接过陆通递过来的水，慢慢地喂她喝下，随即拿了丝绢给她擦拭了下唇角。

“皇上——”陆通低垂下头，又轻声唤了句。

“朕知道。”墨离轩嗓音喑哑，他低头亲吻下朱霜霜的额角，将她的手指轻轻掰开，他站起身来，眼眶微辣，终是不忍再多看她一眼，径自抬脚走到门口。

“好好照顾她。”他深提一口气，仰起头来，胸中顿时浮起一阵酸楚。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蹿头顶，文靖惶恐地侧转过身面朝房门，忙说道：“皇上放心，臣一定照办。”

墨离轩手指紧紧握在身侧，他没有再回过头来，直接带着陆通离开丞相府。

只感觉腿上一阵虚软，文靖脑中一阵昏沉，他歪歪斜斜地就跌坐在地上，吓得门口站着的小双慌忙地就跑进来将他扶起，文靖木然地望着前方，口中只是喃喃：“吓死了，老命都给吓没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文靖夫人刚从雕花木床上坐起，就看到小双搀扶着文靖走进来，文靖双膝虚软，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了小双的肩上。

“既然老爷都已经进来了……”文靖夫人手中把玩着披散的秀发，轻轻一闻，秀发间隐隐透着清香，她斜睨了一眼小双道：“还待在这儿做什么，难道等着侍奉老爷就寝吗？”

小双生生地吓了一跳，慌忙躬身退到了一边，“奴婢不敢，夫人息怒，奴婢……奴婢这就退下……”

文靖坐在床上，窗子开了半扇，他伸手轻轻撩起晨光中轻垂的纱帐，无奈地叹了口气，躺在了床上：“方才险些被吓死，夫人就少说两句吧。”

夫人脸上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语气中也带了两分的嘲讽：“老爷如今年纪大了，自己做得出这样的丑事，还怕妾身来说？”

文靖这才反应过来是误会了，他仰起脸转过身来，张开口来，却又生生地给吞了下去：“罢了，我不想多说，说了反倒又一个人担心。”

文靖夫人凝望着他，见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疲累，唇色苍白，眸中也已没有方才的光彩，她伸手就将脸前的纱帐一甩，伸手拉着文靖的手臂，忙压低了声音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若不和我说，岂不是将我当做外人？”

轻轻叹了口气，文靖躺在床上，微微闭合双目：“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是莞妃，而且皇上如今让她留在府上，但是对她的态度已和之前完全不同。”

夫人的眸子瞬间睁大，她仿若被雷击中，身子晃了一晃，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老爷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深深地吸口气，文靖疲惫地说道：“先让大夫来看病，其余的事等我醒来再说。”

见他闭上双眼，眼睑垂下的尽是憔悴疲惫的青影，夫人坐起身来，脑海中不由得浮起一张清雅如百合般的面容，一袭淡粉色的纱裙轻拢着她纤瘦婀娜的身子，盈然可握的腰间那一根雪色的丝绦在轻风中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