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达说的没错，人的"死亡"分两种，一种是失去生命，另一种就是从社会上消失，不再为社会人所承认……即使是信息发达的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条码，每一步的行动都被保护，或者说监视着，但是每天还是有人会莫名失踪。一开始大家还是会认真找寻，也会报警，不过一年后呢？三年？五年？十年？

最先放弃的是警察吧？无休止的寻找对警备资源的消耗太大，因为失踪是太过高频率的事情，所以在案件里是寻常普通的存在，要不是重要人物，他们一定不会一直寻找下去。何况就算是重要人物，也存在搜救有效时间，时间一过，立刻判定死亡。与其在失踪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把警力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等到警方的死亡判定后，接下来就是亲友慢慢接受失踪、生死不明这个现实，开始放弃……到最后，估计也就只有至亲不愿意放弃了。

可是父母不愿意放弃又能怎么办呢？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总有一天会放弃的……

那么……自己会如何呢？完全透明化后，自己要怎么回到父母身边？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交通工具都用不了吧？而且还会引起恐慌……

最糟糕的就是被捕捉……然后……

对了！等完全消失后，就把衣服脱了，所有能暴露自己的东西全部先找个地方藏好，然后回研究所向他们求救！

想到这里，文千千心里就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他们不打算伸出援手解决自己透明化的问题，那就求他们把自己想办法弄回家，然后再给予一定的报酬……

如果是透明人，就算回家也不会影响到父母的工作，等他们说的那个忙着的事情结束，妈妈一定能找到办法帮助她显形的！

但是……万一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后，父母要灭口怎么办……梁启朝肯定会想到这一点吧？毕竟文千千也想到了。他会因为有被威胁的危险，而拒绝自己吗？一半一半的可能性吧……

哈哈，哈哈……好糟糕的情况……越想文千千的心情就越发低落，或许她应该直接找瓦尔求助，如果有他帮忙的话，说服梁启朝的可能性会增加。

转念一想，文千千又不愿意这么做，因为有利用他的嫌疑，瓦尔看上去精神大条，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出众，不可能看不出自己抱有什么心思。就算看出来了他也会尽力帮自己，就是知道这一点，文千千更加不愿意在瓦尔身上耍什么小手段了。

等待的时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现在透明化的速度远远没有之前快，而是越来越慢，估计是受到了来自反应过来的原细胞的抗拒，无法继续猖狂进攻转而进入慢慢侵蚀的拉锯战。

哼，看来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好用嘛。文千千尝试平静心情，甚至开始吐槽药效。可是一直打战的手脚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情，努力将自己再缩小团一些，文千千无法避免地通过自己透明的部分看到了不透明的部分……还是闭眼吧。

要么被敌人发现，要么被路人发现并且引起恐慌，成功逃脱？这个的概率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减小。在这无限紧绷的沉寂中，她终于听到了一点异响，这响动在这只有崩塌和燃烧声的空间里，震耳欲聋，击打在她的耳膜上让她头脑发麻、胸膛发痛——那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是谁？！是什么？！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她甚至来不及克制，背部就撞了一下身边的柜子。赶紧伸手去扶住，可惜还是发出了哒一声——如果离得近，估计就听见了。

随后她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沉重呼气声。

很近很近很近很近！他很近！意识到这一点的文千千近乎失智，比起逃跑她最先闪现的念头居然是攻击，出现这个念头后，没等更理智的选项出现，她就行动了——在人影出现在面前时，举起手进行攻击！

“哦呦！”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一下就瘫软了，从来没有这么想哭过，也从来没有忍得那么顺利过，真是矛盾。

然后就和梁启朝所见的相同，他们碰面了，并且逃了出来。省去一些心理描写没有说出来，文千千将发生的事情缓缓道出，对面两位男士在倾听的过程中脸色变了又变……

“对了……难不成你们现在，能看到……”文千千意有所指的轻轻抬了下头。

“不过是人体器官，见惯了。”

“喂喂，我好歹也是研究所的成员好不，这种吓不到我的。”比起瓦尔基里，梁启朝的说法有种微妙的危险感……

“哼，”梁启朝靠过来，仔细观察文千千消失部分和实体部分的交界处，忍不住哼出声，“比我的更好？区区一个小偷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咦，原来关注点在那种地方吗？这种突然产生的好胜心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用处啊！瓦尔和千千的脸同时一抽。

“而且现在他的‘成果’根本攻破不了大脑这个区域，已经完全停在这里了，看来也没他说的那么厉害。”

脸又是一抽，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脑内吐槽的内容怎么就那么诡异呢。“如果我没有叫停药物组，我能更……”

“好了，好了！抽血！对，抽血来化验一番对吧，来来来，我们快点进入下一个程序吧，拖久了不好。”赶紧介入话题，加快进程的瓦尔自然收到了不愉快的一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反驳。

兴冲冲（？）准备好针管和冷藏装置的瓦尔基里，举起针时又迟疑了，现在这种情况，文千千的手整个透明的，怎么找血管？总不能瞎扎吧……

坐在后头的梁启朝看瓦尔半天没有动作，再看看或许举着手，但是看不出举在哪里的文千千，立刻知道对方遇到了什么困难。嘴一撇，他用鞋尖敲敲瓦尔的小腿，说：“让开。”

瓦尔将针筒放回铁盘，乖乖给大佬让位。梁启朝不急着拿针筒，他先是检查了一番挽好的袖子，确定没有松开后，开始给双手消毒，看上去并不打算戴手套而是想直接接触。消毒完，将一个事先沾好消毒液的棉球拿在右手上，他伸出左手示意文千千把手臂交给他。

刚消毒完的手温度偏低，刚接触时文千千被冰了一下，然后对方开始摸索，从小手臂一直摸到手肘处，示意后面的瓦尔给文千千上止血带。止血带绑紧后，他开始用拇指按压，似乎在找血管。按压没多久，文千千听他呼了口气——其中的情绪不明，用棉球给肘窝消毒，完事儿后还用右手又按了一通，然后举针准备扎。

所以等于还是盲扎吗……心情有点紧张，文千千忍不住盯着看——“转过头去，又想晕针？”谁知梁启朝用手背推了她的脸一下，不给她看。

没等她头转回来，就觉得肘窝一痛，梁启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毫无犹豫地说不定连看都没看地，就扎针了。

被吓到了，但是又不能抽手，也不能叫唤，文千千整个噎了一下。扎进去后，他拇指一挑开那弹片，气压的变化让血淌进管里，出乎意料的顺利。

把止血带扯开，梁启朝松开手，等血样采集完后就拔了针，按上棉签让文千千自己夹好，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行云流水，堪比那些千人刺的老护士……

“都看着我干什么，拿去，立刻开始分析。”瓦尔接过血样，放进冷藏箱就小跑着出去了，留下文千千还在那用围观稀奇生物一样打量梁启朝。

“……看什么看。”对方的目光太过露骨，即使看不见，也让梁启朝无法忽视，擦好手后，他一推对方的脑袋，让她躺回床上。

“教授怎么扎得那么准？”

“那里本来就有一条静脉，没长歪的话，能扎到。”

哦呦，听这老手一般的语气，文千千忍不住问：“那万一没扎准呢？”

“挪挪就找到了……你干什么后退？又不是没被我扎过，你后怕个什么劲儿？”

“不……怎么说……”心情有点起伏而已，文千千乖乖躺好，“今晚我就睡这里吗？”

“不可能，这里白天有人，等会我带你回隔离室呆着。”梁启朝下意识想看时间，随后才想起自己的手环已经报废了，不由得叹气，“等瓦尔来电话了，我们就过去。”

回隔离室吗，果然只有那里比较合适，人少，设备多，方便。想到这，她又问：“那我要蒙眼啥的吗？”

“你觉得，有那东西在，还有保密的必要吗，只要你说，就可以让它带你过去不是？”

说的是小Q？也是，它都成功突破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不是难事。然后文千千颇为心虚，往被子里缩。

“你别躲，等合约期一过，必须把那段记录给消除了，给我下死命令去。”

“知道了……”

自己还是太放任文千千了，说完话的那一刻梁启朝立刻后悔，应该现在就叫她下命令才是，拖什么拖？一点也不严谨！可是话已经放出去了，他抿抿嘴，坐回座位上，打开平板播音乐。

只要她别自己送上去泄密，大概没什么人能侵入那个AI，梁启朝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没等到瓦尔基里的电话，看了时间，他们决定直接过去好了。给文千千弄了长裤、长袜和手套，又把长外套罩在她头上，叮嘱她戴上口罩别仰头，确定从监控里哪个角度都看不到可疑的空隙，他们走出医务室，进入昏暗的走道里。

文千千低着头紧紧跟着梁启朝，用手揪住后者的衣服尾，眼睛一直盯着地板，在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记住路……

直到回到熟悉的空间里，整个路程就只有那个诡异的门给文千千留下了深刻印象——毕竟进门方式太过鬼畜，但是看梁启朝面色如常，文千千也不好直接吐槽。

这是文千千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看到操作台，免不了好奇地逛来逛去，看来看去。梁启朝任由她转悠，发现瓦尔不在这一层，他准备上楼找人。

“等等，等等！我也要去！”本来还在电脑桌那边转的文千千立刻敏.感地察觉了另一个人的动向，立刻窜过来要一起走。本来梁启朝已经站在升降台，手也放在按钮上，就因为一时停滞，成功让她挤了上来。本来只是给一个人预留了足够空间的升降台，现在显得有些小，文千千揪住他的袖子避免自己突出去，阻碍机器运行。

台子做小了，下次弄大点。梁启朝这么想着，将手按下去，台子嗖的就弹了上去。

楼上和楼下不一样，是用磨砂玻璃隔开的一个个隔间，只有一间亮着灯光，想来瓦尔就在那里。

走过去后，就发现他在那机器旁边打盹……

梁启朝抄起一旁的空塑料试管架，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敲。瓦尔基里嗷一声，醒了，眼神懵懵懂懂……于是梁启朝又给了他一下。

家暴现场？文千千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咦，你们过来了？”

“什么叫‘你们过来了’，你不好好盯着仪器睡什么觉啊？”

“哎呦！你看解析的时间不是还没有……哎呦！别打了，我错了！”躲闪着对方的攻击，瓦尔溜到机器后面，非常无辜地说：“本来我就没有几天好觉睡，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整天的，谁知道……”

碍着仪器在中间，梁启朝不好继续动手，晃晃手里的架子让对方住嘴，然后放回桌面上。紧急情况解除，三人都凑到机器前头，上面显示时间还有三分钟。

“为什么要这么久？你设置了什么？”加上他们在医务室等待的时间，明显超出半小时了，梁启朝不由得问。

抓抓头，瓦尔基里回道：“我就是想顺便把配方解析出来嘛……所以把精度调高了。”

“多此一举，没必要，我自己做也迟早能做出来。”

“哎呀所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好烦，安静一会不行吗？”文千千话音刚落，三人就同时沉默了。怎么说……感觉吐槽和被吐槽的对象发生了变化，和平时不太一样，让他们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

安静等待的三分钟，他们都紧盯着那时间，搞得好像三分钟后里面会蹦出点什么东西似的。时间不长，等仪器叮一声停止运作后，所有的数据已经导入实验区的服务器中。

“好了好了，等会的模拟破译、模拟中和实验我来做，你滚去睡觉吧，没你事了。”拿到结果后，梁启朝对瓦尔基里下了逐客令。

“咦，真的？那我走啦？”三步走俩回头的，瓦尔往升降台走去，“真的不用我帮忙？”

梁启朝已经去往另一个隔间了，身后跟着小尾巴，他的声音传来：“明天醒了帮我弄点修通讯环的零件和工具，我要修。”

“不给我帮忙修吗？”瓦尔朝那灯光下隐约透出的人影喊道。

梁启朝手上动作停顿片刻，仰头回应：“好主意，但是你刚刚嫌我不给你睡觉的时间，所以我拒绝。”

“行吧，我回去咯……千千！明天给你带吃的！”

“嗯，谢谢。”随后传来一阵升降台运行的声音，表示瓦尔已经下去了，文千千转而看向梁启朝那边——他正在屏幕上输入一排又一排自己看不懂的字母、标点和数字。

看着看着，文千千感觉眼前出了重影，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哟要做的事，暂时被压下去的疲惫感现在再次排山倒海的涌来，她晃动着手脚，走到后面的长凳上躺下。

“你可以下去睡觉，你的床还在，而且还能睡人。”透过屏幕，梁启朝注意到她的举动，提议道。

可是文千千没有用连贯的话回应他，她已经迷糊了起来，只喃喃说着什么“可以”、“关系”、“这里”之类的话，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呼吸声。

将数据全部导入这台机器中，点击启动模拟实验演算的软件，看着上面读取的长条，真正开始演算还需要十多分钟，天知道那歹徒在自己药剂的基础上加了多少东西。

“愚蠢，不从引导药剂生效方面着手，就知道拼命加东西堆砌……”给出评价后，他回过头看了文千千一眼，没有反应，自己的声音并没有吵醒她。他又看了对方几眼，跑到后勤箱那边，拎了两张毛毯过来，一张轻轻扔在文千千身上，一张自己披着。

用毛毯做遮掩，梁启朝悄悄掀开自己的衣服，开始细看。他的腰部有一条长长的淤痕，用手按压时，痛感让他轻哼出声。

再次回头确认身后的人呼吸均匀，仍在梦乡，他拿出放在兜里的药瓶，趁着机器还在读取的当口，开始处理自己的伤。

自己很可能和挟持文千千的人或者东西撞上过，腰上这伤就是他留给自己的“纪念”，他甚至没看清就被偷袭了。

可是对方只做了这一次攻击，在自己鸣枪后就快速远离了。为什么？难不成是怕枪吗？不可能，那种速度怎么会怕枪呢，肯定是在忌惮别的什么东西。在思考问题的呆滞中，他下意识将手慢慢抚上胸口。

【作者题外话】：题目真的非常适合差点完全丢稿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