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钟辛望着严岩冷峻的侧脸，疑惑不止。她就算再傻，也觉得严岩对自己过于热心了。热心得超出了对一位媒人的感激程度。

严岩盯着前面，并没有看她。

“你的车没油了，幸亏我跟着你下来。你会加油吗？”

“不会。”钟辛看着仪表盘上小小的红灯，茫然地回答。

严岩毫不意外。“先加完油再回去吧。前面就有加油站。”

钟辛脑子晕沉沉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下一个版本，咱俩还要合作。”

钟辛头疼了一下，严岩最近和自己说话明显增多，有问有答的，都不像他以前那样不爱说话的样子了。实在有些反常。

“我今儿可怜得这么明显了？”

严岩瞅了她一眼，不说话。

“还是你为了谢我告诉你关于林薇薇的事情？”

“你烧糊涂了。”

钟辛眨眨眼睛，她发觉自己这么小的动作，居然也牵扯得头皮发紧，赶紧闭口不言。

“睡会儿吧。以后开车别逞强。尤其是新手，状态不好的时候，不要开车。”

严岩转过头，发现钟辛已经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楼下，接了孩子回家的小刘敲了敲车窗，“大姐，你怎么睡在车里了？”

严岩走的时候把车窗开了一半儿透气。钟辛叫起来。“哎呦，被咬了。这么早就有蚊子了。”

她跟着小刘和小平一起上了楼。可能是看到妈妈身体不好，平儿今天表现得格外乖巧。

吴晨诚回家的时候，小刘已经走了。钟辛和孩子已经吃过晚饭，给他留了一些放在餐桌上。他也没什么意见，自己在微波炉里热了热，吃了起来。

刚吃完，钟辛就抱着孩子过来认错了。

“这两天公司里事情多，我说话也有点急。咱俩别闹了。”

吴晨诚的冷处理奏了效。钟辛终于冷静下来了。

“我头疼。你今天带着孩子睡吧。”

吴晨诚心里得意，嘴上还是不停数落，“咱俩到底谁在闹？”

钟辛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我。对不起。”

说完把孩子塞给吴晨诚，转头去一搂老人房里睡去了。

半夜的时候，钟辛醒过来，一身都是汗。人竟然清明了几分。她站起来走了几步，除了脚有些软以外，疼了一天的头倒是好了，只是反应还是有点木木的，整个人象罩在玻璃瓮里，和眼前的景象总有些隔阂。

屋子里没有灯，月色极好，均匀地罩在床前。她踏着月光，走到二楼主卧。吴晨诚和平儿都睡着了。父子俩的睡相都极为安稳，吴晨诚大学时微凹的脸颊，婚后几年已经都填得满满的，倒是显得年轻。腹部隐约可见起伏的山丘，是他为数不多的年近中年的标志。

钟辛看着这熟悉的面庞和身体，忽然笑了，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和他吵架了。过日子而已，不用太耗费体力。

旁边平儿的小脸是鼓出来的，红扑扑的，月光下一层细细的绒毛，钟辛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忽然她的手像是被烫了一口，抖了起来，平儿的脸颊滚烫，他发烧了。

钟辛推了推吴晨诚，“小平发烧了。你快起来。”

就手拧开了台灯。

光线刺进吴晨诚的眼睛，他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钟辛你搞啥？”

钟辛已经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劈里啪啦一顿翻找起来。吴晨诚半支起身子，钟辛拿出温度计，满脸焦急。“小平发烧了，很烫。”

吴晨诚也有点吓到了。

小平的体温量出来39度，夫妻俩急急忙忙地下了楼。吴晨诚开车，钟辛抱着孩子。他们有车载摇篮，但钟辛已经顾不得了。抱着孩子就做到了后排。

凌晨的小区亮着路灯，路上空无一人。小平被这一折腾，有些醒了，开始哼哼唧唧起来。钟辛心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车开到了儿童医院，深更半夜的居然也要排队进停车场。夫妻俩合计了一下，决定吴晨诚去等车位，钟辛先抱着孩子去急诊大厅。

一进急诊的大门钟辛就惊呆了，两百多平米大厅里乌泱泱的全是人。仿佛整个北京城，所有没有入睡的父母都集中到了儿童医院。挂号的队伍就有两个长列。难怪车位那么难找。

大厅里猩红的大字贴着“就诊先到分诊台”

钟辛惊惶地抱着孩子奔向分诊台，分诊台就像汪洋中的一条小船，里面坐着两个身影单薄的小护士。

其中一位护士看了孩子一眼，啪地拍了一根体温计放到台子上，“先量体温。”

钟辛含着泪，“家里量过了，39度。能给我们先看看吗？”

护士抬眼看看她，面无表情。“先量体温。”

钟辛只得接过体温计，再量了一次。还是39度，护士也没什么特事特办的意思，仿佛见惯了这种场景，写了个分诊号，又甩出一张单子，“去药房拿药，先把体温降下来。”

药房和缴费处都在医院负一层。钟辛又抱着孩子往楼下跑。两岁多的男孩已经有30多斤了。钟辛本来抱了一路，现在还要抱着走楼梯，手已经酸得抬不起来。

“小平，咱们下来走走好吗？”

“嗯。”

孩子不舒服整个人都黏着妈妈。一点儿也不肯下地走。钟辛只能咬咬牙。

等她把药领到，已经过了快15分钟。吴晨诚终于找到了车位，赶来和她汇合。他也满脸是汗。

挂完号，前面还有一百多人。钟辛惊魂未定的上到二楼，脑袋一下子嗡的一声。

二楼候诊的人居然比大厅还要多，一般是一个家庭围城一圈，一个小孩，三五个大人。象平儿这样大小的孩子哼哼唧唧，倒还可以忍受，更小一些抱在妈妈怀里的婴儿还不能说话，哭得最是厉害。撕心裂肺的声音此起彼伏。钟辛简直要晕过去。

钟辛抓着吴晨诚的手，“走，我们去旁边新世纪。”

儿童医院的旁边就是新世纪儿童医院，是儿童医院的国际部改制的，属于高端医疗，全部自费，不能走医保。一般看个感冒什么的，花三五千属于正常消费。董晴曾经带着芸芸去过，说那边的条件要好很多。

吴晨诚看着她，觉得她有些过于敏感了。

“不至于的。这里烧到39度的多了去了。你没看护士都没说什么。你稍微镇定点。”

钟辛心里发急

“这里这么多人，要等多久才能轮到我们。”

“吃了退烧药了。”吴晨诚抱着孩子，不太愿意折腾。儿童退烧药非常有效，这会儿平儿的体温已经在下降了。

钟辛还是淡定不了，

“这里病孩子这么多，什么病都有，万一交叉感染了怎么办？”

吴晨诚哼笑了一声。

“你把孩子传染上的。我都没说什么。这会儿你还担心这个了。”

钟辛惊骇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