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我此话问的尴尬，却依旧是忍不住想要问出口。

这是一种与方才不同的感觉，若说方才我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想要知晓皇上心中想的是什么。然而此刻却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觉得皇上透过我在回忆其他的人，这让我是竟然稍稍有了一种吃醋的意味。

我想，或许我对皇上生出的不知是一些好感，而更是一种胜于好感的，其余的情愫。

这个认知，令我十分苦恼，而此刻即便苦恼，我却是也无法强行压抑下这种态度。只因我痛苦的已经太久，若是如从前一样，我只以为皇上是神秘，而高高在上的人物。

那么我尚且可以说服自己，告诫自己——这不是我此生应该托付之人。然而此刻我却发现皇上并不是这般的态度，并不是如我以往心中所想的一般。

他也是人，有血有肉，也有柔肠，也有感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涉世未深的缘故，我想，我对皇上总是很容易生出好感。或许因为皇上与我之前所设想的大不相同，所以皇上只要稍稍的改变，便是能直接入了我的心。

我想，皇上这样的人，他身在帝王的位置，却是应该冷血无情。即便对我云姑姑有所柔情，却仍就是因为朝政与太后，所以有所顾及。

可是在方才，他看我的眼神中。我却发现了，那竟是比看我云姑姑还要更加深情的眼神。那样深情的眼神，不禁令我沉醉，甚至我有一瞬间，竟然希望皇上那种眼神是看着我所拥有的。

而此刻，我便是斗胆将我心中所想，这样说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又想任性一回。我想对皇上说出我心中所想，不论之后，他是为我解答这件事情，亦或是勃然大怒，将我发落。

我都是不后悔的。

我这一辈子，始终未曾任性过几次。鲜有的两次便都是在这宫中第一次是因为王爷，二次便是因为皇上。

而好在，我赌对了。

皇上听了我这般问话，也只是稍显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如何生气的意思。我见他充满回忆的眼神，先是忧伤了一瞬，才变成诧异，随即又陷入了更加深刻的回忆之中。

他的嘴唇缓缓张开，又缓缓闭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强行忍住。我轻轻的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皇上那充满思念与爱意的眼神。我不知晓皇上是否会对我说这事，只是我知道我心中有的已经不仅仅是好奇，更是抓心挠肝的一种想要拥有的欲望。

想要与皇上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想要皇上信任我。这样的感觉，却是更加深刻的向我心头蔓延。

好在皇上只是再度惆怅了片刻，便轻轻地晃了晃我的肩膀。我感受着皇上晃着我肩膀的力度，随即便睁开了眼睛与皇上对视。此刻我们两个相对而坐，皇上唇齿再度开合，却是与我缓缓地讲述了一个曾经的故事。

原来，皇上以前也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

先帝因为并不喜欢太后，故而对皇上也并不喜爱，甚至生出过想要废了太子的想法。而好在那时朝堂之中尚且有我父亲那样守着老祖宗规矩，坚决反对先帝废长立幼的一派所谓“老顽固”，皇上才在那一次变故中侥幸保住了太子之位。

只是虽说太子之位得以保住，他却是早早离开了富庶的皇城，而是去了边塞漠北之地，去保家卫国，去守卫边疆。

他想要立战功，想要自己的太子之位得来的名正言顺，想要先帝再也不能只用一句话，便可以轻而易举的使他有被废的风险。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满含着危险。

皇上此时与我讲述的这故事，便是发生在这时。

我看见皇上唇齿开合，目光中蕴含着深沉的痛意。那是一种旁人看不见底的悲痛，是皇上经历了数十年，仍就无法抹去的痛楚。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一种直入灵魂的痛苦。

他与我道，“那时，朕刚到漠北之地，初入军中。虽说朕当年贵为太子，父皇也给了朕一个将军的位置，只是军中却并没有人服气朕这个从来没有打过仗，从来没有出过皇城，也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有过战功的太子。”

“然而那时虽说朕饱读兵书，却也倍感压抑。当时因为朕并不全然通晓北边之敌的战术打法。却是在一开始便是吃了几次败仗，连被敌人下了数座城池。”

“而那时，父皇本就对朕不满，朕吃了几次败仗的军报传回皇城。父皇勃然大怒，便是一气之下，下了朕将军的位置，将朕连降了数级。朕虽说心有悲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接下圣旨，便在军中韬光养晦。一边熟悉北边敌人的战术打法，一边也是继续饱读兵书，想要为了朕再次领兵作战汲取养分。”

皇上说完之后，便是目光深深地看着我，目光中有回忆，也有眷恋，更是有今日出现了几次的温情。

他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挑起一缕发丝有些出神的在指尖把玩儿，却是片刻后便接着道，“而朕便时在那时，遇见了那个女子。”

他看着我，目光婉转。

“你知晓吗，在遇见她之前，朕从未想过世间竟然有如此的女子。朕在皇城时日也久，见到的官家女子并不少，有知书达理的，也有泼辣大方的，有饱读诗书的，也有一字不识、却能执掌家务的。可是朕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

“那是仿佛天仙下凡一般的女子。”

“朕那时心中苦闷，一心想要立下战功，好叫人刮目相看。只是越是着急，却越是适得其反。”

“朕几次提出建议，想要派兵的地方都被指出有所错误，而这般的时间久了，却是更加没有人相信于朕。那时的战争并不吃紧，故而朕在闲暇的时候也常去周边的小城看上一看，权做放松心情，也算偶尔打理一下散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