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女主妹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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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尘仆仆,赵家虽几代豪奢,但这个时代讲究的从来都是财不露白,即便这具身体是赵家的嫡长子,注定要继承家业的人物,衣食住行虽精细但也是不太过分的,于是一路上便颇有些受罪。

好在宴淮安穿过来的时候已经距离清河镇不是太远,即便是马车简陋颠簸难耐,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家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只不过几代之前出了位有名的宁折不弯两袖清风的正直人物,经常在大殿之上便十分不给圣上面子,圣上虽然嘴上不说,甚至还要夸赞一句赵爱卿实乃寡人之镜,但心底里早就被他不会说话不给面子的行为烦透了,等他到年龄告老还乡的时候,便旁敲侧击地要把他打发走。

赵老爷子当然也不是个傻的,他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一旁还有老妻幼子啊!圣上能忍他这么多年已经是他赵家福大命大了,于是果断地就带着家人仆从回到了清河镇。

满心舒爽的圣上心情十分之好,不仅大大奖赏了一番,还亲自挥毫泼墨,制成牌匾送到了清河镇。

于是,在这小小的清河镇中,曾经得到过圣宠的赵家也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宴淮安在马车旁站定,抬眸瞄了眼那龙飞凤舞的“赵府”二字。

进得门内,和父母闲话一番,大致说了下查账的结果,宴淮安便被爱子心切的赵夫人赶着回去洗漱休息了。

赵家的生意做得还是挺大的,产业遍及全国,即便原主从年关未至便出发,也是直到现在上元节已过才回来。

年都没有在家里过,赵父赵母自然是无比心疼,加上这具身体相比以往又清减了几分,坐马车没有休息好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他们哪里还忍心再看他强撑着回答自己的问题?

回到原主熟悉的地方,接收了身体的宴淮安也没有多大的陌生感,他好好泡了个舒爽的热水澡,又吃了些滋味十足的热饭热菜,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了起来。

至于那个妹妹?

等他睡饱了再说。

赵二小姐闺名菲晓,天生丽质恬静娴雅,因自幼体弱多病,一直被养在深闺之中,父母兄长皆全心爱护,未让她见过一丝风雨。

因被名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注定无法享受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一直以来赵父赵母和赵凌秋对她的要求都是不甚严格的,不用学女则女诫,也不用操心什么女红家事,甚至对她闲来无事看那些话本杂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家人心中,只要她乖乖待在家中,平安长大就好。

因身体原因,赵菲晓虽已长到二八年华,却至今尚未定亲,家人也从不在她面前说这方面的事,甚至,为了不引起她不好的想法,赵凌秋现今已快要弱冠,但也是没有近身之人的。

家人宠爱呵护备至,赵菲晓心中虽时常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感到愁苦哀伤,但从小到大还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直到……遇上了他。

一直以来接触的男子除了爹爹就是兄长,赵菲晓甚至连家中的小厮都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哪里曾想到会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搂进怀中?

尤其,这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那双专注深情的眼,简直要直直望进她的心扉深处。

想到当时的场景,赵菲晓忍不住羞红了一张脸。

与她从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的丫鬟给她披上一层外衣,看她面目含情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打趣道:“小姐可是又在想那李公子?”

赵菲晓面上更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嗔道:“碧玉!不许胡说!”

“我的好小姐!”碧玉亲昵地趴在赵菲晓的肩膀,指着面前的铜镜道:“您就不要否认了!李公子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小姐更是难得的美人,正所谓才子配佳人,照我看呀,您二人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赵菲晓耳尖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她轻咬着下唇,看着铜镜中如花似玉的羞红脸蛋,道:“可是爹娘不会同意的……”

“小姐您就放心吧!老爷和夫人如此疼爱小姐,怎会像话本里那些恶人一样棒打鸳鸯?”碧玉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道:“小姐和李公子的相遇不正像话本中写的一样吗?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李公子对小姐如此温柔,只要小姐和老爷夫人说清楚,还怕他们不答应?”

赵菲晓眼睛一亮,父母对自己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李公子也确实是良配,如果自己真的和他们说了……

想到昨日自己偷偷外出和他私会时,那人对自己说的,要娶自己过门的话,赵菲晓心如小鹿乱撞,砰砰直响,她俏脸一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羞涩地低下了头。

但只是一瞬,她便觉得心口一阵胀痛。

染上红晕的脸颊瞬间便失了血色,一双饱满红润的朱唇也变得惨白,赵菲晓攥紧帕子按在心口,急促地喘着气。

碧玉大惊失色,忙起身从一旁锦盒内取出珍珠大小的乌丸,小心就水给赵菲晓送了下去。

“我没事了……”赵菲晓摆了摆手,额际冷汗淋漓,脸色也苍白了许多,但那一阵快要窒息的感觉终于过去,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一旁提心吊胆给她顺着气的碧玉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神色间却有些迟疑。

赵菲晓松开帕子,低头看了眼掌心指甲留下的月牙形白痕,忽地惨然一笑,道:“就我这样的身子,即便父母答应又如何?到头来……我又何必耽误李公子?”

碧玉一怔,心中倏地一叹。

这几天一直激动地为小姐和李公子的相遇相爱而打掩护,她却是忘了,自家小姐的身子……

闺房之内,一时之间陷入了让人窒息的沉默。

这具身体体形修长面容俊雅,气质更是温润如玉,换上一套绣有墨竹的白袍,看上去简直要迷倒一众妙龄女子。

睡饱了的宴淮安心情甚好,对旁边偷偷拿眼瞧他的侍女也不在意,洗漱完毕连早饭也没吃,提着礼物便往后院而去。

好在这个世界礼法并没有太过森严,男女大防虽然也有,但身为亲哥哥,他倒还是可以去看看赵菲晓的。

好吧,其实他是对那女主有些好奇。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赵菲晓一直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虽然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处世方法,但一直以来对亲人还是颇为依赖的,而且原主一直对她都很好,按理来说的话,她怎么也不可能对原主的死毫无芥蒂啊!

难道真的一碰上所谓的感情问题就昏了头?

好奇之下,他自然想要去瞧瞧她的真面目,也顺便想要看看男女主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好再做计划。

湖边的凉亭内,赵菲晓正满面愁容地看着湖面,目光忧伤愁苦,神色挣扎不舍。

虽然心知自己这个状况是不可能和李公子有好结果的,但人生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与他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李公子那么好,风度翩翩深情温柔,虽然每隔几日才能见上一面,但他却为了迁就自己硬生生地忍住了脾气,不仅从不抱怨怪罪,还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父母发现,这样一个体贴的好郎君,她怎么舍得伤害?

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

难道,有情人真的是难成眷属的吗?

宴淮安远远便瞧见了赵菲晓暗自伤神垂泪的场景,眼角一抽,他轻咳一声,在原地停了片刻才缓步走了过去。

听到别人的声音,赵菲晓慌忙擦净了眼泪,蹙眉扭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终于归来的兄长。

惊喜地站起身,赵菲晓捏紧了帕子往前走了走了几步,睁大了眼睛道:“哥哥!你回来了!”

“嗯。”宴淮安神色柔和面带笑意,就像没有看见她通红的眼眶一样,将手中提了一路的檀木盒子递了过去,道:“近来身体可好?”

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身体问题感到愁苦不已,宴淮安的话甫一出口,被刺中要害的赵菲晓神色顿时一僵。

不愿意被兄长看出异样,赵菲晓强自按捺住心中的痛苦,强颜欢笑道:“一切都好,劳烦哥哥挂念。”

“这是说的什么话?”打定主意对女主的破绽视而不见,宴淮安笑着在一旁坐下,道:“知道你喜欢看那些话本杂谈,我给你带了一些回来,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哥哥?”赵菲晓面色一红,虽然家中人都对她出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之前却是从没有当面提起过的,现在乍一听到宴淮安的话,她只觉满心羞意。

宴淮安眉梢微挑,道:“不用不好意思,这次我去了那南海之滨,发现那处的人和我们差异极大,各行各业,竟都是以女子为主,男子只在家中操持家务,可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妹妹不必受世俗拘束!”

“世上竟有那样的所在?”赵菲晓睁圆了一双眼,满脸惊异,她的生活圈子一直局限在后宅之内,最多也只是透过话本推测外面的世界,何曾想过还能有那样的地方?

“不只如此!”看到她暂时忘记了暗自伤怀,宴淮安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继续道:“你可能想象大海之辽阔壮美?波涛汹涌一望无际,比咱们家宅子还要大的船,飘在上面就好比一叶浮萍,到了晚上就更美了,星光映在海面,耳中只能听到海浪起伏的声音,直让人分不清是梦是醒……”

宴淮安直直盯着赵菲晓的双眼,声音越来越低,低沉又飘渺,像是要将人拉进他所营造的梦里。

耳边回荡着哥哥的低沉嗓音,赵菲晓只觉得仿佛有一幅美丽到让人窒息的画面在眼前缓缓展开,一碧如洗的天空下,一艘巨大的船只从远方归来,雪白的巨大船帆在风中鼓起,健壮的男子高声吆喝着什么,海岸上,笑容爽朗的美丽妇人裙摆在海风中飞扬。

赵菲晓一双布满好奇的眼眸渐渐染上了向往的神色,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仿佛感受到了咸湿的海风拂面而过,仿佛听到了那充满收获喜悦的爽朗笑声,仿佛感受到了那种无边无际的辽阔……

从懂事起便多愁善感的愁苦内心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清新的风轻轻吹来,心中郁气缓从懂事起便多愁善感的愁苦内心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清新的风轻轻吹来,心中郁气缓缓消散,一时之间,竟是痴了。

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宴淮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目光投向了平静的湖面。

拆姻缘而已,小意思。

摆脱了追着问女儿国趣事的女主,宴淮安匆匆吃过午饭便出了家门。

女主的注意力只是被暂时转移了,如果想要更彻底地解决问题,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老实说,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解决掉那两人,但那样的话太简单粗暴,虽然他喜欢这一款的,但是却不符合原主的性格。

身为赵家的嫡长子,赵凌秋的性格正直待人温和,一直以来都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由于赵菲晓从小便体弱多病,之后更是被断言活不过二十岁,心中遗憾又疼惜,赵凌秋对这个妹妹一直是呵护有加的。

虽然最后赵凌秋是因赵菲晓而死,但当时他的心中并没有恨,他只是对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没有成功将妹妹救出去而感到愤怒和遗憾。

按照赵凌秋的性格来说,是不大可能做出杀人的事来的。

虽然宴淮安对赵菲晓并没有什么兄妹之情,但是既然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他当然要好好筹划,一下子杀了两个主角什么的,太那啥了。

而且,这可是一个皇权社会啊!

他自然有手段可以保证自己杀了人之后不被发现,但是李秉勋毕竟是皇三子,其上更有一个将照顾他当做毕生责任的太子兄长,如果李秉勋身死,太子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到时候他与赵菲晓有私情的事根本瞒不住。

不说其他,想必单是现在这件事对太子来说就不是秘密了。

没有万全的计划,他不愿意冒被牵连的危险。

要知道,如果有个万一,赵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可就保不住了。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内,宴淮安享受着轻微的晃动,好像脑袋里根本没有转着那些不能为人道的坏心思一般,面上一派温和从容。

李秉勋有些烦躁地推开了腻在自己怀中的歌姬,狠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停留在清河镇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原本只是打算看个花灯就走,谁能想到竟会碰上一个和柔妃如此相似的人?

自从柔妃当初为救自己而落水失踪,他本就暴戾的脾气更加难以压制,他也不想再压制,父皇对他的态度他自己知晓,反正又没有继承大统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

柔妃是母后去世后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女人,和后宅中那一干成天想着攀龙附凤争夺王妃之位的姬妾不同,她只是单纯地在关心自己,没有一丝其他的目的。

他心中对柔妃满满都是关切和怜惜,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被父皇揍一顿,只要他放柔妃自由。但事与愿违,他还没有行动,就彻底失去了柔妃。

心中像是空出了一个填不满的洞,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一个女人了。

直到……遇上了她。

他第一次感谢上天,感谢它把柔妃重新送回到自己的身边。

心中的占有欲和暴戾的情绪一直在沸腾,他不是没想过像之前干的一样,将赵菲晓直接抢回王府,但每每看到那张和记忆重合的脸,他就再也兴不起动粗的心思。

在柔妃面前,除了顺从,他向来不敢露出丝毫异议。

即便心知面前的人根本没有那段记忆,甚至根本不是那个记忆中对自己关切非常的人,但心脏空了许久终于填满的满足感却战胜了理智。

只要他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在她心中,自己一直是对她一见钟情的温柔李公子。

李秉勋眉心微微皱起,挥手让眼中含泪的歌姬退下。

他之前是很享受这种隐瞒身份和人偷偷私会的刺激感,但日子久了,不可避免地也会感到厌烦。

他李秉勋,什么时候活得这么憋屈过?!

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

要不是看在柔妃的份上……

眉心紧皱,李秉勋面无表情地将酒杯重新满上,一口灌下。

大不了就像昨日随口说的,将她娶回家!

拥有一张和柔妃如此相似的脸,反正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心中打定主意,想着今晚就和赵菲晓说清楚,李秉勋胸膛一阵起伏,站起身往外走去。

从马车里下来,宴淮安勾了勾唇,带着小厮就往镇中最大的酒楼而去。

赵家在这清河镇中虽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是个豪富之家,原主更是这清河镇中有名的美男子,小二一见到他就眼睛一亮,忙上前招呼。

视线在一楼扫了一圈,宴淮安微抬下巴,道:“上楼。”

“好嘞!”小二热情地在前面带路,他就喜欢像赵公子这样的客人,人长得赏心悦目不说,出手还大方,关键是半点也不仗势欺人,对他们这些人也是彬彬有礼,比那些脑满肠肥嚣张跋扈的人强多了!

心中想着,满脸殷勤笑容的小二飞快地瞟了眼正要下楼的某位黑衣公子。

“赵公子,您这一趟可是去的有些久啊!连年都没有在家过哩!”小二半侧着身和身后的宴淮安搭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了几分。

宴淮安面上噙着淡淡的温和笑容,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听到小二的问话,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悦耳:“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

说着,他凤眸微挑,飞快扫了眼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黑衣男子。

赵公子……

身着黑色锦袍的李秉勋顿住了下楼的脚步,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那白袍公子的背影。

见到赵菲晓的第二天他就命人查到了她的家世生平,自然知道她还有一个出远门的兄长。

赵凌秋。

想到自己刚刚做的打算,李秉勋眼珠一转,调转方向重新往楼上而去。

既然这么巧地碰上了,那他为什么不趁机探下口风?查到的消息里,这赵凌秋可是对赵菲晓很是关心的啊,他如果事先摆平了赵凌秋,那娶亲的事还不成功了一大半?

点了几个小菜,又点了一坛酒楼有名的桃花酿,宴淮安打发走小厮,神情闲适地临窗而坐,自斟自饮起来。

目光透过窗看着行人车马穿梭不止的街道,世间百态尽收眼底,宴淮安唇边的笑意淡淡,气质更加出尘。

噙着淡淡笑意的侧脸俊美无偖,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眸顾盼生辉,其中仿佛流转着漫天星光。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执筷,间或随意地夹上一筷子小菜,另一只手则松松捏着瓷白的酒杯,时不时浅饮一口,那双淡色的薄唇被酒液润泽,看上去水润无比。

那人明明只是随意坐着,看上去却比精描细绘的画还要更吸引人。

宴淮安卷翘的睫毛一颤,他缓缓放下唇边的酒杯,目光不解地往窗外看去。

街道上依旧如故,行人车马,摊贩叫卖声不断。

眉心微蹙,宴淮安飞快地扫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异常,索性将疑惑压到心底,微微挺直了脊背,转头往另一边看去。

李秉勋探究的目光在触碰到他的脸时骤然一怔。

毕竟是亲兄妹,原主赵凌秋和赵菲晓的长相还是有那么一些相似的,好在赵凌秋虽气质温润如玉,但好歹也是个身高快一米八的大男人,相似的五官放在他身上不仅不显女气,反而和温润的气质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男子的魅力。

被这么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打量,宴淮安心中骤然闪过一丝不喜,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不解地开口提醒道:“这位兄台?”

李秉勋猛地回过神来。

面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尴尬,他抿了抿唇,发现宴淮安并没有露出不虞之色,这才笑道:“如此好酒好菜,兄台自斟自饮又怎能体味到其中乐趣?”

宴淮安眉梢一挑,眼底飞快地闪过一道暗芒,他放下筷子,故作不解地道:“兄台的意思是?”

“在下李秉勋,相请不如偶遇,兄台可介意多一人?”说着,也不待宴淮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宴淮安勾唇一笑,叫来小二添上一副碗筷。

热情的小二在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人时差点没有保持住笑脸,但所幸他反应快,低眉顺眼地就飞快退了下去。

李秉勋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但考虑到不能在未来大舅哥面前失了仪态,只好将心中怒火强自忍耐下去,只目光沉沉地扫了眼小二的背影。

酒桌向来是促进关系进步的最佳场所,两人吃吃喝喝了一番,等到一坛酒喝完时,已经熟到了可以称兄道弟的地步。

当然,一个有心结识,一个存心拉拢,两人就算是喝的不开心,想必关系也不会不好。

站在马车旁,宴淮安笑看着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李秉勋被小太监扶上了马车。

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和互相试探,他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对方的性情和打算。

当然,他也趁机半是遗憾半是无奈地将赵菲晓身体不好活不过二十岁的事说了出来。

虽然李秉勋对这件事是肯定知晓的,但道听途说和至亲亲口认定,产生的效果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想必李秉勋回去后也会好好地想一想了。

反正他只要暂时拖住他得脚步就好,只要拖到太子的信送过来,李秉勋匆忙回京,他就可以集中精力改造赵菲晓了。

毕竟,正主都回来了,李秉勋哪里还能顾得上一个没有两年好活的替身?

深深吸了口气,宴淮安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抛在脑后,皱眉打量起了对面的客栈。

刚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看遍了整条街,也没有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

身上还沾着淡淡的酒气,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没有发现端倪的宴淮安眨了眨眼,收回了目光。

他回身,刚想抬脚往马车上跨去,便听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道:“且慢!”

宴淮安收回脚,不解地转身望去。

一身不甚整齐的道袍被穿出了一种方外之人的味道,来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双目浓黑如墨亮如点漆,乌黑的发被束在头顶,随意插着一根木簪,有发丝从一旁垂下,随着动作拂过俊朗的面颊,端的是潇洒不羁。

这道士打扮的男子大步走近,停在距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目光闪闪地盯着自己的脸猛瞧。

宴淮安目光微闪,刚要开口问所为何事,便见这人双眼猛地一亮,道。

“这位公子,贫道观你面带桃花眼含春意情窦大开,必是红鸾星动矣,不日便会有大好姻缘降身!”说着,这道士咧嘴一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道:“相逢即是有缘,可否借手相一观?”凤眸微敛,卷长的羽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叶斯年眼神闪了闪,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长手掌。

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掌心脉络分明。

宴淮安似笑非笑地抬眸瞥了他一眼,眼中光华流转。

道士打扮的男人顿时眼睛一亮,笑得更加真诚。

一直等在一旁的小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是他太小心眼,道士不都是出家人吗?可是这人哪里有出家人的样儿?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忿忿不平地咬了咬牙,小厮狠狠瞪着那个满脸笑容直直盯着自家公子的道士,只恨不得扑上去打他个满脸桃花开!

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炙热,宴淮安轻咳一声,道:“这位道长……”

“公子唤贫道紫渊即可!”男人一笑,目光闪闪:“唤道长就太过疏远了!”

眉梢倏地一跳,宴淮安眼中闪过一丝分明的诧异。

紫渊……

资料中,那个最终救了赵菲晓的道士不就是道号紫渊么……

印象中仙风道骨长虚飘飘的道教高人形象瞬间破碎,宴淮安抬眼看着面前目光灼灼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表情微妙地抽了抽嘴角。

高大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迈动马蹄在青石街道上稳稳地跑动起来。

小厮坐在车外,一边小心驾着马一边表情忿忿地侧着耳朵听马车内的动静,全身蓄势待发,只要听出一点异动就立刻扑将过去!

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家公子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会邀请那样一个明显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回府中做客呢?

想到自己公子平日待人的亲和态度,小厮幽怨地叹了口气。

爹还让他好好跟着公子,万万不可出现差错,可是公子这样性情高洁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受骗了啊!

马车内,性情高洁的贵公子挑着眉,斜斜睨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像是在问,对面的位置那么大,你为何非要过来和我挤?

明显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瞳孔微缩,他侧头看着身侧完美的侧颜,墨色的眼中暗流涌动。

“咳咳,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紫渊挺直了脊背,目光沉沉地开了口。

“赵凌秋。”宴淮安勾了勾唇,坐姿闲适地以手撑头看着他,挑眉道:“紫渊方才是何意?”

微风轻轻钻进马车的窗,空气中似乎晕开了一丝淡淡的酒香,俊美无双的男子歪着脑袋看向自己,那双泛着水光的凤眸带着些许醉意。

紫渊目光直直地看着宴淮安的脸,被惊艳到一般微张着口怔愣了半晌。

这个时代的酒虽然浓度并不很高,但方才喝得有些多,加上原主的酒量并不是十分好,于是,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宴淮安也不禁有些醉意上涌,眼神更加迷离。

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瞬间变得清晰,宴淮安对上那双呆愣愣的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紫渊瞬间回神,他看着面前笑得眉眼弯弯五官更显精致的男子,只觉得道袍下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心倏地跳动了起来,且越跳越快,越跳越响,砰砰声几乎要在车厢内回荡开来。

但毕竟江湖经验丰富,只是眨眼间他便抚慰住砰砰乱跳的内心,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向着宴淮安的方向又凑近了些许,声音低沉地道:“贫道的意思是……凌秋红鸾星动,近日必有喜事,于是想借手相一观,以便确认。”

宴淮安眼中笑意满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伸出了左手,道:“这便拿去罢!”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紫渊低头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隐含着炙热情绪的目光像是舔舐一般顺着圆润的指尖缓缓往上滑去,修长白皙的手指,脉络分明的掌心,覆着一层细皮嫩肉的白皙手腕……

往上而去的灼热目光被绣了墨色竹纹的广袖挡住,紫渊颇有些遗憾地舔了舔唇。

指尖微颤,宴淮安眸中的笑意几乎要荡漾开来,他轻咳一声,半是调侃半是催促地开口道:“紫渊……兄?”

尾音似是无意地微微上挑,紫渊几乎忍不住要浑身打一个寒颤,但对上那样坦然的目光,他只好硬生生地将那股战栗感压了下去。

轻咳一声,紫渊皱起了眉心,面上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正经了许多,他紧紧抿着唇,伸手握住了宴淮安的手。

那只手仿佛白玉雕琢而成,指尖微凉。

轻轻捏着指尖拉近了距离,紫渊垂着暗色的眼眸,飞快瞥了眼面前微阖着双目的男子,忍不住动了动拇指。

掌心传来一阵痒意,宴淮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倏地睁大,瞪了他一眼。

为了防止他将手抽离,紫渊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他颇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仿佛刚才做小动作的不是他一般,低头认真地观察起面前这只手来。

宴淮安翻了个白眼。

“这……”紫渊不解地皱起眉,他将宴淮安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难以理解地道:“不对啊!这手相怎么……”

“如何?”宴淮安坐直了身体,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低头瞄了眼自己被他用双手牢牢握住的手,声音有些低。

紫渊满眼的不解疑惑瞬间被惊讶所取代,鼻端萦绕着似有若无的酒香,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就这样直直望过来,仿佛要望进他心底深处。

心跳再度乱了节奏。

宴淮安似是无意地舔了舔唇,艳色的舌尖在薄唇上扫过,像是为它镀上了一层诱人的水光,马车摇晃间,两人距离很近的腿不经意间互相蹭了蹭。

瞳孔骤然放大,紫渊呼吸一窒,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倏地狠狠攥紧。

愣了半晌,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道:“凌秋的手相……很是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宴淮安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手指微动,也不知怎么的便轻易从紫渊的桎梏中抽回了手,广袖向下滑落只露出了指尖,他长袖一拂,两人的距离瞬间就拉开了。

紫渊缓缓收紧空落落的手掌,一阵怅然若失的遗憾倏地浮上心头。

抿了抿唇,他眼中的失落瞬间被兴奋代替,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双眼倏地瞪大,很是激动地握住宴淮安的双肩,满脸惊喜地道:“凌秋的大好姻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咔”

木质的车轮撞上路边碎石,传来一声刺耳的噪音,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

猝不及防之下,宴淮安猛地往前一冲,正好扑进紫渊的怀中。

美人投怀送抱激动到心脏几乎要停摆,紫渊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惊喜,便听马声嘶鸣,车厢猛地一个甩尾。

本能地护住了怀中人,紫渊被猛地甩向了马车的另一边。

瞳孔骤缩,宴淮安飞快地伸手反搂住紫渊的肩膀,腰上用力,两人重重砸在厚实的被褥上。

“唔!”

身下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宴淮安心脏骤然一紧,他飞快地伸手在被褥上一撑,语气难掩焦急:“受伤没有?!”

紧搂在他腰背的铁臂阻止了他坐起身的动作,宴淮安也顾不上其他,保持着这样单手撑在紫渊脸侧的姿势,焦急地看着皱紧了眉头的男子,目光担忧。

紫渊眯起的眼中倏地闪过一道暗芒,他皱着一张脸,状似痛苦地低声道:“背上有点疼,不过没有关系……”

心中细细密密地疼,宴淮安此时完全被他蹙眉忍耐的样子夺去了心神,哪里还能想到其他?闻言倏地回头厉声往车外驾车的小厮吼道:“快回府!”

正偷偷掀开车帘往里面瞄,小厮还没来得及为他们的姿势惊讶就被吼得打了个寒颤,他目光飞快地往他们身下厚实的被褥上瞄了一眼,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但到底是自己没有架好马车的缘故,对上宴淮安冷厉的目光,小厮委委屈屈地便放下了车帘,重新坐好拿起了缰绳。

马车往赵府而去,小厮一边小心翼翼地驾车一边咬牙切齿。

天杀的江湖老骗子!要不是他说出那混账话,自己能让马车跑偏吗?!

少爷还从来没吼过我呢!

给小爷等着!总有一天要揭了那层装模作样的皮!

宴淮安皱着眉回过头,刚想坐起身仔细查看他到底受了什么伤,视线便不经意间扫过了掌下厚实的被褥。

“……”

紫渊搂紧了身上人的腰,悄悄瞄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是疼痛难耐的表情。

宴淮安凤眸微敛,察觉到男人的动作,他眼底暗流涌动,只是一瞬,面上的表情就切换回担忧焦急。

“疼得厉害吗?”宴淮安伸手往身后探去,摸上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急道:“快让我瞧瞧!”

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手背上,紫渊心尖一颤,不知不觉便照着他的想法松开了手。

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宴淮安眉心紧蹙,满脸都是愧疚和担心,他撑在紫渊脸侧的手臂一个用力,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姿势不对劲一般,将身下的紫渊翻了个身,直接就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紫渊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了。

宴淮安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下人的异常反应,他弯下腰,小心地伸手摸上紫渊的后背,隔着道袍在他结实的背部肌肉上摸来按去,嘴上还不停地道:“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脸色憋得通红,紫渊扭过了头直视� ��身下被褥的花纹,不停地咽着口水。

耳边是那人焦急担忧的声音,紫渊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和那双越来越往下的手,咂了咂嘴,心中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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