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女主妹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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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型香炉中燃着安心宁神的香,白烟袅袅,一身黑色便服的太子坐在一旁,安静看着对面垂首观察自己手相的紫渊,眼底满满都是崇拜。

在还是个垂髫小儿时,他曾经在皇宫中见过紫渊,彼时他还未长成现在这样高大健硕的样子,尚只是个眼神冷冰冰浑身带刺的小道士。

那时三弟刚刚出生,母后的身体原本就不佳,产下三弟后更是大病一场,太医们来来去去,母后的身体却一天一天没了生机。

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会像那些偷偷说嘴的小宫女说的一样,在那个冬日彻底失去母后,但父皇请来了紫渊道长。

他现在仍然清晰记得,那个冷着脸的小道士对自家父皇是如何的态度恶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里高高在上很少有表情的父皇却半点不生气,相反的,对那小道士的口出狂言看上去十分得意又开心。

人生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了深深的崇拜。

等到看着母后被他随意用金针扎了几下,又喝了半月黑乎乎的药汁便迅速恢复后,他心中的崇拜简直要突破天际。

整天绷着一张脸俯视所有人,包括让人害怕的父皇,多么霸气!

随便露两手便让垂死之人起死回生,多么神奇!

若不是想着要照顾母后幼弟,他肯定会跟着紫渊道长做道士去的吧?

只可惜……

想到这里,太子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年少无知时并没有那么多的得失之心,皇位、权力,在当时的自己看来甚至比不上紫渊道长起死回生的一根金针,但随着慢慢长大,听着身边之人的恭维谄媚或是训诫,那个整日梦想着去做道士逍遥天地间的小皇子,终于是不复存在了。

甚至,随着母后的仙去,父皇渐渐用看待敌人的眼光看着自己,三弟又常常闯出那许多祸事,焦头烂额之下,他早就忘了那个记忆中,半点不给父皇留面子的小道士。

直到不经意间听说了那一段皇室秘辛。

在他的认知中,先太后育有二子,长子是当今圣上,二皇子出生一月便染病夭折。

但传闻却并不是这样,据说,那个不幸夭折的二皇子其实并没有死。

先皇尤其重视命理,但二皇子却与他命数相克,自出生后他便屡屡受伤染病,虽与生命无碍,却坚定了他原本犹豫的心。

于是,备受宠爱的二皇子染病夭折了,而远在江南的一座道观中,却多了一个刚刚满月的小道童。

但那个小道童后来究竟如何?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先皇驾崩后,父皇又到底有没有想过将他接回皇宫?

他满心的疑问,但后面的事却再无人知。

直到他在三弟口中又听到了那个名字,像是醍醐灌顶一般,他瞬间将那二皇子与当初救了母后的紫渊道长联系到了一起——能让父皇放下姿态如此对待,除了紫渊就是那被送出宫的二皇子,他觉得根本无需作他想。

而随着回忆逐渐清晰,那个遥远的童年梦想也再度被回忆起,他忽然起了想要见一见紫渊的念头。

毕竟,那是他从小便深深崇拜的人啊!

终于面对面近距离地接触到了偶像,还知道了这偶像八成是自己的二叔,而且他不仅擅长药理还算命奇准无比,太子心中激动难言,简直要化身紫渊的脑残粉!

感受到他越来越崇拜的目光,紫渊却半点不得意,反而做贼心虚一般伸长脖子看了眼窗外。

不远处,身材修长的俊朗男子正坐在树下看着什么,完全没有关注这里。

紫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万一自家亲亲爱人产生误会那他就死定了!

想到昨天那火辣到极致的场景,他条件反射地抽了抽鼻子。

那样美好的画面,放在脑海中慢慢回味就好,可千万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紫渊道长?”太子有些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外面有什么?道长的怎么表情如此……

“咳!”紫渊瞬间回神,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后面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他微微侧过身挡住了太子打量的目光,指着他的手,蹙眉摇了摇头。

太子心头一跳,也顾不上看窗外有什么了,疑惑地道:“道长的意思是?”

房间中并没有人,门外也守着太子带来的太监,并不会被别人听了去,于是紫渊便也不吊他胃口,直言道:“你身边有人命中带煞,日后若是继续纠缠,必定要过很长时间的艰苦日子,自身安危尚不能确保,遑论姻缘。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登上至高之位后,命格却早已受到影响,虽可得遇佳人,此生却注定无子。最后只能从别人名下过继一个孩子,好在那孩子是难得的灵慧之童,这李氏江山依旧稳固。”

太子从他说到此生无子时便面色一片惨白,他这次过来不过是想见一见儿时崇拜的对象,算姻缘不过是幌子罢了,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他是太子,虽然现在地位有些不稳,身边也有人对那位置虎视眈眈,但他却一直坚信只有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并能让这大好江山在自己的守护下更加繁荣。

登上那个位置的路必然是布满荆棘险阻的,他也早就做好了直面危险艰难的准备,但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无子。

对一个帝王来说,无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想到前朝那位被过继的皇帝,因坚持立自己的亲生父母为太上皇、太后而闹得腥风血雨的事,太子心中悚然一惊。

难道自己也要经历那样的尴尬吗?

紫渊看够了他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的样子,这才收起了心中的恶趣味,摇头奇怪道:“不过那是你原本的命格,现在……奇哉怪哉,竟扑朔迷离看不透。”

太子心中一噎,差点被他这神转折一般的话语刺激地吐出血来!

假装没有看见他眼中不忿的神色,紫渊高深莫测一笑,道:“不过……本道奉劝一句,有些事该管的可以管,不该管的,万万不可沾手,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人人肖想的位置却也并不是谁人的囊中之物……”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是直白,太子对上那双意味深长隐含告诫的眼,乱如麻的心顿时一凛,忙点头应是。

听到脚步声,宴淮安合起手上的书册,笑着抬起头看向他们。

紫渊原本沉稳的脚步在看到他的笑脸时顿时加快了几分,脸上也瞬间溢满了温柔缱绻的笑,连一旁受到惊吓后心神不定的太子都回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二人从来没有收敛的想法,在皇帝面前都不在意,更别说太子了,于是刚刚受到惊吓的太子又被他们的亲密举止震惊了。

但好在他反应够快,瞬间就将脸上的诧异表情收敛了起来,目光扫过紫渊道长揽在宴淮安腰身的手,太子眼角一抽,装作没有看到他宣誓所有权一般的动作,面上落落大方地朝宴淮安执了晚辈礼。

知道了紫渊的身份,宴淮安对他这一礼倒是坦然受之,也不矫情,笑着还了一礼。

“素闻赵公子风姿卓绝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到这里,太子顿了顿,瞧了面露自豪神色的紫渊一眼,又道:“和紫渊道长也很是般配!”

宴淮安斜睨了紫渊一眼,点头道:“殿下过奖了。”

“咳!”见对面没眼色的太子还要再说什么,紫渊倏地轻咳一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他对别人夸赞宴淮安当然是得意非常,但不知怎的,听到太子真情实感的夸赞心中却颇有些酸意。

自家亲亲爱人自然是千好万好,但……但你这个外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他的好只要本道知道不就够了?你夸个没完没了的有什么目的?!

心情诡异地冒着酸水,紫渊对上太子不解的眼,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打发他道:“一月内,除非攸关性命,否则不要出太子府,或可得上天垂怜,得一二麟儿。”

太子脸上的不解瞬间被激动所取代,他瞪大了眼睛,心情激动难言,不禁长身一拜,非常利落地便顺着紫渊的意思告辞而去。

轻轻靠着身后男人坚实的胸膛,宴淮安勾唇一笑,道:“你这神棍的手段倒是用的愈发纯熟了。”

紫渊从背后将人揽在怀中,得意地挺了挺胸膛,道:“那可是贫道纵横江湖的绝技!”

“这么乖的侄子,你这叔叔也舍得坑?”宴淮安转过身,挑着眉搂住他的肩膀。

“我这不也是为他好?”紫渊脸上一丝愧疚也无,反而振振有词地道:“在府中待一个月,不仅能延续子嗣,还能避过这潭浑水,一举两得,他该谢谢我才是!”

“谢谢你骗他此生无子?”叶斯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紫渊得意一笑,道:“等到时候太子府中婴啼一片,他自然会来感谢你我!”

轻轻松松抽走了李秉勋背后最给力的一根木头,宴淮安丝毫不着急,每日里钓鱼闲逛,偶尔调戏一番自家亲亲爱人,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他自然没有忘记此番进京的目的,但有些事情的发展,却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便能朝着最坏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心想着出宫的柔妃……怀孕了。

这两个月来,因为某些不可说的身体原因,皇帝三不五时便要将紫渊请入宫中瞧一瞧身体,暂时没心思宠幸妃嫔,于是,表面上安安分分待在云华殿内的柔妃便有了更多机会和李秉勋私会。

如果放在从前,她没有因落水而被人所救,没有见识过宫外的自由与爱情的甜美,那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但是现在,她却无时无刻不对这高高的宫墙充满厌恶。

这半年来她一直生活在宫外,那里没有日趋年迈的无情帝王,没有一心算计着和自己争宠的各色妃嫔,没有高到挡住了蓝天的巍峨宫墙,更没有时时缠着自己心怀不轨的粗暴皇子……

那个人如此深情地爱着自己,温柔、俊朗、高大、年轻,像所有话本戏剧中才子佳人的美好爱情一般,在那个唯美到了极致的地方,他对自己温柔以待百般呵护。

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第一次被人捧在手心仔细呵护,心中因到了陌生地方的不安和忐忑瞬间就被心动所取代,生平第一次,她对回宫产生了厌恶。

但往往事与愿违。

就在他们情意渐深愈发缠绵之时,她被找到并带了回来。

重新回到牢笼一般的后宫,她心中的不满和郁气越积越深,行事更加没了顾忌,对李秉勋的行为非但没有抵抗,随着交往更加密切,心中反而越来越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想,等李秉勋真的将她带出皇宫,她便彻底地逃出去,逃得远远的,去找那个对她情深几许的男人。

至于李秉勋?在今后的日子中,他越后悔,她就越开心。

放在以前她或许会觉得李秉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被那人爱过之后,他却变得十分让人难以忍受了。

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为那人守身如玉的觉悟,甚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可以报复。

相反,她面上越是温柔主动,心中就越是憎恨厌恶。

直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如果现在她和李秉勋并没有那一层关系,她是不打算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毕竟这深宫之中太过危险,梅妃和其他一众妃嫔虎视眈眈,她怀了身孕就会立刻成为靶子!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李秉勋的保护,她大可以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本就对自己痴迷不已,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后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宫中受罪?必然会尽快将自己弄出宫!

只要能尽快离开这个牢笼!她就能有机会回到那人身边!

想通了这一点,柔妃像是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希望一般,因李秉勋磨蹭拖拉而逐渐抑郁的心再度充满了斗志。

柔妃心中筹谋,一边尽力瞒下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一边派心腹悄悄出宫给李秉勋送信,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怀了孕的宫妃,皇帝再怎么迁就儿子也不可能放她出宫!

于是,李秉勋若不想这辈子都只能偷偷摸摸,在她显怀之前必然会将她带出去!

即便不能光明正大,他也定然会想其他办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悠闲了两个月,今天一早宴淮安终于收到了下人匆匆送来的消息。

柔妃怀孕……

等了两个月,事情终于发展到了这一步,宴淮安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提笔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递到拥有一张陌生面孔的下人手上。

“交给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长着一张毫无特色见之即忘的脸,中年男人也不说话,弯了弯腰便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开。

宴淮安站起身,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朝不远处正钓着鱼的紫渊走去。

今天的皇宫定然热闹之极,准备了这么久,他岂能错过这场好戏?

这些天太子一直在府上小心翼翼地陪着怀了孕的太子妃和一众姬妾,根本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处理琐事,索性将一部分工作丢给了无所事事的李秉勋。

李秉勋当然不是无所事事,他正发愁该怎么将柔妃弄出宫呢,但这件事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口,于是他虽心中不耐,但到底还是将其接手了过来。

整日里忙里忙外,直忙得焦头烂额,这段时间他连后宫都很少有时间去了。

但是今天明显和往常不一样。

正准备出门的李秉勋接过宫女手中的信,皱了皱眉,拆开了信封。

这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也知道是柔妃信任的心腹之一,刚开始看到她时还以为柔妃出了什么事,但见她满脸喜色,却像是有了好事……

心中这么想着,李秉勋皱眉打开了信。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中,此时的李秉勋却没心思赞叹字迹的漂亮,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纸上的内容吸引了去。

怀……怀了孩子?!

李秉勋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纸上寥寥几字,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柔妃有孕了?

指尖有微微的颤抖,李秉勋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既狂喜又忐忑,柔妃怀孕他当然高兴!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不一定是自己的……

但李秉勋转念一想,自己年轻力壮,而且父皇自从那次后也没有宠幸过柔妃,相比而言是自己孩子的可能性大多了!

对!一定是自己的孩子!

心爱之人怀有自己的孩子,李秉勋只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好好柔情蜜意一番,但毕竟身份所限,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后宫太过引人注目,万一柔妃怀孕的事被人发现……

那她就再也不可能出宫了!

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李秉勋十分豪气地好好赏赐了这送信的宫女一番,也顾不上出门了,焦急地等在原地,静待夜晚到来。

这一等,却等出意外来了。

傍晚,芳华殿内。

梅妃猛地坐直了身体,柳眉一挑,急切地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年纪已经不小的老宫女谄媚一笑,道:“这宫里可到处都是眼睛,那柔妃行事并不严谨,明眼人只要稍加观察便可得知。”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梅妃又悠闲地靠了回去,轻轻抚着怀中雪白的猫咪:“你想要什么?”

那老宫女眼睛一亮,道:“只求娘娘放老奴出宫!”

“这等小事,本宫答应了。”梅妃勾唇一笑,道:“下去吧。”

老宫女满脸激动地弯腰行礼,双眼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却飞快闪过一道报复般的寒光。

房中又恢复了寂静。

梅妃皱眉思考片刻,对身后的贴身宫女道:“请太医,就说本宫担心柔妃妹妹的身体,一定要听太医亲口确认她身体无碍才放心!”

身后的宫女眉尖一动,道:“娘娘是想?”

“她不是想偷偷养胎?”梅妃冷笑一声,道:“本宫却偏要将这件事闹大!想要偷偷生孩子威胁我儿的地位?做梦!”

宫女恍然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去云华殿?”

“走吧!”梅妃放下猫咪站起身,眼中满是要戳穿她计谋的得意。

她倒要瞧瞧,等到时候满后宫的人都知道她有了身孕,她还怎么偷偷养胎!

“你说什么?!”因紫渊主动看望自己而心情正好的皇帝闻言猛的抬高了嗓音,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跪在下方报喜的太监,声音森寒:“柔妃有孕了?!”

皇上的反应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人精一般率先抢到报喜任务的太监浑身一抖,激动的语气瞬间变为了恐慌,支支吾吾地道:“回……回皇上,太医说已有两月身孕……”

心中暴怒,手中材质极好的瓷杯几乎被捏碎,胸口大力起伏,皇帝脸色涨得通红,但这种有害颜面的事根本无法开口,他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差点被气得吐出血来!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紫渊抽了抽眼角,假装没有听到那太监的话。

天可怜见,不过是进宫捞点好吃的,怎么就这么倒霉遇见这种事!

皇帝这些天在自己的调养下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两个月前他能让人怀孕?

见鬼去吧!

坐在一旁怂恿他进宫准备看好戏的宴淮安也是同样闭口垂眸,像是忽然发现袍子上的花纹有多么美丽多么迷人一般,完全没有抬头看一眼的想法。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他心中虽然恨不得立刻将那柔妃掐死,面上却是硬生生地压下了怒火,虽然依旧面沉如水,但已经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个方面。

他放下手中的瓷杯,沉着脸站起身,道:“来人,摆驾云华殿。”

后宫妃嫔怀有身孕乃是大事,在不能将那件事说出来的情况下,他只能暂时按下心中怒火,捏着鼻子去看望她。

跪在地上的太监被他森冷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赶忙跪着退到了一边。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时候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赏赐什么的还是不要肖想了。

皇帝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他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两人,心间划过一丝尴尬,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们两个也过来。”

紫渊头皮一麻,和身旁双眼发亮的宴淮安对视一眼,苦着脸站起身跟在皇帝身后往外走去。

三清在上!他媳妇儿怎么是这样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呢?!

宫外,王府中。

得到柔妃怀孕的消息后,李秉勋便苦苦思索该如何尽快将她救出宫。

之前因为父皇再也没有碰过柔妃,他心中虽然对柔妃仍只能待在后宫之中很是不满,但到底没有什么危机感,加上被太子吩咐的事情绊住了脚步,救她出宫的事便就这么拖到现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柔妃怀了他的孩子,他膝下至今无子,自然是想要那孩子平安降生的,但如果仍放任柔妃待在宫中,等到她显怀,那他就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将她带出宫。

育有皇子皇女的后妃,即便是死,也是只能死在那宫墙之内的。

就在他满心纠结苦思冥想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慌张跑了进来,脸色惨白道:“王爷!柔妃怀孕了!”

李秉勋瞳孔骤缩,他猛地上前掐住他细瘦的脖颈,语气森寒满是杀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太监雪白的面色被硬生生憋出了血色,在他的桎梏下艰难地开口道:“宫中传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李秉勋心底一沉,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这么快便发生,他措手不及。

“王爷……”窒息感越来越重,小太监一张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伸手拉扯他的手臂。

李秉勋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将他甩开,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忍不住厉声道:“滚!”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小太监瑟缩了一下,捂着脖子双眼含泪地跑了出去。

寂静的房间中,李秉勋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晦涩不明。

怀孕一事竟然被发现了,柔妃此时定然非常惊惶无措,想到这里,心中想要立刻奔入后宫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但这件事已经闹大,父皇此时定然在那里,不管他再怎么急切,也只能强自按捺下去,等待天黑……

等!又是等!

爱人情况不明!他却只能在这里干等!

他甚至不能自豪地告诉所有人,她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李秉勋猛地握拳砸向墙壁,心中积累的不满越来越浓了。

毕竟,心爱之人名义上属于自己的父亲这种事,又有多少男人能够忍受呢?

一身龙袍的皇帝面无表情地走进房中,先目光沉沉地看了眼一旁眼神得意的梅妃,这才看向坐在桌边眼带激动笑意的柔妃。

平素淡然温婉的脸上噙着激动和喜悦,一双美目中漾着浓浓的情意,她脸上晕着羞涩的红,柔柔弱弱地朝皇帝看了过来。

若是放在往常,或是皇帝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这幅样子定然能勾起他的怜惜,但是现在……

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皇帝面上却是做出喜悦的样子,道:“怎么知道的?”

柔妃“羞涩”地低垂下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纤细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明明计划如此周密,这梅妃是怎么知道自己怀了孕的?!还带着人强行给自己把脉!说什么担心自己的身体!

只要想到自己的计划居然坏在梅妃手中,她就恨不得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怀孕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她还怎么出宫?!

自以为戳穿了她想要偷偷养胎的阴谋,心中对那个跑来告密的老宫女更是赞赏,想着回去便打招呼放她出宫,梅妃很是得意地掩唇一笑,接过话头道:“陛下您这下可得好好赏臣妾!”

皇帝眼神一闪,笑眯眯地回头看向她,道:“是你先发现的?”

梅妃笑着瞥了低头不语的柔妃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讽刺,道:“柔妃妹妹也是太过大意,若不是臣妾惦记着她的身体传太医,她至今还不知道自个儿怀了身子呢!”

“那是得好好奖赏一番……”皇帝瞥了梅妃那张今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意味深长地笑着道。

成功戳穿了柔妃的阴谋,又自认为在皇帝面前卖了个好,梅妃此时心中得意,故意打趣道:“既已得了陛下的承诺,臣妾这便不打扰陛下和柔妃妹妹了。”

说罢,她笑着朝抬眼看她的柔妃眨了眨眼,便带着宫女浩浩荡荡地走了出去。

敏锐地发现她那眼神中的鄙夷和嘲弄,柔妃面色一僵,脸上温柔羞涩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只要想到自己离开后宫的机会就这么被人掐断,美好的未来就这样被人戳破在眼前,她心中的焦急、愤怒和绝望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但一接触到皇帝那意味不明的目光,她内心就猛地一颤,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硬生生按下那些翻腾的阴暗情绪,勉强露出一抹稍显苍白的笑来,柔声道:“陛下……”

“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心中的怒火和杀意高涨到了极点,皇帝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他笑着对不远处的柔妃道:“有了身孕乃是大事,万万不可马虎。”

见他居然并没有高兴地上来抚慰自己,柔妃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刚想说什么就见他忽地回头招了招手,道:“紫渊,过来帮朕瞧一瞧她的身体。”

柔妃心尖一颤,这才注意到皇帝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也不知怎的,那明明是两个出色到了极点的人物,刚才自己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飞快地扫了他们一眼,柔妃一边为刚才自己竟然忽略了他们而感到疑惑,一边心中不知为何忽地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紫渊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纠结,但对上皇帝那双暗沉沉的眼,他暗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但心中某个计划却愈发坚定了。

柔妃看了不远处的皇帝一眼,心中不妙的感觉愈发浓,但事已至此,她心中即便再怎么不安忐忑还是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好顺着皇帝的意思伸出了手。

反正她短时间内也出不了宫,让这道士瞧瞧也无妨,连太医都只能估摸出个怀孕的时间,这人看上去如此年轻,还能有多厉害?

而且她现在也不是毫无倚仗,肚子里的这个虽然让她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但也暂时成了她的□□。

只要有孩子在,她根本不可能被怎么样。

柔妃心中想的其实也不错,如果没有紫渊在,她确实不会被怎么样,但是……偏偏该她倒霉,碰上了这朵及其精通医术的奇葩。

紫渊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道:“身体并无大碍,好好休养即可。”

说着,他转过脸看向自家的皇帝兄长,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动作,皇帝脸上的表情倏地一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他再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只敷衍地叮嘱了两句,便憋着火离开了这个让他感觉极度耻辱的地方。

看到他如此轻易便离开,柔妃怔了怔,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祥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是夜,光线昏暗的大殿之内。

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阴影中,沉默不言。

紫渊带着为难语气的话尚在耳中,他心中暴怒的同时却也感到一丝侥幸。

太医说,柔妃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而紫渊得出的结论却比太医诊出来的时间更为精确:两月过半,将近三月……

而柔妃满打满算才回来两月又四五天。

如果不是紫渊,他或许会抱着那么一丝侥幸,觉得那孩子或许是自己的种,但是现在……

他只觉得身为帝王的尊严被人彻底地踩在了脚底。

“陛下……”

半个时辰前刚刚哭丧着脸离开的心腹侍卫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纠结到了极点。

方才他被盛怒中的陛下勒令三日内彻查此事,原本他还觉得吾命休矣,毕竟两个半月前柔妃还在宫外,要查清楚此事兼找到那个色胆包天的奸夫,谈何容易?但是现在……

他只愿刚才脑子犯抽跑去云华殿的人不是自己。

皇帝看着他站在门外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心中一动,沉声道:“发现了什么?”

他对这些心腹侍卫是非常了解的,既然自己已经下了那个命令,那他们必然不会在毫无进展的时候过来找自己。

现在人既然过来了,那定然是查到了某些连他们也拿不定主意的事。

但是这才过去半个时辰……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依旧毫无表情,只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年纪并不是很大的年轻侍卫苦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后续的事情已经不是宴淮安可以干涉的了。

……

一片黑暗沉浮当中,宴淮安被人怜爱的唤醒,抬眼就看到舒颜慈爱的笑容。

“醒了,真是不容易,睡了这么久。”

“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乖,都没事了,我们已经把你带出来了。”

“徐寒枝呢。”

舒颜的神色一僵,知道这个话题无法避免,沉重的说道。

“徐寒枝为了你,甘愿留在你的世界里,代替你,成为世界的中心。”

“我知道了,姐姐你离开吧,离开我,也离开这里。”

舒颜沉默的看着宴淮安,妥协般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把你带出来是好是坏,就算你想要进去我也不会阻拦你了,那是你的世界,你应该主宰他,而不是被它操控,去吧,徐寒枝还在等你。”

“姐姐,谢谢你。”

宴淮安沉沉闭上双眼,世界之外,洪荒当中。

徐寒枝悄然的睁开了双眼,他感受到了宴淮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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