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有很多船，装饰彩色灯光，也有几艘有大的屏幕放着些商业广告。

在黑夜的衬托下，美丽的彩灯一串连着一串，勾画出一幢幢大楼的轮廓，大楼上方的霓虹灯闪闪发光。商店的橱窗和大楼也安装着不同颜色的灯，红的，绿的，蓝的，黄的，聚成一片，就像一簇簇放射着灿烂光华的鲜花。

有时候文章和李好坐在栏杆上，看着江上的那些船缓缓地来来回回。那个钟楼的钟声过半点敲一次，李好说那是招魂曲，而文章却觉得它荡气回肠得很好听。

有时候他们一伙人也一起晃在这儿来聊天。

这样的场景和人，谈下工作当然是每个人的必需式。大家会心情地吐下各地的麻烦，然后另一个主题就不免会上场。

所以更多的时候，那是一场以爱情为开始，又以爱情结束的杂谈。

当然这之中夹杂着些别的话题，例如，现实与理想的生活，80后，离婚，喜欢的国家，出旅的感受什么的。

夜渐入深，外滩上的人却三三两两多起来。他们就这样三三两两的立着，或者靠在栏上，散漫的笑着。

江风吹过来，撩起女人们的裙摆或丝巾，让夜更妩媚灯光真美，一群人暂时丢掉人生所有的不快，感觉夜色就在他们的面前这般悄悄地盛开。

事情就发生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

一拨谈得来的人又去喝酒，告别酒。因为是最后一晚，大家喝得格外尽兴。话也说得格外尽兴。

这夜色里的酒如一条柔软贴肤的真丝围巾，又如围巾下摆的穗子，绕来，绕去，是沁心的，也是别有滋味的。

人在酒里，一杯一杯地数着光阴，不知长，也不知短，只知道原来酒在这世上可以衍生出那么多的醉意醺然，知滋味的人尽可以在其间游来泳去，荡荡漾漾，美美妙妙，如鱼如舟。

最后的时光总是让人想朝尽兴处去做的。

一伙人吃完了饭还不罢休，商量着继续去KTV里嗨。

李好这天也一改平日的拘谨，她不再阻拦劝酒的人，谁来和她碰，她就慢慢的，从容不迫地把酒喝下去。

喝得她两颊泛红，双眼含春，笑容灿烂地探着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文章给自己了点了首左小的《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唱得不错，引来一片唤呼声，旁边喝得微醺的李好侧耳一听，啊哈，太熟悉了，也所性跑去点了那首歌的女版，歌名只是把那个“坐”字改成了“睡”字而已，但整个曲风刹那间变婉转。

这个时候的李好，就成了个分外可爱的人，大家也就分外起劲儿地给她劝酒了，她就一杯一杯地喝下来。

见两人歌唱得那么合拍，李好也放开了喝着酒，就有人起哄文章：“这段时间看你们俩这么合拍，文章，你小子坦白，是不是看上人家李好了！“

文章立马正声道：“怎么会？李好是同事，酒可以瞎喝，话可不能乱讲啊！”

越是严肃越是有被人调笑的空间，又有人笑着说：“一看你文章就不象盏省油的灯，后面肯定排着一队的女孩子吧？”

文章还没答，李好听人居然问得如此不靠谱，脱口就道：“文章是我们单位的一哥，你们放心好了，他有的是女孩子。”

不料文章闻声就立马转脸看着她，定定的，一派意味深长。

“妹子，不要随意泄露军机嘛！”文章轻轻地拍了拍李好的肩膀。

他的手掌是厚大的，拍着李好的时候，像戴着一幅怪异的皮毛手套。他叫她妹子，他居然叫她妹子！亲昵的，带点儿邪气儿地叫她妹子，李好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短路了。

他们聊着喝着，喝着聊着，直到凌晨一点，才有人提意着晃晃悠悠地回去。

这个时候大家发现，李好已经醉得走不了路了。

于是只好派人背她。背的人，自然是文章了。

背着李好的文章，这么一路的走下去，慢慢地走着，就与大家隔了一段距离，落在了人群之后。

这是最后的夜晚了，明天就要回去，好长时间里，她都不会有那么自由自在的放松时间了，也许与文章也不会有更多交集了，当然，更不可能让他这么背着了。

她什么时候这样被男人背过？李好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在文章的背上，李好朦朦胧胧地想着，有些伤感。

伤感的李好扣着文章肩膀的两只胳膊慢慢地软下来，文章察觉到了她的松懈，双臂一用力，把她往上提了提。

李好觉得自己一下子高了许多，离天近了许多。高个子的男人真是好啊，伏在这宽大的背上，李好的话就多了起来。

“文章……是文章吗？”

“是。”

“我重不重啊？”

“不重。你轻如鸿毛。”

“讨厌！“李好捶了捶文章的背：“你才是鸿毛呢。”

“好好，我讨厌，我讨厌。”

“你承认你讨厌了我就说你可爱。”

“不可爱，不可爱，成天呆在女人堆里都没能把自己嫁出去的男人，一定与可爱无边了。”

“呵呵，没想到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就专门等在这里笑话我的吧！”

“咦？这水里是什么？圆圆的，白白的。”

“月亮。”

“月亮怎么在水里了？”

“地球引力。掉进去的。”

“哦。我还以为是我扔进去的呢。”

“不是你。”

“文章，文章。”

“又怎么啦，说吧。”

“你的头发真香啊。我想闻闻。”

“是么？那你就闻吧。

“唔——好闻。哎，你看，我怎么觉得月亮离我那么近哪？”

“因为你快成嫦娥了。”

“那你呢？”

“我啊，我是吴刚。”

“你不是吴刚。你是玉兔。你的头发这么软，比兔毛还软。你是玉兔。”

“好，我是玉兔，我是玉兔。”

“啊哈，文章，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文章顺着李好的手向天上看去，天边正划过几道金闪闪的微薄的光迹。

“是流星。”

“我还以为是焰火呢。”

“你说是焰火就是焰火。”

……

回到宾馆，文章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他在李好的房前敲了半天也不见她同屋住的女生响应，这才蓦然想起，那个女生下午照过合影就已经拿上行李走了。

文章把李好放下，架着她的胳膊在她包里找钥牌，没有，他又在她裤袋里找，果然找到了。

往外掏钥牌的时候，文章感觉到了她皮肤的清温和润热，他只觉得酒意轰地一声又上了大脑，又醉了似的。

可他知道，自己没醉。

他只是想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