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十旬心智再坚定，此时此刻，她也有些慌了。

她抬头看了眼柳之枫，缠着声说，“我可能……其实我也不知道……老皇帝一直看着我……”

“十旬，你先冷静些，慢慢说，”柳之枫握住了她的手，一脸认真道，“别怕，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想办法。”

十旬垂着眼帘，街道两旁的声音透过马车帘子传了进来，在这一片烟火热闹中，她忐忑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断断续续把万酒会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说的很详细，柳之枫听得很认真，也从不打断她。

“就死这样了。”十旬叹了口气，“我就怕老皇帝……”

“还真是个老不死的，放心，接下来我给你安排个地方你就在那好好呆着，酿酿酒写写书，至于那春狩，你不用管。”

十旬依旧满眼担忧，“这样没事吧？”

“放心吧，听我的。”

……

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突然而至，十旬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屋檐底下，看着满天的飞雪，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姑娘，外头冷，回屋吧。”芸娘是柳之枫派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年纪和温母差不多大，平日话不多，但有问必答。

十旬点点头，脚却没动，“柳之枫什么时候过来？”

一开始，柳之枫还会时常抽空来瞧她，可最近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十旬总是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姑娘，这开春了，东家生意上有些忙，估摸着过几天就来看姑娘了。”芸娘笑着解释，一遍遍宽慰她。

十旬呼了口气，看着热气凝结成白雾，淡淡说，“跟柳之枫说，我要回大名府了。”

一直留在皇城也不是个办法，老皇帝毕竟是这天下之主，真想要找个人，也就是迟早的事，而且时间久了，十旬都怀疑自己杞人忧天了，说不定皇帝只是看她一个姑娘参加万酒会好奇呢？

芸娘脸色变了变，“姑娘，东家交代过，这个月您都不能离开院子，姑娘还是别叫奴婢为难了。”

“我不让你为难，你就说是我自己偷溜出去。”说着大步就往外走。

“姑娘，姑娘！”芸娘连忙追了上来，跑地太快一脚踩空，直接摔到了雪地里。

十旬脚步顿了顿，眼前突然多出两个黑衣人，全都是柳之枫的影卫，其中有个还是魅影，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没想到柳之枫派了这么多影卫保护她，十旬抿了抿唇，回去扶起芸娘，“芸娘，怎么江源莉也没来看我？”

“大概是忙吧……”芸娘干巴巴地笑着。

“哦？是么？”

十旬抓着芸娘的手腕，漆黑的眸子仅仅盯着她，“芸娘，我不想为难你，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安分待在这儿。”

“什……什么实话？”

“你不说可以，我总能搞明白的。”说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是到时候我真的做错什么，希望柳之枫不要怪罪你们。”

“姑娘……”芸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原以为姑娘是个软和性子，没想到固执起来怎么劝都不行。

一边说主子的交代，一边是咄咄逼人的十旬。芸娘长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奴婢瞧姑娘也是本事的，说不定真的能……”

“唉，东家不是去做生意了，东家是被……被关起来了。”

十旬的身子颤了颤，看了眼民春不语的影卫，转头紧紧地盯着芸娘，“被谁关起来的，为什么？”

芸娘再也忍不住，捂脸唔唔地哭了起来，十旬见从她这问不出什么，干脆走到魅影跟前，“你来说，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害得柳之枫被报复？”

魅影摇了摇头，“与姑娘无关。”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依旧言简意赅道，“官府查到东家贩卖私盐，偷税漏税。”

贩卖私盐？偷税漏税？怎么可能！

且不说这事前世根本没发生过，就柳之枫那谨小慎微的性子，根本不会叫人抓住把柄的，再说他都全国首富了，又不缺银子，犯得着铤而走险吗？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他现在被关在哪儿？”

“属下听说因为数额庞大，现在被关到天牢，明日大理卿三司会审。”

十旬身子剧烈颤了颤，也摔回了雪地里，她呆呆地睁着眼，怔怔问，“那你们还不赶紧去找证据啊！”

魅影依旧伴着那张冰块脸，固执地摇了下头，“主子命令属下保护姑娘安危。”

还真是一根筋！

十旬又气又急，只觉得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眼前白茫茫一片，和她空白的大脑一模一样，半响，她深吸一口气，“这几日柳之枫身边有谁？”

魅影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十旬抓着他的手吃力站了起来，僵硬地回屋，没一会儿就换了身轻便的素色衣裳，有眼脸颊还多了块红色胎记，和她之前容貌差不多。

芸娘一见她如此，连忙抱住她的脚，哭嚎道，“姑娘，主子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温公子来之前，您决不能离开院子半步，姑娘，求您了！”

十旬觉得鼻子堵堵的，柳之枫那个天下第一大傻瓜，都这时候了，还管她死活，不是自诩本事天下第一吗？现在倒好，都进天牢了。

她在肚子里骂了一通，脸上依旧是麻木的，“芸娘，我就去找袁大人，捂这样没人认得出来的。”

十旬思来想去，除了袁大人，她找不到别人打探消息了。

芸娘死活不肯让她走，十旬劝着劝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芸娘，你让我怎么待得住？柳之枫富可敌国，盯着他的人不复几许，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恐怕都不用三司会审他就……”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人多，总能想个法子的。魅影，你去找温元鸣，把事情告诉他，一定要快。”

“主子说……”

“现在我说了算！”十旬呵斥了声，直接把魅影的话全都怼了回去。

魅影张了张嘴，恭敬抱拳，“……是。”

十旬和芸娘出了门，她这才发现，自己住了十来天的宅子，竟然就在皇城东区，这边住的都是富商和小官，鱼龙混杂，真的要找一个人还挺不容易的，而且周边一圈的寨子全都是柳之枫的人，真有风吹草动，肯定老早就知道了。

“这里倒是安排好好的，怎么自己就不能仔细点。”十旬心底嫌弃了句，眼眶却有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