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门没开的时候，一群人挑衅不休，等到门开了，一群人不但噤了声，还忍不住后退两步。

人群都后退一大步，这样就无形之中突出了和胤汀。

和胤汀看着王夫人“本官又来了。”

王夫人的眼神聚到和胤汀的身上，脸上带了几分笑，只是那笑，仔细看，却是一点没到眼睛深处“大人莫不是想好了如何让民妇伺候大人了?”

“夫人说笑了。”和胤汀淡淡回复道。“在夫人院子里发现的东西还请夫人解释一下。

”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王夫人靠着大门，翘起一条腿，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漫不经心的态度成功激怒了周围的人，“和这样的妖妇没什么好说的，拉出去寻街！”

“那怎么够，这种人就该用火烧死！”

“沉塘！一定要沉塘！”“杀人犯，去死啊！”“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王夫人却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一样，慢吞吞的得抽着烟，吐出一股股白色的云烟。

王夫人出神的看着云烟散尽后，才将手里的烟枪一抛，带着几分嘲笑“走吧。”

“人呢？”和胤汀没有动。

“什么人？”

“那两个人。”

“那个你要问的就是赵四了。”

……

陈先生轻轻的扯了一下和胤汀的衣服，示意和胤汀不要当众和王夫人闹矛盾。和胤汀深深呼吸了一下，带着人回了太守府“升堂。”

因为这次的事件实在是骇人听闻，和胤汀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开堂公审，当然有人不愿意，但是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官府还是有一种畏惧感，因此也没有闹出什么事。

“罪妇王云氏，你可有什么话可说。”

“无话可说。”

“你可认罪。”

“无罪可认。”

……

一时之间都有些哑语。倒是和胤汀看着到了此时还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没散乱的王夫人，忽然道“若是夫人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吧。我可以保证给夫人留一个全尸。”

手猛的握住自己的衣服，沉默片刻，居然真的开口说话了“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你和那个花匠是什么关系。”

王夫人倒是不意外，既然能去拔了她的话，自然也是想到了当年的案子了“他是我父亲。”王夫人回道。像是忽然之间知道怎么说了一样，王夫人开口道“我父亲素来是手机顶好的花匠，只是我们认为的顶好，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不够好。”

十几年前，那时的云州的人莫名流行了一段时间的花，为了这个花，还专门整了一个节日。无数的富贵名流在那一天不是搬出来自己养的花，就是去别的地方去专门的采买，这其中，大多数都选择了云朗。

云朗人如其名，长得很是温良，行事潇洒，自带一股子韵味。当时王夫人的母亲就看中了云朗，托人嫁了过去。

刚开始也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生活。云朗人长得好，对其妻子又很是疼爱，当时的不好少女都怨恨她命好。

但是好景不长，从王夫人出生后，云朗就变了。随着妻子的一天天老去，云朗眼中多了一些看不明的东西。

刚开始是没人发现的，只是觉得云朗对花越来越痴迷了而已。只是每次花落了的时候，云朗都会赤红的双眼，狠狠的铲掉那些花。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云朗开始阅读大量典籍，每天都弄不少奇奇怪怪的汤药去浇花。王夫人担心云朗魇了，劝了几次，但是云朗却是不听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而花园里的花圃中的话，却是一日比一日娇艳。来买花的人更多了，一捧花最长能维持三个月的花期，对于这种情形，众人惊叹不已。

只有云朗赤红的眼，道“不够，还不够！”

云朗卖出了所有的花，再次闭门不出，开始研制那些奇奇怪怪的汤药。

终于有一天，云朗重新种了一花圃的花，花开了半年不败。这事轰动了整个云州，好多人都来看。云朗当时消瘦的好像只有一身的骷髅。但是眼里却是炽热无比。、从那天起，云朗就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给自己慢慢苍老的妻子熬药。仅仅半年，原本苍老的妻子变得年轻起来。

原本有着银丝的头大逐渐的变成黑色，脸上的皱纹慢慢变少，就连身上的也变得白皙细腻了很多。夫妻二人又好像回到了当初的新婚期，很是温情了一段时间。

直到——当时的太守找上门，带走了云朗。

云朗被秘密处斩，而她的妻子同一天自杀了。众人都在传言，是当时的太守觊觎云朗夫妇的秘密，求取不成，恼羞成怒的杀了这家人。

只有云家当时不懂的丫头，记住了这一切。也将母亲临死前口中不停念着的东西永远的记到了脑子里。

“你既然知道你父亲是罪有应得，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

王夫人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着和胤汀“大人，你说，我美吗？”

“回答本府的问题！”

“切。”王夫人不屑的看了一眼和胤汀，摇了摇头“大人这种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这种感情的，我们这些女儿家的心思啊……”

“因为我父母的事，我自小家境贫寒，倒是在太守的庇护下，也顺利的长大成人。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在媒婆的劝说下，许了人家。嫁的也不是什么富贵大户，就是个普通的猎户，但是那人死心眼，又老实又疼我。平日里，他去上山打猎，我就在家里缝缝补补，等他回来。

有一次，他打猎出了意外，窝在家里等了他一夜，第二天，他被人抬回来的。我哭得不成样子，他却握着我的手笑了，说着我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的女子，哪怕是那一天他真的有什么事，但是只要能转世，能投胎，只要看着我这张脸就能想起来我。

伤好后，他继续上山打猎，我一直劝他换一份工作，他犟不过我，决定最后去山里打些好的，就再也不进山。

但是那一次，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只留给我这一屋子，数不清的寒意……”

至于别的，就不需要讲了。看着王夫人这还是十六年华的样貌，就知道，她到底是学了他的父亲。只是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一个承诺，这世间的情谊，还真是可怕啊。

王夫人被押了下去，午时三刻在菜市口处斩，跟随的几个帮凶被全部押解流放边疆，包括那个小小的女童。

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祁秋兰却是彻底的失去了踪迹。和胤汀派出无数人都铩羽而归，正当准备回京的时候，茗儿那边传来了通知，说是夫人被人送回来了。

送回来了！和胤汀眼睛不由的睁大。步子自发的快步起来，向着熟悉的地方走去。这几天安静的小院，第一次围满了人，但是和胤汀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轻轻的推开门

“秋兰？”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床上的女子似有所感，嘴角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转头看了过来，在触及到和胤汀时，微笑慢慢变大“汀郎。”

半个月后

时间已经经过半个月了。祁秋兰回来后又养了四五天才算是有了些精神。醒来后，就和和胤汀说了那山中的所见。和胤汀当即拿着祁将军给的令牌，去借了五百精兵，将整座山围起来，然后私密的请了几家做玉器活的人，去探查了一番。

果如祁秋兰当时所见一样，那座瀑布下面是无数的玉石。根据玉器老板说，这应该是人为的，估计是哪个朝代的人，偷偷攒下了的玉石放在这里，又或者是这附近原本就是有玉石出品，这里就是原本赌石的地方。只是这云州发家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再往前几百年里如何如何却是没人知道的。

只是这座玉石对于现在的云州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碳。

经过一群行家的探查，果然在祁秋兰醒后的半个月后，证实了这个猜想。当时找到源头时候，几个掌故的眼睛都是红的。

为了防止这几个掌柜作出什么不该做的，因此在确定的时候，没多久就全被控制住了。

和胤汀又去请了专门的人取了几块玉石，将玉石雕琢好了之后，才放出这个消息。

本来倒是没几个人相信，以为这又是云州太守的一出把戏，但是没多久就有两个玉石雕琢事来了。

这两个人是有名的雕琢大家，听到云州的人，把那两个玉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有点不屑，别说云州繁花的时候都没出过什么好玉石，现在云州颓败之势已经渐渐愈加明显，居然还能这样的自夸。

但是这种想法在看到那两块成品之后就彻底的变了

“——哪里来的破手艺！白白瞎了这两块好玉！心疼死我老头子了啊！心疼死我了！”大街上，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头子盯着那两个放在店铺中间的玉器，心疼的捶胸顿足“到底是哪里来的败家小子啊！这是什么破手艺啊！”

“师傅，师傅你快起来吧！师傅！”背着包裹的孩子拉扯的在地上嚎叫，就差打滚的老头子。

“疼死老头子了哦！”

老头子的作风，很快吸引了一群人的围观。就连收着大门的几个人都来驱赶“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别来这里捣乱！”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什么人，这是重地，不能让你们这么样！”

“……你怎么说话的！”

……

王夫人死后，她的家产就由官府接手了。

在经过讨论之后，祁秋兰就将王夫人的家产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作为福利支出，一部分则用来填补太守府的亏空。

自从陈先生当了太守府的账房先生之后，每天都会有人来祁秋兰这里哭诉陈先生实在是太抠门了。祁秋兰倒是全部不理，她自然是知道太守府现在的财务状况，对于陈先生现在能做到这个地步，祁秋兰虽然不说，但是也是敬佩不已的。

但是因为太守府实在是亏空的太厉害，祁秋兰几人带来的几百两银子全部用进去了也是不够。还好，王夫人的家产倒是来帮助缓和了一些。

王夫人虽说是个妇道人家，但是对于做生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对于自己属下的考核就更是厉害。经过一番收拾之后，上岗的掌柜的都是老实做账的那种人，因此被祁秋兰接受后，确定自己的工作不会改变，也就继续老老实实，一如既往了。

当然，不是没有想搞事的人，但是在知道祁秋兰身后的背静后，表面上的就是一个个安静的像个鹌鹑，就来钱家那边都是登门拜访，把这两年的税老老实实的交了上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在那五百精兵的份上。

但是对于祁秋兰来说，却是最好不过。而在这玉器之名传出之后，祁秋兰边将自己的办公地点也搬到了这个店铺，也是为了就近看护。而和胤汀自从祁秋兰回来之后，除了必要的事情，基本对祁秋兰片刻不理。

祁秋兰有时被跟的烦了，也会使上一些小性子。但和胤汀每次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旁边，祁秋兰骂他就听着。祁秋兰走他就跟着。

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祁秋兰就能能看出委屈巴巴的样子。最后连茗儿都来委婉的提醒她几次。最后也只能默认了和胤汀的跟人大法。

现在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以玉器为中间线，两个人一人一边的坐在自己的案桌前工作。算盘的啪啪啪声和和胤汀的翻书声倒也是很相称。

正在此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和胤汀听了一会，冲着祁秋兰眨眨眼——鱼上钩了。

两个人整理好面部表情，才一脸严肃的出了门

“何人在此喧闹！”

“大人。”两个守门的立刻上前行礼“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的人，在门口撒泼打闹，我们怎么劝他们都不走。”

“你们那是骂人，那是劝吗？！”

“——我们”两个人还想再说。

和胤汀伸出手止住了两个人。看着两个老先生，虽然面目严肃，还是解释道“老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这里面是有两个贵重玉器，你们两位若是这次打闹让这玉器除了什么事的话……”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是周围人的面色却都是如此。

老头却是一咕噜爬起来，不敢置信的指着那两个玉器“那玩意贵重？若是没雕之前说贵重的话，我还可以接受，但是这经过雕琢之后，说是一文不值也不为过。”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这话一出，云州人不乐意了。

这两块玉器的存在，对于现在的云州的意义可是不同一般。但凡是稍微接触过玉器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个玉器是多么的贵重和精美，说是价值千金也是不为过错的。

若是能靠着这两块玉器将原来的商人带回来，就更是美妙了。

现在有人当众贬低这两块玉石，云州人就接受不了了。

“哪里来的老叫花子，自己穿的破破烂烂也不知道一点数，现在还敢大言不惭！”

“你们说谁是叫花子！”小童不开心了“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还能吃谁，怕不是来诈骗来的吧。”

这话一出，人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小童气的不得了。但是这个时候，老头子反而不急了，没管周围人说什么，看着和胤汀道“你这后生，觉得那玉器雕琢手艺很好？”

“玉是极好的。”和胤汀斟酌的说着。只说玉却是没有说是玉石还是这个雕琢之后的玉器了。显然对于这个玉器还是有一点不太满意的。

老头也听出来了，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普通的玉石。那玉石一看就是成色就是价极其的差，放在路边也卖不到两文钱的。

老头子也不管周围怎么看，对着小童吆喝了一声“徒弟，把家伙都晾出来。”

“好嘞！”小童得意的应了一声，从身上取下来包袱，一溜儿展开，却是玉石用的雕琢的东西。

老头将玉石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然后拿起工具雕琢起来。动作快速的轻盈。没有平常玉石雕琢大师对待玉石的慎重。这个老头显然是对这个玉石不是很看重的样子。把玉石抱在怀里，时不时把玩一下，然后动上几刀。

周围的人本来还时不时的嘲笑几声，但是等到老头手里的玉器基本成型。周围的人却是都没有了声息，眼睛都是瞪得大大的，显然是震惊不已。

老头到了后面却是变得不那么轻松一般，开始快速的切换工具，手快的几乎看不出来。小童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眼睛眨都不眨。但是额头却是有了一点的汗珠，显然看的也是极为吃力的。

和胤汀和祁秋兰对视一眼，眼睛里写满了狡黠。祁秋兰不动声色的下去，吩咐一些人来准备一些待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