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过，北疆已经提前进入的初冬。

练兵场上风吹草动，顺带刮起渌水的衣摆，场上所有人都暂停训练，围成了圈屏息观战。

众人不明白二人为何突然要比试，只当他们要现场演示，全都看得无比认真。

而看着两人手中的长剑，魏宇轩仍是忍不住上前道：“那什么...卫少将，相互切磋而已，用不着真刀真枪吧？”

“十王爷别担心，本将与渌水姑娘都是心中有数的人，只是切磋而已，伤不了人。”

“可是......”

刀剑无眼，魏宇轩仍是感到不妥，可没等他把话说完，渌水便挥剑朝卫萧逼了上去。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功夫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只是正常的比试，自然是不会伤着人，可渌水明显不止是想切磋，她强势的进攻，一看便知是带着必胜的决心。

卫萧不知道她当初与魏尘之间的故事，面对她如此强势的进攻，只当她是为了摆脱他。

渌水求胜心切，却让卫萧心中泛起一股子复杂的情绪。

知道她心中装着魏尘，不管魏尘在不在这儿，渌水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无论何时都透着浓重的寂寞。

看多了，便能轻易发现她眼底装着的幽幽悲伤。

明明和她有了肌肤之亲，昨夜的她，和今日的她完全不一样，她眼中的冷清，仿佛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相互慰藉。

和她一样，卫萧也带着必胜的决心，就算不能俘获她的心，他也要将她从自己的禁锢中拖出来。

两人各怀心事，招招式式都游刃有余，卫萧却在晃神间，长剑直往渌水的肩头刺去。

卫萧心头一惊，急忙收手，然而渌水手中的长剑却没有收。

他手中的剑从渌水的肩头擦过的同时，渌水手中的长剑却“呲”的一声刺进了卫萧的左肩，殷红登时缓缓地从剑刃中渗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众人反应不及，就连渌水也是微微一怔，可她眼中的错愕只是一闪而过。

胜负已分。

渌水对上卫萧冷静的眼神，将长剑抽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卫萧的眼神凝了凝，面不改色。

“你赢了……”

卫萧开口，说完，扔下手中长剑，缓步离开练兵场。

从她身边经过时，渌水低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躲？”他明明可以躲过去。

俩人并排而站，目不斜视，卫萧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以后……本将不会再打扰姑娘。”

她这般求胜，纵使卫萧脸皮再厚，也该明白她的心意，于是顿了顿，又道：“昨夜，是本将冲动了，还请姑娘原谅。”

卫萧说完，头也不回得走出了练兵场，大夫正好到场，故又跟着他回了营帐。

看着卫萧离开，众士兵犹犹豫豫地又开始了训练，只是，渌水身边，众人自动自觉地给她留下了个小圈子。

而由渌水负责训练的少女此时手里拿着长剑，站在她旁边互相推脱。

你推我让的，终于推了一名代表出来。

少女怯生生地上前，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朝渌水道：“渌水姐姐，您流血了，奴婢给你止血吧……”

渌水闻言不作声，垂眸，看着剑尖上的血迹，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不用了，你们继续训练……另外，军营里没有奴婢，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自称奴婢！”

渌水说完，提着剑转身离开。

边陲风大，如今更是秋风萧瑟，突突鼓动着渌水的衣摆，让她越走心低越荒凉。

她赢了，可她却不开心。

跟了魏尘十年，实现魏尘的宏图霸业便是她一直的生活目标，魏尘的命令，就是她的方向。

如今她的目标，突然就变成了辅佐卫萧，虽然这边陲也是魏尘将来的疆域，可…他终究已不在她身边。

活了这么多年，渌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迷茫过，每日的训练，犹如行尸走肉。

渌水提着剑，径直往河边走去。

听见脚步声，司空晴回过头，看见渌水朝下游走去，眼神落在她手上的长剑上，脸上一怔，还没开口。

只见渌水扔下手中的长剑，“扑通”一声仰着身子倒进了水里。

“！！！”

司空晴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渌水姑娘！”，急急扔下手中正在搓洗的衣物，快步跑了过去，看见渌水睁着眼睛沉在水底。

“渌水姑娘！你快起来！”

“渌水姑娘……”

透过河水，渌水看到司空晴站在河边神色慌张地喊她，渌水深深憋着气，闭上了眼睛，任由河水将她带走。

当下北疆气温低下，河水更是冰冷刺骨，司空晴看着她的身子越溜越远，脸色越来越慌张。

渌水隐约听见从河面上传来“救命”的声音，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她不过是想冷静一下而已，用不着救命。

就在士兵匆匆赶来之时，刚扑进水里，渌水便“哗”的一声站了起来，这次没有人压着她，起来得很顺利。

见她自己起来，众人脸色一怔，全都默了下来。

“渌…渌水姑娘……”

司空晴迟疑地喊了一声，渌水此时不想搭理任何人，带着一身的水气，拾起地上的剑离开。

只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刚刚下水那位止不住打了个哆嗦，骂道：“真他妈冷！”

她要起来也不早点，非得等他跳下去才起来，正想着，又蓦地打了个喷嚏。

渌水湿答答地回了营帐，神奇的是，这么凉的天，这么冰的水，她竟然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脱下一身的湿衣服，渌水赤.裸着身子坐在榻上，自己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

在箱子里翻了翻，蓦然翻出一套当时为司空婧寻来的裙子，异域风情的半开衩衣裙。

心中一动，突然就想起卫萧说的话：“本将想看你穿裙装……”

抱着裙子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心头思绪万千，搞不懂自己究竟想怎样。

她赢了，她自由了，可却偏偏在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卫萧的脸，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他那句：“你赢了……”

渌水闭目思忖，须臾间，再睁眼，眼中闪过幽幽的柔情，再低头看看怀里的裙子，终是收回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