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夜里的风带着些丝丝凉意，吃完饭许怀清提议在小花园走一走，消消食。

“这里的花看起来品种蛮多的。”

“对，什么花都有一点。”

“为什么，不是一般都会有偏爱的吗？”季眠好奇的问道。

“也有偏爱，不过，不是种在这里，这里的花都是随意种的。”

“哦，这样啊。”

“要去看看吗？”许怀清侧头看着季眠。

“不了，我有点累，坐会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拒绝了，大概是害怕知道太多跟他有关的事，会忍不住被吸引。

有那么一两分钟，许怀清没有接话，季眠也只好低着头一下一下的踢着脚下的石子路，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尴尬过后，还是许怀清开了口：“那就去那边坐一下吧。”说完，抬步往前走去。

懊恼于自己的直白，明明刚刚在人家这吃了一大桌子菜，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点翻脸不认人的感觉。

这是花园深处的一张两人位石椅，它旁边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树，一颗樱花树，不过这时候不是花期，只余光秃秃的枝丫，看着有些凄凉。

占了一半位置的许怀清，偏了偏头，示意季眠坐下。然后闭上了眼，似乎有睡一觉的打算。一旁的季眠百无聊奈，又不好起身离开，只能拿出手机玩游戏。

“阿嚏！”季眠的喷嚏声惊醒了身旁的许怀清。

他将外套脱下来裹在季眠身上，又仔细的扣好了纽扣。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一下子就让季眠暖合起来，连带着红了脸蛋。

“抱歉，是我疏忽了。”

“没关系的。”

他这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强势的态度，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季眠手里的新款智能手机，许怀清假作不在意的问道：“你那个老式的手机呢？我看你很在意它。”

“哦，那个啊，放家里了。”

“怎么？不用了？”

“不用了，放着挺好的。”

“为什么？”许怀清似乎想要从季眠身上确定什么。

“哪有什么理由，旧了而已。”看的出来，季眠并不想跟外人聊这个话题。

“你玩什么呢？”

“一款小游戏，刚才我有点无聊。”说完，季眠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竟带了点嗔怪的意味。为了避免尴尬，季眠将手机递给许怀清，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该怎么玩。

为了看清屏幕，两个人靠的也近了些，季眠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伴着周围的花香一起侵入许怀清的鼻腔，里面还似乎混杂了刚才的烤鸭香味，许怀清瞟了一眼始作俑者，毫不知情的季眠正兴致勃勃跟他分享通关秘籍。

察觉到许怀清的心不在焉，季眠抬头的时候正正对上他注视的目光，昏暗的路灯下，炯炯有神的眼睛，温柔的笑意，还有他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臂，暧昧的气氛刚刚好，要不是季眠突然的打嗝声，许怀清几乎就要吻下去了。

错失机会的许怀清哑然失笑，而季眠则是一脸尴尬，刚才那个嗝出来的时候还混合着晚餐的烤鸭味，太丢脸了。

“觉得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啊？”一时间有点没跟上许怀清的节奏。

“说不上特别美，但是很舒服。”

“想听故事吗？”

“故事？”

“对，想听吗？”

季眠承认，许怀清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诱惑，引导着她不由自主的点头。

“今天过来的时候觉得很神奇对不对，我也觉得很神奇。”

“据说这里原先是一个富商的祖宅，整条街都是，这位富商没有一般商人的铜臭味，他偏爱种些花花草草，性子平和，人也十分儒雅，平时也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善人。”

“好多没有住处的人都在他这有了片瓦可遮风挡雨。”

“后来朝代换了，时代变迁，这里慢慢变成一条胡同，胡同里住着的全是当年那个富商和被他救济过的人的后人。”

“每代人都将行为举止写进家规，为的就是不吵到恩人的亡灵。”

“当然了，千百年了，人都是形形色色的，总有既不遵守家规又想要贪图房子的人，我听说，七百年前，就出了一个异类，不过在一个晚上，他死在了胡同口，就是你今天路过的地方，死状可怖，舌头也被割掉了。”

听到这，季眠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许怀清，他编故事的本事太弱了。

“害怕吗？”许怀清幼稚的问道。

“你说呢？”

“好了，不逗你了。故事真假未知，因为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我还记得刚刚到这里的时候，路口的阿婆最喜欢跟小孩子讲这些，每次说到那人的死状就不再往下说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下文。”

“你以前就住在这？”

“是啊，父亲把我接到这里，我在这住了一年，后来出国了。回来后也经常住在这边。”

“今天好像没有看见你的父母。”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我是父亲养大的，我的养父。他在几年前去世了。”

“我爷爷也离开我了。”大概这样说，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季眠这样想。

“你不用在意我，他们的离开，我一点都不难过。”

许怀清的话让季眠有些意外，但她不想追问，这样触及心底的伤痛不能再被翻出来，听得人也许会同情，会难过，但对于说的人而言，是把伤口翻出来重新撒上盐，锥心之痛，不是人人都能一而再的承受的。就像宋度之于她，是无法述说的痛。

季眠起身将外套还给许怀清。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本来说好我请你吃饭的，却让你破费了，真是抱歉。”

每个字都得体的恰到好处，诚恳的道歉，礼貌的拒绝。

“我送你吧，太晚了，不好叫车。”

“不用了，这里我很熟。”

“嗯？”许怀清有些意外。这也怪不得他，季眠在这读书的那几年，他刚好在国外，放假了，他回来，她又走了，两人就这样阴差阳错的从未见过面。

“前面的高中，是我的母校。”

“原来还有这么巧的事。”许怀清感叹道。

季眠对许怀清报以微笑，道了再见，就转身离开了。

夜风中，她穿的有点少，身上开始冷了起来，心也跟着越来越清明。许怀清的示好，她不是不明白，但是她的心底满满都是宋度的影子，他走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她拒绝了解跟他有关的一切，就像刚才，他说起了他的生世，她却选择突然离开。

今天的一切小粉红，她必须彻底忘记，许怀清这样的男人，她招惹不起，也不愿意招惹，她的未来，只要守着宋度就好，哪怕只是一些回忆，也足以填满整个余生。

又是这样突然离开，眼看着季眠的防线开始减弱，她却突然像个刺猬般的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她还不知道，无论她是否愿意，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她和许怀清的人生早已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