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辉路怀山巷，一幢小洋房里，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吃早餐，原本安静的氛围下，偏偏有人要闹出点动静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真是让人躁动的早晨啊。”

“我好寂寞。”

一大早，阳瑞林就开始变着法的挖苦许怀清，要知道，季眠已经回来三天了，眼前的这位还真是沉得住气。

“你还没被掏空吗？”

“咳咳。”

许怀清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竟将一旁无辜的原忠呛着了。

“我是金刚不坏之身。”

阳瑞林有过很多女人，每一个他都喜欢，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像许怀清爱季眠这样，能够以命相护，所以他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把许怀清折磨成这样。

自从季眠离开后，许怀清虽然看着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骨子里却像是丢了魂，他不再有一丝笑容，每天处理完公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重复又重复的放季眠的照片，所有需要应酬的场合他都交给手下人去做，他把自己关在这一方天地里，不愿意走出去。这幢洋房里，有他们最初的美好回忆。

如今，季眠回来了，阳瑞林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并没有，他还是不愿意走出去，他派人保护季眠，知道她一切的消息，可他不敢去见她，他将自己困死在这座亲手筑起的城墙里。

“原忠，把他扔出去，从窗户。”

“是，许哥。”

说罢，原忠竟真的起身准备把阳瑞林扔出去。

“你个傻大个，真扔啊，哎，别别别。”

“啊，我去，两个傻子，你俩简直了。”

阳瑞林揉了揉被摔疼的腰，原忠这个二傻子真的把他从窗户扔出来了，还好外面是花园草坪，不然这腰没法用了。

“喂，把外套给我扔出来。”

“大傻子，让二傻子把外套给我扔出来。”

大傻子为情所困，二傻子天生智商负数，阳瑞林为自己的未来深深感到悲哀，怎么就要和这两人混在一起呢。

这边，许怀清也不生气，他可不就是傻子吗，要知道当初他交给晏家强的那份资料，是他谋划了很久的计划，原本的计划还不够详尽，却因为季眠的突然离开不得不冒险一试，要不是有周桥助阵，他的整个计划都将崩盘，到时候他丢掉的不止是性命，还有许鹤林留给他的基业，以及为之努力了多年的期盼。眼前的这些兄弟都曾被压在那场豪赌里，他一直在庆幸，他赢了；一直在庆幸，他们未曾离开。

在那场不得不为之的冒险里，周桥成功坐上了青帮的位置，他是晏家强亲手养大的狼崽子，也是许怀清亲手扶植起来的对手。虽然已经将许家从青帮摘了出来，但是今后的路，怕是不太好走。

“给他吧。”

这次原忠识趣的没有再扔了，而是走到外面双手递给了阳瑞林，他只是脑子没他们聪明，又不是真傻，阳瑞林整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他不想尝试。

抖了抖外套，阳瑞林突然收敛了笑容，对许怀清正色道。

“你好好想想，放不下就去追，不行就绑回来，再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就出手了。”

“阿清，你知道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行。”

许怀清也不作答，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并未反驳，也不需要阻止，因为心里明白，最不愿意伤害他的人就在身边。

“算我犯贱，走了，那边建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刚才的话不是脱口而出，阳瑞林确实是迁怒于季眠的，但是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当初许怀清重伤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季眠的离开无疑是抽走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却还是为了她不惜以命相博，那个薄情的女人，何曾顾念过他分毫。

门外，新来的司机正准备给阳瑞林开车门，却被他生气的一把推开，自己拿了钥匙走了。司机顿时一身冷汗，这位副总平时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司机局促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踱步，这份工作他刚做没多久，要是被开除了，家里的妻儿可怎么办。

就在他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的时候，原忠出来了，递给他一沓红色钞票，说是给他放假一天，看见他紧张不已的样子还宽慰他，说是和他无关，不要放在心上。

没想到，看到这沓钱，司机更紧张了，他认定这钱分明是遣散费，看来，他真的要被开除了。

扑通，司机横下心跪在了原忠面前，嘴里不停的央求道不要开除他。

“经理，我求求你，不要开除我，我我，我一定改。”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认错总是好的。以前就为了这黑白分明的性子，已经被好几家主顾开除了，这一次，他不能再丢工作了，妻子快生了，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你要改什么？”

门外的动静惊动了许怀清，原本是让他给司机送点钱过去，因为听说他妻子马上要生了，没想到门外却闹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要改什么，许总，我求求你，这份工作我真的不能丢。”

堂堂七尺男儿，在如今这样迅速发展的社会，身无长计的他只能用最后的尊严来换取妻儿的安稳。

“为了一份工作，连尊严都不要了，膝盖骨这么软的人，我不需要。”

说罢，许怀清准备离开，向他下跪的人太多了，为了活命，为了前程，这些人磕头下跪，毫无骨气。

“许总，您等等。”

司机咬了咬牙，站直了身体，这样看着，竟被身旁的原忠还要高上一两公分，他的手掌满是老茧，原本三十左右的男人两鬓已经开始斑白。

他的眼神里有希冀、有坚定、有力量，那是为了妻儿的坚持。

“还知道站起来，不晚，进来说吧。”

客厅里，许怀清靠在沙发上，看着司机将刚才的一沓钞票悉数放在茶几上，眼神不卑不亢的看着他。看来，原忠没把话跟他说清楚。

“你叫赵琦？”

“是的，许总。”

“开车多少年了？”

“有十年了。”

“怎么取个女孩儿的名字？”

许怀清话锋一转，语气听不出来喜怒。

“我上面有两个哥哥，原本爹妈是想再要个闺女，村婆给看了相，说是肯定是个闺女，没想到又生个男娃，我妈伤心了好一阵，就给我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小时候我都是被当成女孩养的。”

说罢，赵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刚才为什么要跪？”

问题又饶了回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听的一旁的原忠也懵了神。

“老婆快生了，您给的工资高，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赵琦的反应很快，并没有被许怀清混乱的问题绕晕，回答的也很有条理。

“读过书吗？”

“读过几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许怀清并不关心他为什么没读书，在中国，这样没书读的孩子太多了，如果不是许鹤林，他现在不一定比赵琦活的好，至少眼前这个男人，正靠着双手堂堂正正的养活家人。

“行，以后专门给我开车吧。”

“还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琦听懂了，这是让他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许怀清不喜欢软骨头。

“钱拿走，算是我预支给你的工资，给老婆买点好吃的，你自己到财务处去报备吧。”

说罢，他示意二人离开。

空荡荡的别墅里，喧嚣过后，只余他一人，音响里循环播放着《我们》，许巍的声音低沉有力，歌词里有着淡淡的忧伤，这是和季眠在一起听到的第一首歌，也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