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一脸惊愕：“小姐你怎么知道？”

纳兰凌露脸色一沉：“雪衣，今日便劳烦你跑一趟！”

雪衣立刻点头：“奴婢这就去少夫人那！”

翠儿听得一脸懵：“哈？不是说今日的冬宴很重要吗？那……”

后半句在纳兰凌露的目光下缩了回去。

禺生加快速度赶上了内城开放的最后一刻，将纳兰凌露送进了宫城。

这已经不是纳兰凌露第一次入宫了。

加上上辈子的份，她已经对这个清冷淡漠的地方产生了厌恶之情。

但人生便是如此，越是厌恶的地方，越是逃不掉。

*

冬宴开始后，朝南苑的节目首先出场便赢得满堂喝彩。

接下来是各位朝臣女眷们的表演。

纳兰凌露看了一眼朝南苑的座位方向，凌染染正对着她眨巴眼。

在凌染染身后，坐着端庄的凌洛音。

纳兰凌露瞟了一眼她那身衣服，意识到上辈子她在朝南苑的次年也是穿的这身衣服上台演出。

这一年多的时间，凌洛音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印着上辈子的模子那般，半点差错都没有出过，甚至就连姚氏的事情她都没有再来找过纳兰凌露一丝半点麻烦。

毕竟是上辈子对她下杀手的人，纳兰凌露不敢确定凌洛音是否也重生了，但她很显然与之前不一样了，内心便对她更留意了些许。

一场冬宴顺顺利利的眼看所有节目都表演到尾声，倒数第三个节目便是凌洛音上场，纳兰凌露替她伴奏。

之前没有练习过也没有半点合作，这节目很显然有着一定的风险，但凌洛音却是一脸笃定的表情，上台报了名儿就开始动手画画。

纳兰凌露扬手拨了一声琴弦，然后根据她的动作又拨了第二声。

接下来的曲谱倒是都按照凌洛音选的来弹奏。

凌洛音也松了一口气。

她好容易才在朝南苑所有的曲谱中寻到了自己上辈子作画的时候琴师梅兰弹奏的那只曲子，可偏偏这一世梅兰答应了要陪凌染染一起弹奏，梅兰素来只出场一次，所以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纳兰凌露。

没有别的心思，只希望这一世所有的一切发展都按照上辈子的来。

虽然她一直都看不到上辈子的后续是什么故事，可，与皇子妃成为手帕交是她的最终目的。

凌洛音按照梦里的那幅画缓缓作画。

但不知为何，琴音开始有些不对。

先是几个弦有些改动，她一时间便想不起梦里那幅画的山水是远处清晰近处朦胧还是相反，正犹豫着却又听到几根琴弦与梦境里的出入颇大。

凌洛音不得不抬头看了一眼纳兰凌露，却见她一脸专注正在认真拨动琴弦。

并且，那首原本优雅缓慢的曲谱，在她微微改动的几个调子下，竟然变得古朴悠远，像远山落雪，又像沉寂的古战场。

在场众人开始渐渐安静，不是凝神关注她凌洛音作画，而是全神贯注在听曲。

琴音悠扬飘远了，却绕着宴席场所绵绵不绝地攀升，最后仿佛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重新归来。

凌洛音的手已经停在了空中。

这次，她彻底忘了自己脑海里的那幅画。

直到耳旁一曲琴音落下，在座众人掌声如雷鸣，凌洛音才猛地惊醒。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笔下那一团凌乱的墨汁，全身都开始不可控制的颤栗。

不、不是这样的，梦里的场景它不是这样的……

那像是上辈子的梦境中，她在这场冬宴上以一曲弹奏的时间画出了一幅远山近水图，意境缥缈却又习习如生，让在场众人叫绝不已。

也就是在这场冬宴上那未来的皇子妃纳兰灵舞还特意上来与她交谈，她是在这场冬宴上认识的未来皇子妃，也是在这场冬宴上，因那一幅画，让南淮侯府的小世子看上了她。

而不是像此时此刻这般，呈出一团墨汁！

对了，是因为纳兰凌露。

在凌府的时候也是因为纳兰凌露，所以一切都改变了，姚氏没了，她入朝南苑的途径也换了个方式……

为了入朝南苑，她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与姚家的另一个外戚做了交易，才顶替了那姑娘的名额来到这里。

这一年来她多么安分守己只求一切都能按照上辈子的命运轨迹发展下去。

可偏偏又遇上了纳兰凌露，这一切又变了！

“不！”

凌洛音猛地推开桌子，将画纸撕得稀碎。

“不是这样的，我能画一幅绝色之图，不是、不是这样，你们都被骗了，被骗了！”

原本众人都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中，完全忘了这是凌洛音的节目，可此时可她这番发作倒是让众人都回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事？凌家小姐不是在作画吗？画呢？”

“该不会是因为听到伴奏的曲子太好听一时间忘了画画吧！”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曲子虽说以前听过，可感觉也不是这样的意境，啧啧，不愧是朝南苑这一届的第一贵女候选人啊，当初司徒大人是真的很有眼光！”

“但，这作画作不出坦言一番也就罢了，在场众人也不会介意，可凌家小姐这是在胡乱嚷嚷着什么？”

没等凌洛音再继续闹腾，朝南苑的人已经迅速上来将她架了下去。

纳兰凌露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替朝南苑扛下这个麻烦：“抱歉，是小女子唐突，弹奏间竟然忘了是在伴奏，影响了凌家小姐作画的心境，实在是罪过！”

她说罪过，但曲子好听又何罪之有？

众人自然是觉着她无罪，并且还有人已经接着酒意提议让圣上将今年第一贵女的名头赐给纳兰凌露。

圣上顿时犯难了。

这第一贵女虽是由他当众册封，可每年都是按照朝南苑提交的名单来定。

如今瑞永王递上来的却是尚书府那个嫡次女司徒婉儿，他若是顺应了大家的意思，怕是尚书府那边会有意见。

正纠结着，就见圣上身边比较常见的跑腿太监满脸慌张地一路小跑过来：“皇上、皇上！”

圣上一脸不悦，蹙眉瞪着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太监因跑得太过紧张甚至当众摔了一跤，一个狗啃屎的姿态滑出去好远，看得众人齐齐呲牙。

但他却顾不上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又往前跑：“皇上皇上，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他他回来了！”

一时间，众人甚至都想不起来大将军是谁。

直到太监终于跑到了皇上跟前跪下，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颤抖：“回禀皇上，我南暮国大将军凌泽，他、他回来了！此刻就在宫门外，等着皇上的召见！”

收到这个消息的是外头一层一层传递进来的侍卫和小太监们，但因为消息太过震撼所以没人敢确定外头的人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最后只能让见过凌泽的这个跑腿太监亲自出去确认一番。

那跑腿太监十年前还是小太监在圣上跟前伺候的时候就见过凌泽好几次，并且有一次犯事儿差点被圣上打发出去，最后还是凌泽替他求情才有了今日的他。

如今确定是凌泽回来他便自作主张将凌泽直接带回了内皇城，让他在宫门口候着。

当年凌泽失踪后，南暮国这十年来就没有谁再获得过大将军的封号。

虽说又有了几位将军镇守边境，但却没有谁能像凌泽与凌淮当年那般功不可没。

再说句可怕点的，就算那几位将军麾下，十有一二也是凌泽凌淮当年带出来的兵。

若是凌泽回来，只需要一声令下，不需要大将军令都能将几位将军麾下的兵收回三四层，就这样的号召力，一时间圣上竟不太能拿得准凌泽回来是好还是不好！

良久，还是皇后在旁提醒他：“既是失踪了十年的大将军归来，皇上不如先召见，看看大将军可安好？”

圣上这才回过神来，将凌泽宣入。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

听闻凌泽十年来在蓝圣谷养伤一直无法出行，因此至今才归来，圣上提起的一颗心落下了些许；又听闻跟随他出来的蓝圣谷圣女苏沫愿代表蓝圣谷与南暮国交好，提起的那颗心顿时落下了一半；

最后，凌泽大大方方交回了随着他一起失踪多年的大将军令与虎符，圣上那一颗心彻底回到原位，二话不说重新册封大将军，赐府邸，转头又将纳兰凌露封为这五年来朝南苑第一贵女。

这下算是皆大欢喜，就连尚书大人也没吭声。

毕竟是当朝第一大将军啊，当年传闻杀人不眨眼比他父亲凌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冷血将军啊！

与第一贵女这个名号相比还是命重要！

凌泽缓缓地转头看了一眼纳兰凌露，冷酷凌厉的眉梢软和了些，慢慢走到她跟前，点点头道：“今次离开朝南苑，便随我回将军府住吧！”

坐在圣上下方不远处的兰宁候纳兰景与二皇子慕容无双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暗暗咬牙没吭声。

本打算冬宴结束后便将纳兰凌露彻底铲除，却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凌泽竟然回来了！

纳兰凌露点点头，目光落在苏沫身上，忽地开口道：“舅舅，既然蓝圣谷愿意与我南暮国交好，圣女大人又特地送您归来，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