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更想不通，她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左白略过众人，目不斜视地进入屋内，没有在宁儿身边停顿一下，也没有出声叫她。

宁儿静了一会儿，看下人们又重新收拾起来，她转身跟进了屋。

左白站在房内，背身对她。宁儿站定后，也不知要问些什么，她心里其实是怕他的。

但时间不多了，不允许两人充哑巴。

左白回身看她，“你既然想离开那便离开吧。同我一道离京，在到达青州之前，路过的城池中，你喜欢哪里，就留下，之后去哪儿，也是你的自由。”

宁儿着实愣了，意识一片空白。当你有一天已经不再奢望自由了，有人却告诉你，你自由了。

她如同被圈养成性的家雀一般，面对大开的笼门，却只是原地跳了跳脚，啾啾两声，并没有立即飞出去。

眼前一片恍惚，她猛地恢复清明，眼里沁了水光，含糊不清地问：“我可以留在京都吗？”她是不抱希望的。

既然放她自由，那她可以不随他出行，留在这里吗？她虽然不记得事儿了，但总觉得京都才是她该在的地方。

左白却直接拒绝了，口吻不似命令，仍然算得上温润，但其中的坚决不可忽视，“你不能留在京都。”为了你的生命安全。

后一句他没有直说，宁儿表面上不说话，但心里有主意，什么都藏在心里，他若是说出来了，她会闷在心里把自己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闷得更糟糕。

说出来，徒增忧虑。

“你问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左白对上宁儿的眼睛，第一次不再闪躲。

他说：“我有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奢望，看着你的时候，能透过你，看到她的影子。”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情绪，有种释然。

宁儿心中叹息，果然是她想的那样。

左白脸露歉疚，“这些年我照顾你，也只是利用你来寻求心理的慰藉罢了。你是无辜的，我对你很抱歉。你放心，就算你离开了，你所需要的，我也让人备妥了，就当是我的补偿。”

宁儿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过，轻轻地问：“为什么，宁愿要一个替代品？”

那个人还在人世吧，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去争取那个人呢。

这次左白明显愣了下，既而唇边泄.出一丝苦笑，“因为舍不得，更不配。”

是他亲手推离的，怎么去争取。

他比唐珩更早认识沈卿雪，帝师府的卿五姑娘，明媚生动得像太阳。

左白想，这太阳一般的小姑娘，是不是一定能照亮阿珩隐藏在身体深处的黑暗？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儿，他有意地把心上的小姑娘，送到了太子面前。

左白懂事之后就听到了一个秘密，是他无意中，在左相书房外听到的，关于太子身世的秘密。

那天的大惊之后，他就开始了没有底线地弥补太子之路，只要是太子想要的，他都无底线无原则地相让。

他成功了，从小到大，他想做的事儿，就一定能成功。

时至今日，被唐珩当面拆穿，左白并不后悔，没有值得后悔的地方。

沈卿雪的幸福，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能给的。

当初他比太子更早接触到卿雪，但她对他无一点儿意思，要说是她当年小不开窍吗？可她偏偏以为他喜爱的是她姐姐，还热心地撮合。

于是他顺水推舟，配合她演了戏。她既然想他当姐夫，他便用充满爱慕的眼神看着她姐姐。

他此时不禁自问，当初她看着他的眼神里但凡表露出丁点的关乎男女的喜欢，他还会这么做吗？

他反复地回想，依然没有答案。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的也回不去。

他一生亏欠一人，喜爱一人，这两人能在一起并用真心相爱，现在几人的结局，他觉得挺好，至于他自己如何，不重要。

他要替唐珩守这万里江山，男女情爱，他不需要。

***

此时宫里。

沈卿雪去寻陛下时，得到他恰好正在湖心亭。

“陛下！”

远远扬了一声，那人闻声望过来，沈卿雪就碎步飞起小奔过去，跑得额头都分布了细汗，“陛下万福。”

“何事这么匆匆忙忙的，发髻都乱了。”他轻笑起来，随意理了理她散落的一丝额发。

一旁侍立的宫女机灵地递上凉帕，他接过去轻拭她额发，清凉贴身，缓和了她的匆忙，平静了不少。

沈卿雪直觉来寻他，就是肯定他必然知道竹院中那姑娘的身份来历。

她派人去查，唐珩一定是知道的，但他并未有所表示，说明一切在他掌控之中，所以他任由她行动。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直接来找他问，青州之行今日就启，没有时间了。

“陛下，臣妾想问什么，您知道的。”她双眼明亮，开门见山。

“你当朕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吗？”

“陛下！”

都什么时候了，她已经着急起来，他却还有心思调笑。沈卿雪扭头示意宫人们退下，唐珩沉默着看她，眉间挑了挑。

等清静了，沈卿雪忙拉起他一只手，轻轻晃了晃，这是她惯用的讨好姿态，明显是有所求。

“陛下还记得那日在万佛寺么，臣妾是因着远远瞧见个人，虽然看不大清，但总有种熟悉感，那人就跟在左……小相爷身边，臣妾回来后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就让人去查，一路查到了近郊的一片僻静竹院子。”

“然后呢？”他半落了眼睫，不为所动。

“那里被严防着，臣妾的人又不敢惊动了对方，只好慢慢渗进，直到今日还未有进展。可是眼看着，小相爷就要带着那人离京了呀！”

她的声音里都染上了急色，小嘴微微撅起，眼巴巴地望着他。

“呵~”

“陛下~”

她央求道，软声细语表情甜腻，他哪里见过她如此对自己过，心里立时又不痛快起来，若非有求于他，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这么对他。

他冷哼一声，但还是如实以告，安她的心，“并非你想的那样。”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同样，也泼了她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