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还是个个都不小。”来者轻叹一声，声线平凡，语气温和，一张容色普通的面孔，一身素衣白裙，一切都是普通的，唯一不普通的是其在创世之神、灭世之神以及圣域首席执法者裁决之神联手近乎全力的攻击下依然从容不迫的姿态。不见来者有任何动作，甚至连那身白色长裙的裙裾都不见飘动，在满座领主、满殿神祗的注目下，漆黑的闪电和血色的剑芒在临近来者周身的刹那化为清风消散，影空刀也失去了力量落在一只白皙修长的素手中，“下手也还是一样的狠呢。”

——永恒之母。

“那可不是您教导得好么。”巫一声冷笑。

满殿神祗领主噤若寒蝉，巫话语里的杀气隔着十里地都能感觉得到，声音里的怨恨简直能淌出毒液来。只要想想这位陛下的经历就能知道为什么她对永恒之母有那么深的恨意了，视若亲父的泠被迫与弟妹为敌并死在她手里，毕生挚爱的雷被逼在她面前自尽，彼此默契亲密宛如双生、真心想要相守的伴侣默克多和她之间至今被宿命之死的诅咒阻隔，好不容易可以假借弟子影瑰之主的手看到一丝希望又被祂硬生生横插一杠子……不要说巫这样凌厉霸道的性子，脾气再好的人遇到这种事都要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了。

看着巫那张比往日还要冷酷十分的脸，满殿神祗领主哪里还敢再待下去，赶紧行礼告退。不少人踏出长乐宫之前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迪亚斯一眼——难得这样出色的一个天才，结果好好的一个加冕仪式撞上这么一桩倒霉事，这运气还真是够“好”的。

“魔花。”巫淡淡地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准备嗑瓜子看戏的怜舟墨，意思很明白了——还不滚出去等着我请么？

怜舟墨不情不愿地消失在原地，临走前还对巫扮了个鬼脸。后者却半点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站起身冷冷地看了永恒之母一眼就转头走向后殿：“说完话立刻给我滚，这一次是看在湮儿的份上。”下一次再敢出现在长乐宫，就等着我拉你同归于尽吧。

库洛含笑起身追上巫的步伐，修罗冷哼一声，魔剑归鞘，整个人消失在血光中，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永恒之母一眼。

“不必多礼。”永恒之母看着迪亚斯声音温和，一眼看出后者在犹豫该称呼祂什么，便只是微微一笑。

“阿影……”迪亚斯犹豫了一下，“很尊重您。”

永恒之母的眼神没有因为迪亚斯的话产生半点波动，依旧是温和得波澜不惊的样子，温声道：“她是个很念旧的孩子。”

“只是因为念旧？”迪亚斯微微扬了扬眉。

“只是因为念旧。”永恒之母微笑。

所以楼兰明明早就看清傀儡之主却依然容忍着他，对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只是因为念旧而已。而对祂——也许是不一样的，但那没有任何意义。

永恒之母太清楚了，湮必定会和祂决裂，就像她其他的兄弟姐妹、祂其他的孩子们一样，无非时间早晚。

她只是太过温柔，温柔到哪怕对祂只余下最后一点敬重而不剩半分情意，也会因为这一点敬重不愿成为主动斩断羁绊的一方而已。

仅此而已。

“我一直很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迪亚斯困惑地道，“就算您想让他们得到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办法？”

“原因……有很多。”永恒之母道，“但我并不想告诉任何人，能明白的自然会明白，不能明白的……就不明白吧。”

“是血哀唐突了。”迪亚斯眉梢微微一动，“啊，失礼了，还未请问，您为何而来？”

“自然是来为你加冕的，可惜似乎来迟了。”永恒之母看迪亚斯惊讶得微微睁大了一双凤目，轻轻一笑，“很奇怪么？我只是觉得好奇，湮儿从未相信过任何人，为什么你却能这样轻易地得到她的心。”

“您是神，而神是全知全能的。”迪亚斯垂下眼，轻声道。

“不，神并非全知全能，我能看透人心，却无法理解，更无法操纵。”永恒之母摇了摇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复又微笑起来：“虽然没能来得及为你加冕，但还可以为你赐福，不知你是否愿意？”

“我的荣幸。”

深渊，开阳主城西城墙。

“顾修和！你他妈是怎么当的武曲星君？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才知道消息？！”蔡建中右手龙鳞长鞭一挥，盘成盾牌挡住姬昭座下火龙喷出的吐息，一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姬长青发的什么疯！”顾修和也端不住架子了，一边招架一边吼了回去。

蔡建中额上滴下一滴冷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可见承受的压力之大。说实在话，这件事怪不得顾修和，这一次，姬家三位太上长老、七位长老、十五位执事、姬家豢养的死士出动三成，甚至还献祭了两个领主，一个是空间法师，以三颗心脏完全粉碎为代价让姬家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开阳主城——这也是武曲星君殿布置在开阳主城的警示阵法没能第一时间示警的原因；一个是阵师，同样付出三颗心脏粉碎的代价压制开阳主城一方的实力——否则别人不说，以狂龙之主蔡建中的实力怎么可能被养尊处优的姬家三太上长老压着打！但这一场战争若是姬家赢了便罢了，若是输了只怕大半个姬家都要赔进去，可就算输了开阳主城一方也必定是惨胜——别说顾修和，连蔡建中也想不到，他娘的到底是姬家哪个疯子作出的这个决定！脑子进水了吗？！

蔡建中正在暗自咒骂，忽然发现和自己对打的姬昭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他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

不等蔡建中想清楚，直冲姬昭咽喉要害而去的龙鳞长鞭竟然扑了个空，姬昭整个人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不止姬昭，和诸葛元胤战在一处的四太上长老姬晔、打得魏李氏节节败退的二太上长老姬旸、还有其他七位和陨星街前领主们打得不可开交的姬家长老在同一时间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