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接着一杯，温灼言好像是丝毫不觉的样子，只是狭长的眸子已经不复往日的清明了，耳后也覆上了浅浅的红晕，他左手赤酒杯，右手放在腿上紧紧的攥着，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旁的小厮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期期艾艾劝道:"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滚!"男人脸色阴沉，凤眼中氤氲着怒气，周身好像是黑云压城一般的威压，那小厮登时也不敢多言，只能讷讷的退下。

温灼言极少在人前表露出这副模样，他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何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薄唇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他扬手又灌下一杯酒，上好的琼浆玉液喝进嘴里却是无比的苦涩，苦的他舌尖有些疼痛。

他微微阖眼，就仿佛就看见自己方才不顾莫染的惊惧的目光狠心的抽打她的模样，他顾忌着祝清欢在场，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她该有多痛啊......

刚开始她还会倔强的问为什么，也会躲避一下，可是后来她根本就是麻木了，原本清亮如水的眸子氤氲着雾气，却是努力的睁大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贝齿紧紧的咬着花瓣一样的嘴唇，倔强如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求他放开她的话。

他着实是喝的有些多了，脑子有些晕晕的不清楚，只是满眼满心全是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他曾经努力克制的，不敢深想的关于她的一切，好似洪水一般一下涌入脑海，温灼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外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脑海里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些了。

庭院外，几个下人正在假山后面闲话。

"你看到没方才那莫小姐被打成什么样子?"丫鬟惊讶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似乎是很乐意看见这样的场景，只是语气中还是带着后怕，"没想到平日里瞧着咱们殿下对她还不错，关键时候就知道了这女人终究是比不上祝小姐。"

"可不是嘛，祝清欢小姐身份尊贵，护国公又是有权有势，那莫染算个什么……"

"住口!"温灼言冷声道，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慵懒，只是冷的吓人，两个小丫鬟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温灼言冷哼一声，目光有些阴鸷的扫过两个丫鬟，什么时候连下人都可以随意的作贱她了?凤眼微眯，他霎时间有些嗜血的冲动，只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些个下人还不是随着主子的喜好来看人，况且如果要惩罚的话，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最应该千刀万剐之人。

压抑了半晌，他方开口道:"她呢?"

两个丫鬟愣了半晌，不知怎么的就是知道这个‘她’指的就是莫染，想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当下心里就是一阵后怕，只觉脖颈上有些凉意，声音有些打颤，道:"回、回殿下，莫染姑娘被送到了松枝院的偏殿厢房。"

温灼言推开房门远远的就嗅到一股血腥味，他敛眉，方才醉醺醺的模样经过这一路上夜风的吹拂已经去了大半，帷帐后面锦被下隆起一小团，明明近在咫尺，温灼言却是有些退却了，他修长的手指有些发颤的挑开帷帐，就看见被他打的遍体鳞伤的小姑娘。

她呼吸很微弱，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感觉不到，整个人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什么生气，周身散发的血腥味让温灼言不自觉的皱眉，她身上胡乱的盖着薄被，只露出脖颈处的长长的伤口，映衬着苍白的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显得十分可怜。

但温灼言知道，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她被遮挡住的身上满满的遍布着鞭痕。

深吸一口气，他最终还是掀开了被子.

莫染似乎睡的很不好，即便是在梦中，眉头都紧紧的随锁着，可怜的让温灼言心下不停的抽痛，只当他揭开锦被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懊悔的恨不能将她身上的伤痛尽数转移给自己。

只见原本素白的衣裙被鞭打的裂开，像破布一般的挂在她身上，露出里面被鲜血染红的里衣和皮肉来，一道道深深的鞭痕好似是打在了温灼言的心上，他一瞬间心脏发紧好像是被人紧紧的攥住了一样，酸楚从胸前蔓延开来。

狠狠的攥住自己的右手，温灼言不住的发颤……

良久，他终于僵硬着手脚，努力的不去看她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缓慢的解开她被血染红的衣襟.

睡梦中的她似乎感觉到了疼痛，低声嘤咛一声:"好痛……"

温灼言动作放的更加轻柔，大气都不敢出轻轻的帮她揭开被血黏在一起的衣物和伤口，没有亲眼所见，只怕就连温灼言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自小就城府极深，对待身边的人总是春风和煦的模样，只是内心的冷漠和无情却是深入骨髓，是以有人说他是笑面狐的时候，他并不反驳。甚至内心还很认同，他温灼言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只一碰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明明自己做的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是他现在心下却是深深的后悔，如果在重来一次的话，他想他绝对没有勇气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可是明明，这个女人只是他复仇的工具，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啊，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温灼言微微阖眼，半晌唤来暗卫取了伤药进来。

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痕，一道道斑驳交错，看着让人忍不住心疼的同时，却又带着异样的美感，就像一种叫做抓破美人脸的花一样，让人惋惜的同时不自觉的沉迷，温灼言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耳根忽的一红，微微的别开眼，这才开始给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