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续——母亲出门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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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娟,把娃引回来,吃饭!”终于,前院传来父亲欣喜的呼喊声。兴奋的我拉着不高兴的弟弟,走进房门。

“玉立,家!吃鸡蛋糕!爸蒸的这鸡蛋糕特的很!……”父亲一脸的笑容,递出鸡蛋碗,半天却等不到玉立的反应。

父亲的脸霎时间沉了下来,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害怕极了,不由自主的拽拽弟弟:“玉立,你看鸡蛋糕香得很,咱爸还给咱放了油花在上面呢!你快吃,快吃,咱俩比赛,看谁吃的快,你吃的快砸姐一弹(拳)!”

“就是的么,爸给你还放了一点油花,你的鸡蛋比你姐的大,你快吃!”父亲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是强压愤怒装出来的笑容。

玉立定定的看着父亲,一动不动。着急的我明白:那是暴风骤雨前的阳光!玉立如果知趣吃了,万事皆休;如果还使性,那就有他好果子吃了,连带我想吃鸡蛋糕也不可能了。暗暗又拉了一把玉立,示意他父亲的表情。弟弟盯着父亲的脸,接过鸡蛋碗。我长舒一口气,端上自己的碗,赶紧吃一口。

“我的鸡蛋少!我不要这一碗!我不要这一碗!”接过碗的玉立又哭了。

父亲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僵住了:“那你和你姐换一下!”说着接过玉立的碗,我赶紧把自己的碗递了出来。

“你都吃咧,我不要!我不要!”看着少一块的鸡蛋糕,玉立哭闹了。

黑暗中,只听见“咚!”的一声,父亲把鸡蛋碗使劲的撴在了弟弟面前的小板凳上,碗里的汤水溅了我和弟弟一身!玉立的眼睛被汤水给眯了,他“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吓的向后退了一步,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大人一天忙的要死,你耍了满满一天,还想吃这个,不吃那个的!想吃土地爷的球,那是泥做的!你吃去些!”父亲吼了,黑暗中那机器一样的动作,我不用看,都知道那面部表情多么狰狞。小腿肚子忍不住颤抖了,耳朵却不得继续听着父亲的吼声:“牙大个人,一天这不要,那不要的!谁有多少功夫一天专门侍候你呢!”吼完的父亲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我放下碗,赶紧给弟弟擦眼泪,玉立紧紧的抓我不放手,他的手冰凉。无法动弹的我用袖子替弟弟擦着眼泪,鼻涕,放弃了拿毛巾的想法。玉立抽噎着抽噎着,慢慢睡了过去。漆黑的屋子,害怕挨打的我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的坐在弟弟傍边,让他靠着,眼看着鸡蛋糕一点点变凉。

好久父亲回来了,他抱着一大捆柴火,放在了灶台下。

“沃犟怂睡着咧?”父亲一回头,我浑身机灵了一下,耳朵却听到了和缓的问话声。

“奥,娃睡着了!”我定定的坐着,

“人说:‘活沷沷,转沷沷,吃咧喝咧,落两个!’这倔怂,好吃的到嘴边了,也没福享用!看你倔了有啥好处!”父亲笑着抱起玉立放在炕上,给他脱去了衣服,盖好了被子。

“慧娟,爸说你要冷了,坐到炕上去,爸把炕早都殷(烧)热咧。鸡蛋糕给你先放在锅里热一下,等会儿你再吃!”安顿好玉立,父亲回头说。

爬上炕,我看着父亲把鸡蛋碗放进锅里,加把火烧了烧,又出去弄干柴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坐在热炕上暖乎乎的,心里却惦记着鸡蛋糕,不断提醒自己别睡着了,别睡着了!

“慧娟,包睡咧,包睡咧,来,把鸡蛋糕吃了再睡觉!”迷迷糊糊中,只见父亲端着热腾腾的鸡蛋糕站在炕边,笑眯眯的。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像触电一样传遍全身,我一轱辘坐起来,接过碗三下五除二的就吃了个净光。只是一个鸡蛋似乎太少了,少到了我还没有尝出味道。

“慧娟,慧娟,出来给妈帮忙来!”前院传来母亲的呐喊声。

“我妈回来咧!爸,我妈回来咧!”激动的我跳下炕去接母亲。

“你吃你的饭!包管咧,你也帮不上啥忙!哎哎!来咧,来咧!”父亲边说边快速向房门外走。不一会儿,父亲和母亲抬着缝纫机进了房门,缝纫机上放着包袱。

“慧娟,娃呢?咋光你一个人坐到炕上?”进门的母亲欣喜的脸庞突然间沉了下来。

我指着炕角处笑着说:“那不是么,睡着了!妈你咋才回来啊?娃想你很,不停哭呢,一天天总缠着我想寻你。”

“想我弄啥?你么大的女子咧,知不道把娃哄嘎?大冬天的,不停总叫娃哭啥呢?”母亲边收拾行李边说,不时回头不悦瞪我一眼。

一天的期盼,望眼欲穿的煎熬,被母亲一瞪眼,一数落化解的无影无踪。无言的委屈与心酸突然间涌遍全身。呆呆的坐在炕里边,只觉得当老大真的不好。

昏黄的电灯下,母亲从包袱里一件件的翻看着布匹,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黑了娃吃饭咧么?”冷不丁的母亲问了一声。我把弟弟使性的前前后后告诉了母亲。母亲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掌柜的,玉立睡着咧,你晚上给娃吃的啥?”母亲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寻问扛架子车脚的父亲。

“我给你儿还坐了一个鸡蛋!”父亲的脸微微一红,讪笑着说。

“娃吃了么?”母亲仰起脸,微笑着问。

父亲撇了一眼我,郑重的说:“再包提你沃儿咧,难说话扎咧!先是要吃麻花,我好说,歹说的,总算是把那一场给按下去咧,后来,给吃鸡蛋糕,又说是他姐的多,给换,又嫌他姐吃了一口!你说这娃么,大人忙着,他还事多的不行。眼看着天黑咧,担水家、折柴家、殷(烧)炕家、喂猪家、做饭的。谁连咋么个哄他家!就这,我还给nia好说,好说咧半晌,就这不行么!再放大女子些,我早耳光上去咧,就是嫌他人蕞,挨不起刑!他还当他得能的。睡咧就睡咧,明个早上给多吃一点!蕞娃饿嘎不要紧,只要穿暖和,不生病就行咧!你也忙了一天咧,你坐着,拿我给你端饭去!”父亲不以为然的边说,边去灶台边给母亲盛饭

“嘿!你还给娃好说咧,就你沃日驴大的声,把娃都吓涅(呆)咧!有鸡蛋糕,我娃不吃怕傻着!都是你把娃吓的咧!不像啥!”母亲板起脸,斜着眼数落父亲。

“你这就冤枉好人咧!不信,你问你女,看我给你儿好说咧么,哄你娃咧么!”父亲一脸的笑容。

“哄咧!妈,是玉立不听话!”我认真的对母亲说。

“看看看!看这是你女说的,不是我说话吧,你快吃饭,饭都凉咧!么爱你儿的,看将来你儿把背上!”父亲笑呵呵的给母亲的手里递着饭碗。

母亲端起碗边吃边说:“他大妈也不像啥!你既然不想给我娃吃,你就包闪面么,偷偷把你走了算咧,我娃也不哭。你可把你装仁呢,把娃惹哭,叫我娃连晚饭都没吃,真是不像啥么!娃把你也叫一声大妈呢,你舍不得一个了,你给我儿掰得了半个嘛!世上还有么啬皮的人,一点人理待道都没有!”

“你赶紧吃你的饭,饭还把你的嘴堵不上!”父亲白了母亲一眼,不悦的说:“慧娟,爸问你还吃不吃饭?对了,对了,这还有你儿没吃的鸡蛋呢,看你吃还是给你女吃?……,再包说别人咧,说了有啥用嘛,惹人一肚子的气!”父亲看见停下吃饭的母亲,补充了一句。

“给我儿留呵!就么俩个鸡蛋,大嘴吃完了,我儿吃啥?给娃留呵明早吃!”没等我开口,母亲抢一先一步吼。

父亲愣住了,半晌,他拉着脸,缓缓的说:“留呵就留呵,你看你些!大女子也是个娃么,你不吃了给女子吃,女子比你儿能大几岁!人嫌你忙了一天天了,外头没吃好,嗯……”父亲的话说的我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就流出来了。

“我不吃,我不吃!”母亲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经意的转过头看看我,稍微一愣,随口说:“那就给大女子吃了!蒸好的鸡蛋放明早也就不好了,我儿沃病大很!”

“你吃,你吃,大女子我也给坐了个鸡蛋吃了!你吃你的!”父亲端着鸡蛋碗,一个劲的给母亲手里塞

“我不吃,我不吃,你吃,你吃,你不吃了给女子吃!”母亲躲闪着,推让着,看得我心酸极了。

“我不吃,我已经吃了一个了!”我自觉的向母亲说:“妈,你吃,你吃!”

“我不吃,我不吃,我一个男人家,一天三顿饭吃的饱的饱的,吃的啥鸡蛋嘛!”父亲再一次把碗推给母亲。

母亲笑笑接过碗,出乎意料递向我:“慧娟,妈说你吃,你吃!妈一个大人吃啥鸡蛋嘛。交流会上,妈给自己买着吃了,……”

“妈,我不吃!你吃,你吃!”看着碗里的鸡蛋,我心里流着口水,却知道母亲辛苦了一天。

“掌柜的,你包看娃咧,给娃说叫娃吃鸡蛋!嗯,你咋是么个人呢!”母亲转过头不悦的冲着父亲说。

“嗯,我可垯垯看娃咧嘛!你这人咋是个这,慧娟,那你妈给你呢,你就吃去!不吃明早也就不好咧!”父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端上鸡蛋,我使劲给母亲喂了一口,自己才大口吃完剩下的鸡蛋。肚子饱了,母亲回家了,心里没什么牵挂的了,热乎乎的炕,我脱了衣服躺在炕上听着父亲和母亲的谈话,渐渐进入了梦乡。

“今个生意不错!我接了好几个活呢!我还在县里没人的时候还做了一件上衣!你看看,咋样!”

“你这缝子扎得有些雏!你缝的时候应该前后一起拽,底、面布等齐,特别是底面的布拽的紧些,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咧!你这个袖子上的有点下垂!”父亲手拿着新衣裳,指指点点的说。

“对咧!对咧!你是做是不到说是到!啥到了你的手里,不是这毛病,就是那毛病的!你做一个叫我看嘎!”

“看看看!是你叫我看的,我就给你指出来一点毛病,再说咧,你这也确实是毛病!不改进,将来肯定会打叨叨的。不过,头一件衣裳,也算做的差不多!咱就算是开张咧。”

“……”

“……”

第二天醒来,母亲又不见了!父亲做好一切家务,叫醒我和弟弟吃完饭,不吭声又走了。看着弟弟,再看看带锁的房门,一种想哭的感觉在体内涌动着,万人空巷的村子,静悄悄,一天,一天,没有玩伴,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我不知道这一个上午该怎么熬,我又该带弟弟去哪里,玩什么,哪里才有人,哪里能让我们姐俩感觉不到孤独。

寂寞无聊,无计可施的我知道父亲的单位,更知道他人在哪里,一次次带着玉立徘徊在父亲单位门口,却没有胆量带着他跨进大门。我怕责骂,怕挨打,怕父亲人前表面的安慰回到家后痛下打手。村子里,我们能去的地方,一天几次的转悠着,转悠着,像游魂一样,无处站立。孤独,无聊,没意思是我和弟弟共同的心声。面对哭,闹,使性的玉立,我黔驴技穷,只想坐下来大哭!然而,我知道自己是姐姐,是弟弟的依靠,不得不耐下性子,哄着,劝说,逗着,用尽心思寻找新的花样哄他开心。

煎熬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母亲熬不住了,她不断的报怨:一个人出摊,怕遭贼偷;吃饭看不了摊子,看摊子吃不了饭。早出晚归,嘴巴都熬滥了。父亲和母亲商量,让我去县城给母亲看摊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的大半夜都没有睡着!县城是什么样子,它在哪里?中午母亲会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交流会上人多,最少不会再感觉到独孤无依的滋味。我觉得老天爷开恩了,给了我这样一个好机会。

第二天早上大概在三四点钟的样子,母亲就起床了,烧好了开水,溜好了馒头。

“慧娟,赶紧的,起来,起来!”晕晕沉沉的我还想睡,耳边却传来母亲轻轻的说话声:“你要是还想睡就包跟我去了!想去就快点,操心把娃包吵醒了!”母亲低声变成了不悦的吼。我浑身一机灵,立马坐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洗脸,喝些热水,跟着母亲出门了。

村边的街道上,三三俩俩的人和我们一样急匆匆向县城走去。渭惠渠岸边,黑压压的一片,三四米宽的惠渠南岸,人们比肩接踵,到处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渠北紧邻中线路,宽阔平坦。人群几乎摊满了整个马路。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能听到脚步声、呼吸声,骡马的嘶鸣,偶尔也能听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不经意间一列长长的火车从陇海铁路上呼啸而过!从来未见过的壮观,我兴奋极了,憧憬着县城的情景,冷飕飕的寒风吹到脸上竟觉不出昔日的生疼,只是使劲在后面推着架子车,为母亲减轻一点负担。

然而,一步步寒风中的行走,身上的暖气渐渐被寒风吹散了,越来越冷!我终于明白人群中为什么不时会传来一阵使劲的跺脚声。寒风吸进了肚子,一阵阵“咕咕”的叫唤,抽动,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几次,我想告诉母亲停下车,让我缓口气,解个小手。然而,看到母亲急匆匆的背影,生怕自己一张口惹母亲不高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负担。然而,水火不饶人,终于,我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妈,妈!我想尿!”几步小跑,追到架子车的前面,怯生生的说。

“你去麦地里去尿,天黑,没有人能看见!妈慢慢走,你一会儿就跑着辇妈就行,天也快亮咧,你能看见妈!”母亲脚不停,头不回,喘着粗气说。

从麦地里出来,一路飞奔着向前:“妈!妈!”清翠的声音引来多少行人的侧目,我不敢直视。顾不得羞涩,顾不得气喘吁吁,只想尽快追上母亲。听不到回应的我,一回头,猛然间觉得自己跑到母亲的前面去了,掉头又向后跑着,边跑边喊:“妈!妈!”,人群中依然没有人应声。判断错了?焦急的我再掉头向前跑:“妈!妈!”!来来回回,我已记不得。

我心急如焚,汗湿棉衣,两腿发酸,饥肠辘辘,不觉中,我已经来到了县城最西边街道口。放眼望去,前后都没有母亲的身影!站在街道的分叉口,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哪条路去找母亲!看着人头攒动的街道,我的心里哭了:妈,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

县城热闹非凡:牵马的,拉车的,走路的,抱娃的,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路边炸麻花,卖油条,豆腐脑,白蒸馍,吆喝、嬉笑、讨价还价声,声声入耳;看着同龄的孩子被他们的父母背着,抱着,拉在架子上,手里拿着好吃的,嬉笑着一路前行,或是小吃摊前他们的父母问饥问渴,我的眼泪干了!

“找母亲,找母亲”耳边不断响起。可是我该去哪里找母亲?看着华丽的县城,我的眼里只有迷茫与不知所以。

“嗨!武功县这俩年发展的不错!任个不是老早那一条街道咧!这一条,是老早那老街道,咱这会向上走的是新街道!……”一个中年男人惊艳的对同伴说。

“那县政府就在这条老街道上吧?”同伴向东看看问。

“肯定的咧么,新街道是刚建的,不如老街道繁华,咱今个……”

我竖起耳朵,却越来越听不清后面的话。只是牢牢记住了县城的结构,心里琢磨着:“正街道非常繁华,母亲接活,肯定在人多的地方!”一个大胆的决定从心而生,去正街道找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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