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 1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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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些, 虽还没到掷果盈车那么夸张的程度,但整个汴京城,起码得有小一半的高门贵女, 都在打着做未来长阳侯夫人的主意。

可惜上辈子贺顾始终未娶,许多姑娘惦记着他,便硬生生从待字闺中,一路惦记到了嫁入夫家,等孩子都满地跑了, 贺侯爷的婚事, 却还是始终没有着落。

他愣是从汴京城万千少女的梦, 熬成了汴京城万千少妇随风飘散、不堪回首的青春。

所以皇后娘娘会喜欢他, 贺顾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又是怎么看他的……

他们只有短短一面之缘,之前皇后娘娘又问过他为何会出入于花月楼的事,这么看,长公主殿下必然也知晓了,她会不会以为他是个轻浮孟浪之徒啊?

贺顾越想越焦心,越想越害怕, 只恨后面几人的对答怎么还不结束, 好叫文试赶紧开始。

大概只有等他得了魁首, 陛下亲自赐婚, 他才能安心吧。

正想着, 最后那个对答的洛河魏氏宗族子总算出来了,吴内官跟在他身后。

他一出现, 殿门前等待的少年郎们俱是精神一震。

不知是不是贺顾错觉, 吴内官脸上虽在笑,看着他们的那双浑浊的眸子,却好像带了点看什么小猫儿、小狗儿一样怜悯的神色。

贺顾为自己突然产生的这个古怪想法愣了愣。

吴内官道:“各位公子爷, 随咱家进殿吧,文试这便开始。”

进了殿,贺顾按照排号坐在了自己的书案前,案上笔墨纸砚已经备好,镇纸压着试题,贺顾挪开镇纸,展开来一看,不由得愣了愣。

四书择句,经义释论各一道,每题需答百字以上,五经选试一道,可自择,做诏、判、表、诰其中一道。

这题目……未免也有些太难了。

题目形制,与本朝乡试类同,然而择出的经义题难度,却远在乡试之上,许多年前,王大公子王沐泽春闱应考,曾经跟他们几个弟弟,用拉家常的语气,猜测今年会试大概考什么,那时他还颇为震惊,王大哥竟然对这些艰深聱牙的经义,能那么如数家珍。

今日一看这选驸马的题目,竟和王大哥那时候叨叨的,差不多是一个难度了。

王公公刚才已然告诉他们,文试只有短短半个时辰,时间不等人,贺顾只得赶紧拿起笔开始答题。

还好他今日来前,已在府中恶补了几日的四书五经,本来还觉得不一定能用上,只为了万无一失,不想此刻竟真的用上了。

贺顾虽然答的稍觉吃力,好在少年人记性好,靠着临时抱佛脚,他好歹也能一一答上,不至于交白卷。

至于其他人,那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这些公子哥大多都是学问稀松平常、自知科举没什么出路,文不成武不就,才会打起做驸马得的那点赏赐的主意来,眼下万万没想到选个驸马竟还要考经义策论,都是猝不及防。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抓耳挠腮的抓耳挠腮,咬笔杆的咬笔杆。

皇帝在御座上一一打量,场下只有寥寥几人还算的上从容。

王二公子自然是最为气定神闲的那个,皇帝瞅着他看试卷那不屑的眼神,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这题目还是简单了?

那位所谓的洛河魏家宗族子,则早早知道了答案,只要默背往卷上誊写就好,自然也是面不改色。

再余下的,长阳候府贺顾,荣远伯府陆归宁,虽然眉头轻蹙,额有薄汗,这二人却好歹也还算在奋笔疾书。

时辰一到,吴德怀收上各人的答卷,恭敬的奉到了皇帝跟前的御案上。

皇帝开口道:“此前朕答应过长公主,今日文试出题和阅卷,都以她的主意为准,不必拿给朕看,奉给公主便是了。”

吴德怀恭敬的低头答了声“是”,果然将一摞试卷呈到了珠帘后的长公主案前。

贺顾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天了个老爷……这难到变态的题目,竟然是殿下亲自出的。

虽然此前,贺顾早就听闻,长公主殿下自小聪慧非常,又得陛下爱重,养的和皇子无异,甚至与太子、二皇子一同开蒙读书,他还只当是旁人吹牛。

眼下才发现竟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贺小侯爷又忍不住抬头去看那道珠帘了,他眼睛亮闪闪的,心道,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子。

旁边的王沐川却冷不丁伸手拧了他屁股一把,贺顾猝不及防,差点被拧的嗷一嗓子叫出声来,他转头怒视王二公子,嗓子里没敢发出声音,嘴型却能看得出,是在控诉王二哥。

“你作甚!”

王沐川的死鱼眼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言语,只又转过眸子低下了头。

贺顾这才反映过来,大约是他胆大包天,竟敢直视长公主,这等孟浪行为在王二公子眼里,当然是有失体统的。

王二哥真是好烦,管天管地,还管他看不看喜欢的姑娘,贺顾心中气呼呼的想,等他做了驸马,不仅要看……

还要亲!亲好多下!

气死王二这个死鱼眼!

吴德怀虽然低眉敛目站在圣人身边,余光却已经把殿下这些年少气盛的公子哥儿们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暗叹一口气——

没想到圣上竟真由着公主,让她来阅卷,这下子若是公主不愿意,那便是撒个泼,全都说不合格,岂不也是可以的了?

只不过公主若真那么做了,皇后娘娘定然不依,还是得演个戏,才好糊弄过去,让娘娘信守承诺,以后再也不提选驸马的事。

也真不知殿下为何如此不愿意成亲……她是皇家贵女,便是嫁出去了,以后想念父母,回宫探望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何况这次参选的几位公子爷,分明都是挺好的少年郎啊。

吴德怀正想着,却听长公主在珠帘后淡淡开了口。

“合格者,四人。”

贺顾不由得精神一震。

“王沐川,魏世恒,陆归宁……”

三个了,没他的名字,还剩最后一个……

他不会……就这样凉凉了吧??

贺小侯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贺顾。”

贺顾长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吴德怀道:“余下几位没念到名字的公子爷,还请跟咱家来,这边领赏,领过赏,便可出宫了。”

那几人果然都面色略显灰败,其中就有来时在宫门前编排贺顾、和王沐川起了冲突的那个白衣方脸青年。

其他几人正转身要走,那青年却定了脚步,一动不动,众人正纳闷,却见他忽然跪在了殿下,抬头看着皇帝,喊道:“陛下!这不公平!”

吴德怀眼皮一跳,心道这缺心眼的,莫不是落了选,竟在陛下娘娘面前发起疯来了,真是仗着陛下仁厚,无法无天了。

皇帝挑眉道:“噢?哪里不公平了?”

那青年叩了一个头,这才转头看向贺顾,面色忿忿道:“王家二公子,陆世子都是才学出众,又有功名在身之人,这位魏家世兄,一望也知是沉稳好学之人,他们能过文试,臣心服口服。”

“然这贺顾,不过十六岁,乳臭未干,怕是开蒙都没几年,贺顾整日里跟他表弟言定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能读过几本书?又有几分真才实学?”

“他不过是仗着有副好皮囊,这才引得京中一些不知廉耻、轻浮浪荡的教坊歌姬竞相追捧,这些妓子肤浅无知,将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谣言传到我家中,竟还带坏了我那年仅十三岁的庶妹,整日说什么若是能得贺郎一顾,便此生无憾了。”

他越说越面色不忿,贺顾却听得一脸茫然。

他什么时候跟着言定野整日鬼混了???

“臣知道,贵人们也是受了小人蛊惑,才会以为他真有什么真才实学,陛下和娘娘看重谁,臣不敢置喙,更不敢心生怨怼。只是,叫臣如此不清不楚的被一个纨绔比下去,臣却咽不下这口气!”

“……”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这得恨他恨到了什么程度,才敢在皇帝面前这么放肆,就不怕惹怒了陛下吗?

贺顾也有点怀疑人生了,上辈子他还没发现,他有这么招人恨吗?

……难怪后来太子那里,有那么多人弹劾他。

正此刻,珠帘后的长公主,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

“文试合格者是我定下,你既不服,便是不服我阅的卷了?”

那青年愣了愣,他刚才只顾着忿忿不平,眼下才回过神来,他方才说的话,其实已经相当于是在指责长公主评卷不公了。

按理说他此刻该立即跪下请罪,解释是他言语不慎,冲撞了公主,然而这人心中……却还真觉得公主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哪能读得懂圣贤书、懂得什么学问?

也许是近些日子在家中受气,路上又和王沐川起了争执,他胸里憋着一团闷火,一时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叩首闷闷揖道:“臣确认为,文试题目,应由陛下或是有学之士审定,若只凭殿下自身好恶评判,不免有失偏颇。”

贺顾在王府家学从小念到大,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和王二哥那简直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熟的不能再熟。

虽然王二公子性子冷,嘴又欠,时常对他冷嘲热讽,但贺顾一直觉得他只是生性如此,从来不曾介意。

这不,眼下王二哥不就在旁人面前替他说话了么?

不过上辈子,尽管贺顾记不得是哪一年了,王沐川可是高中了二甲传胪的,虽然贺顾死时,王二哥还巴巴的在翰林院苦熬资历,但他这般清贵的出身,日后一旦熬出头来,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他来凑选驸马这热闹干嘛??科举不考了?

贺顾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他重生后很多事好像都没有按上辈子的剧本来啊。

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

贺顾想罢,索性掀开马车车帘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宫门前已经凑了七八个官家子弟。

这些人生的都还算端正,个个衣着光鲜——

毕竟不管愿不愿意,来都来了,不穿的体面点,不仅丢人不说,万一给宫中贵人添了堵,认为他们不敬公主,没准儿还得触霉头。

这些人年纪不等,多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甚至还有一个面向颇为成熟、唇边微须的,看起来起码得有三十多了。

贺小侯爷发现,自己竟然是年纪最轻的那个。

他一下马车,立刻就吸引了众人视线,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传了长阳侯夫人送府中大公子画像进宫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宫中似乎十分中意贺顾,是以刚才才会有人心生不忿。

贺顾无视众人各异的目光,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了王沐川。

王二公子虽然生的清俊,可惜他面相有一个致命缺点,便是眼白甚多,面无表情时,看起来总会让人觉得他在翻白眼,一脸的不屑和蔑视。

偏偏王沐川又话少寡言,渐渐地就有了恃才傲物、目下无尘的名声。

王二公子刚才那番话一说,再加之他这双死鱼眼,果然很成功的激怒了那个编排贺顾的青年。

“你什么意思?!”

这人生的方面耳阔,本来五官尚且还算端正,却偏偏要穿一身白到闪瞎眼的锦衣,看起来实在不协调。

不巧王二公子今天也是一身白衣——

俗话说的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王二公子白衣如雪、眉目英俊,气质清贵,他二人不在一起还好,乍一起了争执,众人视线聚过去,那开口青年硬生生被王沐川衬出三分土味来,活像是个没甚品味、又审美堪忧的暴发户,十足十的辣眼睛。

有了这么磕碜的绿叶,兢兢业业的衬托,就连王二公子那双死鱼眼,都显得不那么招人恨,反而有了种目光冷寒的感觉。

王二公子的死鱼眼毫无情绪的看了一眼那人,口吻平淡:“没什么意思,陛下不是会徇私枉法之人,勿要以己之劣,度天子之坦荡胸怀。”

他这话说的,压根儿让人没法反驳,毕竟王二吹捧的是当今天子,吹捧天子那不叫吹捧,那叫仰慕圣德。

敢说不是?

您怕不是反了。

那青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把目光转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的贺顾,狠狠剜了他和王沐川一眼,扭头过去不说话了。

贺顾笑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他出丑,而是笑王沐川。

别人听了他刚才的话,可能还会以为这人怎么如此媚上,没有一点风骨,读书人拍起马屁竟然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实在不要脸。

只有贺顾知道,王二哥虽然表情看起来实在很嘲讽,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发自真心的。

他走上前去,道:“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王沐川的死鱼眼转过来,在贺顾身上转了一圈,凉凉道:“你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贺顾被他怼习惯了,不以为意,又道:“老师知道你来选驸马吗?你的八字和画像又是谁递进宫的?”

肯定不会是老师王老大人,难道王沐川也有一个不安生的后妈?

但是老师只有一位夫人,情意甚笃,并无妾室啊。

王沐川面无表情:“我自己要来的。”

贺顾一愣:“什么?”

王沐川道:“我已弱冠,不像你还乳臭未干,我自己想娶公主,自然不必经由他人之手。”

贺顾:“……”

……他可得努把力,千万得选上,不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老师啊。

万一他没选上,王二哥选上了,回头老师知道了不得气昏过去?

宫门前的一个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内官数了数人数,道:“各位公子爷们,还差三位,若是午时之前他们还没到,咱家便要带着各位入宫了。”

“咱家是内廷司掌事吴德怀,好教各位爷知道,这次内廷司奉命操办,为长公主殿下择选驸马,考察共分为三环:一为殿前对答,二为文试,三为武试。”

“陛下和皇后娘娘爱重公主殿下,今日定然要亲自考校你们,各位今日如何表现,日后便有什么造化,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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